第4节
作者:知风      更新:2024-05-18 18:22      字数:6013
  “不满?”崔万之反问道,“那不是王爷所求的吗?”
  崔万之从女儿成了王府正妃的时候便已经倒入宁王麾下了,毕竟就算是掌管天下钱粮的户部尚书也比不过权倾天下的外戚,女儿坐稳了宁王府的正妃之位,那便是未来的皇后,儿子在陛下身边任侍读,颇得陛下欢心,便是后来宁王事败也不过丢弃个女儿而已。
  赌场上没有真正的赢家,真正的赢家便是所谓的庄家,不论赌客是输是赢,庄家都是屹立不倒,自认为天下士子代表的崔万之自然也深知这个道理。
  只不过此次陛下废相便有些逆了这位崔庄家。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这是很多读书人一生所追求的,而这其中,成为一国之相便是读书人最大的追求了。
  而今天皇上要将这读书人放在心尖尖上的东西给弄走,便是如今身为户部尚书的崔万之也忍不住恼怒非常。
  听到崔万之的话,宁王依旧轻笑,“朝中文臣大多不满,国子监以及京城一些书院也多有喧嚣。”
  “哦,京城的消息竟然传得如此之快?”崔万之抿了口茶水,“恐怕王爷在其中出了不少力?”
  宁王安静道,“本王自然没出什么力。”宁王在“没”字上加上了重音,“只是小小的推波助澜了下,现在京中文官和士子俱都群情激奋,他们自然需要崔尚书这样德高望重之人。”
  听闻此话,崔万之得意的摸了把胡子,“鄙人何德何能?”
  “纵观全朝也就尚书这样的人才当得起如此请托了。”宁王轻笑道。
  崔万之轻笑,脸上的皱纹也疏散开来,和宁王对视一眼,相视一笑却没接下去说什么了。
  等到宁王走后,崔万之面无表情的思索着,虽然皇上此举有为天下公制,但若是如宁王所言,身为六部堂官的自己去宫门口聚集官员闹一场,也当真不成体统了。
  不过这法子倒是可以用在那些年轻官员身上,反正朝中也不缺那些五六品的官员。
  出了门的宁王自然不知道崔万之的想法,只不过崔万之的想法他也可以猜到几分。
  “那老狐狸自然不会自己出头,顶多鼓动些许官员去宫门口闹一场罢了,端的打的好主意,两头下注,稳坐钓鱼台!”
  宁王的身旁的谋士道:“王爷不必如此,崔尚书如此这般,必定不能长久。”宁王回头看了一眼那栋金碧辉煌的尚书府,眼中的意味不明。
  “此事,崔万之肯定会插手,不管崔万之怎样,只是我这皇兄在士子中的名声恐怕是……呵呵”
  夏史记载,宣宗八年,宋相通敌,宣宗欲废丞相之职,群臣反对,众人积奋,遂于左顺门跪立,恳请宣宗收回成命——《宣宗本纪》林墨盯着魏峰,看着魏峰脸上一脸的惊慌道:“你是说,朝中五六品的官员聚集在左顺门,恳请朕收回成命?”
  “确实如此。”魏峰一边回话一边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看陛下的脸色,文官去左顺门这种地方闹事,着实有些不妥,便是有天大的事情,这些文官也太不晓事了,这样的致陛下于何地?文官是得了一个清正耿直的名声,陛下若是对他们动手便是不听劝谏,罔顾纲常,若是不予理睬,这事情便闹的越大。
  魏峰有些担心的看向皇帝,若是陛下大怒要惩治这些个官员的话,自己应当陈述利害让陛下知晓其中干系,莫不能让那些人污了陛下的名声。
  只是魏峰没有想到陛下不仅没有发怒,反而饶有兴趣的发问,魏峰虽然不解陛下的意思,但依旧照实说明。
  林墨听了魏峰的讲述心有点痒痒,这种大臣跪谏只有在电视中才看过,林墨有点想去瞻仰一番。一般在电视剧中,皇帝若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劳民伤财的事情,便会有一堆的文武官员在宫门口跪谏。只要出了这事基本上九成九,皇帝都是昏君。
  想来自己干的还是不错的啊,第一次出手便这么犀利,林墨沾沾自喜中,甚至打算去那里凑凑热闹,也去看看这些个臣子是怎么个跪谏的。
  “走,去左顺门!”听到这话,魏峰顿时大惊,若是陛下去了左顺门和臣子有了冲突怎么办?便是十个他也耽搁不起啊,就算没有冲突,若是有人直言此时,惹了陛下发怒将他们全部处置,便是明君也逃不了史书上的一笔!
