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节
作者:
星球酥 更新:2024-05-18 20:21 字数:2893
头发蓬乱乱的沈昼叶凶巴巴地威胁:“你敢,我打断你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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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四月。
加州春盛甚,春雨细细密密,落于枝叶之上。
时近傍晚天色昏暗,天地间酝酿一场昏黄暮雨,沈昼叶坐在办公室里,将从图书馆借阅的书归类,准备趁着图书馆关门前还书,忽然门外响起笃笃两声敲门声。
“在吗?”陈啸之在门外说。
女孩子听出他的声音,眨了眨眼睛,应道:“在。”
于是陈教授推门而入。
“准备还书?”他问。
“嗯。”沈昼叶从书里抽出自己的书签,莞尔道:“要不然逾期了。”
陈啸之叩了叩那摞书,问:“就这些?”
沈昼叶点了点头,陈啸之便自然地将那一摞书往自己怀里一抱,示意她跟上自己。
两个人下了楼。
楼外春雨飘摇,天暗沉沉的,沈昼叶自觉撑开伞,亦步亦趋地跟在陈啸之身旁。
路边花开了,一派鹅黄柳绿的春景,两个青年人走在世界的花与春天里,细雨浇在他们的伞上,像是包裹住他们的以太风。
静谧之中,陈啸之忽然开口问:“——你痛苦吗?”
沈昼叶微微一愣,然而紧接着她就明白了陈啸之所问何事。
“……嗯。”她小声道。
陈啸之正要安抚她些什么,沈昼叶却又说:
“只只,处在我们的位置,很难不痛苦。”
陈啸之抱着姑娘家的书,安静地看着她。
“——我们位于环绕世界之海中央的一艘船上,”女孩子目光澄澈,“你我不过是脆弱的血肉之躯,我们没有地图,没有罗盘,海上的每一丝风浪和每一团聚集的积雨云都能轻易要了我们的命。”
陈啸之低声道:“俄刻阿诺斯。”
“——谁会不痛苦呢?”沈昼叶转了一下伞,小声说:“我们人是这样的孱弱。”
陈啸之目光落在女孩身上。雨水如丝,拢着他们两人。
“可是你我这艘船所探索的,每一寸未知的海,每一寸风浪和云,都将成为未来本身。”
你双脚所踩过的,为之痛苦过的,每一寸土壤与大海——都将成为我们已知世界的一部分。
——因为苦痛是探索者的宿命。
它永远与全新的事物相伴而生,是属于清醒世间的啼哭,是真理降临世间的产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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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刹那,强风吹拂过他们的躯体。
陈啸之抱着书,怔怔望着沈昼叶蓬乱的头发和发丝遮掩不住的、她如淬钢又如晨星的姿态。
「她是为此而生的。|
陈啸之五岁那年就对沈昼叶生出了这样朦朦胧胧的信念,这样的信念在过去的岁月中不断发着芽,如今终于成为了他信念的基石。
他又一次感到心脏被刀锋刺穿,一切酸软的和膨大的情绪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
这个瘦削而头发蓬乱的、看人时异常专注、但是无时无刻不在迷茫的姑娘身上蕴含着无穷尽的潜力。她是能穿破世界的光。是将刺穿已知领域的长矛。这个人是锋锐的光,永不弯折的信念。
——沈昼叶这个人,是象征未来与前进的力量。
然而下一