  正在魏峰苦苦劝着林墨不去左顺门的时候,苏长风也没有歇着。
  此次左顺门之事,苏长风已经告诉了自己的师父和师弟,他师父自然对陛下废相多有微词,但听闻自己的大弟子说道,此事陛下与其一起商议的,便也不置可否了。毕竟天地君亲师,若是天子一意孤行,这谁也改变不了,况且听长风说,陛下所置内阁颇有条理,问了苏长风几句关于内阁的事情之后,苏长风也一一说明,显然此次事情,陛下已经计划许久,就要开始收网了。
  苏长风看着眼前自己最为亲近的人说道:“师父,此次左顺门之事,恐污陛下之明,长风欲求一事,以解陛下之忧。”
  苏长风的师父看着眼前风华正茂的徒弟,轻轻点头,以前的垂髻童子变成了如今独挡一面的尚书。
  苏长风的师父戴望乃是如今的大理寺寺卿,以清直闻名于朝廷内外,曾在地方任官三年,卸任时,万民来送,所得万伞之类的更是数不胜数。后加大理寺寺卿,添正四品。
  大夏朝的一品官职大多是虚职,仅有一个丞相乃是一品官职,至于一部堂官自然便是二品,因而正四品的大理寺寺卿也算的上位高权重了。
  此次左顺门跪谏之人便无一个正四品以上的官员,多的便是五品六品,大多都是各部的给事中(言官)以及一些翰林学士,其中还有些七八十岁模样的老人,如今烈日当头,似乎有些熬不住的模样了。
  苏长风看着眼前黑压压的人群,一时间有些怜悯,也不知道是怜悯这些苦苦求个清直名声的官员,还是怜悯那些被人以巧言骗入此中的官员。
  见穿着二品官服的苏长风走了出来,原本跪的整整齐齐的官员们都有些骚动。只是陛下若是有旨意,来的应当是内侍,官员队列中有一人看向苏长风问道:“苏尚书所为何来?莫不是想和我们一起请命?”
  苏长风认出来这是户部的一个给事中,却并没有答话。
  他只是从怀中掏出一张记得密密麻麻的纸张,见众人将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便开始念起来。
  “户部给事中张永,曾受客商吴文品纹银三千两,以求为客商之子求得举人功名。”
  此言一出,原本安静的官员一下子喧闹起来,众人都将目光转向那位刚才出声的人,很明显刚才出声问苏长风的人便是张永。
  那张永听闻此事大惊,连声道:“苏尚书你便是一堂之主,也不能这样造谣诬陷于我!我何曾见过客商!更何曾收过千两纹银!”
  苏长风没有去理会张永的叫嚣,继续念着:
  “刘芳,工部员外郎曾借官职之便利,谋夺商户柳七家产,所得除良田千亩之外,共计纹银三千两。”
  这时候众官员便朝另一个地方看去,而他们视线所交的那位官员已经两股战战,脸色也惨白的如同白纸,众人便知,苏长风所言不虚。
  见此情景,众官员中心中有鬼之人都在心间发颤,那些心中无愧之人则好奇的听着苏长风念下去,一边朝那些被苏长风指明点出的官员投出不屑的眼光。
  见此情景,那些奸猾之徒都知晓,此次自己不但挣不到一个清直的名声,恐怕连自己的前途都断了,一时之间便有多人面如考妣。
  而在他们不远的身后,林墨看着依旧在诵读的苏长风不经感叹道,果然是除了男主最牛逼的男配啊,连装13都装的这么有格调。
  第八章 内阁立
  原本是皇上行背德之举,众官员义愤填膺,跪谏于左顺门门口,以求陛下回转心意,收回成命。
  左顺门跪立的人群,是多麽的愤慨,他们对国家是多麽的忠诚,对于天下事是多麽关心,若是此事在坊间流传,少不了一个不阿权贵,就如同杜甫所写诗句:“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这是一种风骨,这是也是大夏朝独有的特色。
  他年,若是史书上记一笔,某某于左顺门跪谏,后圣上收回成命。这可是活生生留名青史的机会。
  自从太祖皇帝时,一官员驳了太祖皇帝修建宫室,自此扬名于天下之后,那些低级言官一遇到皇帝施政可是想着法子驳斥,以求像先辈那样闻达于天下。
  但是苏长风此举确实结结实实的给了他们一巴掌。
  跪谏是什么?说到底其实就是和现在的罢工差不多,归根究底还是要让皇帝低头,这固然是个风险极大的事情,但是所得的回报也极其惊人。
  名声这事也就不说了,至少,你能得个清直的名声。更深的意思是,这是向朝中一些元老适好之举,进而可让朝中大佬提拔。
  便是惹怒了皇帝,但是皇帝若是和自己这些低品级的官员计较,他还想不想清白名声了?这天下士子嘴他可是堵也堵不住,所以他们肆无忌惮,所以他们敢跪到这宫门口!
  苏长风也算是老油条了,这些官员的心思又如何不知?自己如此作为,当真是站到了这些官员的对立面,也是站到了这些官员身后人的对立面。
  毕竟在一群想要挣名声和政治资本的人,苏长风此举不亚于断人前途,不管如何,此次他们的跪谏也会变成一个笑话,更何况这其中还有其他人的污点,如果说苏长风来之前,这些官员是清正为民的表率,风骨无双,但是苏长风揭露了平日里他们嘴脸,同样的行为就变成了邀名。加上时不时就有人脸色发白的瘫倒在地,一副心虚做鬼的样子,便知道苏长风所言不虚。
  宫门处,虽无往来的人群,但是驻扎在宫门口的卫士都向他们投去异样的目光,可想而知,恐怕不出一天,今日这事便要传遍整个京城了。
  那些被苏长风揪出来的官员,要不是面色发白,吓得不轻的样子,要不就是面有狠色,死死的盯着苏长风,怕是要日后报复了。
  只是,苏长风根本就不打算放走这些个人。苏长风正打算借着自己现在压住他们的时候,一举将他们拿下,却听见背后传来啪啪啪的掌声。
  林墨携着魏峰出现在众官面前,眼前的皇帝着了一身的常服,身上着了一件绣着金色云龙的玄色袍子。白皙的皮肤在这玄色袍子的映衬下,显得更加显明,虽然显得文弱,但身上一股子淡定自若的气息却是怎么掩盖不了的。
  皇室的基因自然是极好的,虽然林墨只是作为背景在文章中出现了一张,但也是作者用了十几个排比句来形容他的美貌的,毕竟是言情小说啊,女的不美没关系,男的不俊,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是言情小说里的人物。
  但是对于那些仍旧跪在地上的官员来说,他们宁愿看到崔万之那张如同盛开的菊花的脸,也不愿意在此时见到林墨这张漂亮的有些过分的脸。
  其实一开始这些官员就是想逼皇帝低头,只是此时见到皇帝却惊慌失措,也不知道皇帝在这里听了多少,若是自己的那些污糟事情被皇帝知道了,那可不是让自家老大人塞点人情便能过去的。便是先前那些死死盯着苏长风的官员,也低下了头,只怕皇上找他们麻烦。
  这可真是风水轮流转啊,林墨暗自吐槽着,苏长风行过礼之后便站到了林墨身后。
  这时候,这些官员突然醒悟过来,陛下肯定已经听到苏长风的话了,现在他们要做的便是要证明自己清白。
  “陛下!陛下!苏尚书借此污蔑于臣下!”“陛下,老臣为官几载一直兢兢业业,不曾有半刻懈怠!苏长风所言皆不属实!陛下定要治他个诽谤之罪!”
  “陛下!”“”陛下!……”
  啪啪啪
  清脆的掌声响了起来,如同打在那些大臣的心中。
  林墨看着这一地的官员,手中又拍了掌,“这便是我大夏的官员?这便是社稷栋梁,这便是国家柱石?朕今天算是见识到了,果然好风采,好口才,好厚的脸皮!”
  见某些官员似乎还要说些什么,林墨手向下压了压,“朕没工夫听你们分辨,苏卿,想必这些人你也清楚的很,既然你身为吏部尚书又任了大理寺寺左丞,便要记住自己的本分,朝廷中的蛀虫之类的,自然要清理掉!”
  苏长风应声,见林墨在众人面前挥洒自如,虽是说着自己的不是,但是处处护着自己,想起当年那个在詹事府笑着问着自己诗书的少年,莫名的有些感叹,陛下终究是长大了啊。
  想起那份求爱诗,莫名的有些有些脸热,有机会的话还是私下和陛下说说,选取名门淑女才是正道,这南风之事还是不要沾染的好。
  林墨却没想到苏长风那些个乱七八糟的心思,他只是让侍卫将那些在苏长风名单中的人带走,然后将剩下的,只是被同僚或者亲朋好友鼓动而来的官员拢在了一起。
  相比较那些被拖走的官员,至少现在这些官员自身并无任何过错,自然也没什么功绩,大多是随波逐流而来,或者本着法不责重的小心思。
  林墨看了一眼这些已经被自己和苏长风吓得瑟瑟发抖的官员,道:“尔等平日虽无过错,但此次和众人同流合污也是有了不察之罪,且都各自闭门反省。”
  比起那些被拖走的,还不知道会有什么下场的官员,一个闭门反省,着实算不上什么惩罚,这些官员暗自擦了一把冷汗,谢过恩典便被林墨挥退了。
  于是一场盛大的,被人谋划好的事件,便这样消失无踪了。
  “苏卿,跟上。”林墨转身便带着苏长风往文华殿走去,这下子内阁应该能确立起来了吧,苏长风也能当成首辅了,自己的任务也算完成了一半。
  苏长风看着林墨纤长的背影,突然想起那首:“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陛下如此风姿也不知道将来会惹得多少情思,想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略微定了定神,苏长风便跟了上去,只是那一抹影子却挥之不去。
  第二天的早朝是喧闹的。
  当然大夏朝的早朝从来都是安静的,毕竟作为大夏朝的官员,像市井泼妇一般在朝堂上喧闹,大家也着实在陛下在内侍面前丢人了,陛下也就算了,毕竟也是顶头上司,但若是在自己的死对头内侍面前丢人的话,也太不像话了点,因而就算是官员互相撕逼,也是很文雅的撕。
  只是今天的早朝却打破了这个惯例,“陛下的意思是组建一个内阁?”
  林墨坐在龙椅上懒懒的称是,一边心下暗自嘀咕,这椅子有点硬啊,回去让魏峰多放点垫子放上去。
  只是站在龙椅下面的大臣却没有那样悠闲地心思了。
  见底下大臣喧闹起来,林墨一挥手,魏峰便将手中的关于内阁的介绍一一发给了各位大臣。
  昨天林墨将苏长风留下,便是和他商议着这内阁的规制。
  内阁分为首辅,次辅,群辅,内阁的职责便是帮助皇帝处理政务,有建议权,但是没有决定权,最后拍板还是在皇帝手中。内阁大臣俱都是五品,除了内阁大臣这个职司,还会兼任其他职司。
  这些权利自然比不上丞相,但是对于大臣们来说,最令人振奋的不是这个内阁权利的大小,从这几次的事情,众大臣都可以看出,苏长风是陛下所看重的,即便是宋丞相因为通敌而被处死,便是有资格当丞相的也只有几人而已,不外乎是苏长风和崔万之,若是其他人担任恐怕不能服众。
  况且昨日宫门口那一场闹,可是整个京城都传遍了,原本反对的人也偃旗息鼓了,那些官员可还关在刑部大牢里,谁知道,苏长风会从他们嘴里审问出什么。
  既然苏长风能查到他们的那些暗地里的事情,若是自己背地里的事情也被翻出来怎么办?
  因而对于林墨所说的立内阁之事,朝臣大多数都默认了,只是对于进入内阁的人选却颇有微词。
  自然,他们对首辅苏长风,次辅崔万之是没什么微词的,只是那群辅却点了两位,这两位都是从外任为官后,后来官运亨通后成了这京官的。
  一般来说,京官肯定比外任清贵,毕竟京城是天子住的地方,虽然一块砚掉下来可能砸到十个五品官,但是毕竟是天子脚下,刷上司的好感度,扬名之类的都很容易。
  因而在京城做官的,大都都有种优越感,认为自己比那些外任官要高人一等,只是没想到这个所谓的内阁,居然收外任官,不收京官!
  内阁的事情自然传的沸沸扬扬,那日下了朝之后,京官自然愁眉苦脸,而那些外任官一个个都喜之欲狂。
  “这内阁用外任官是有缘由的”苏长风笑笑,对自己的小师弟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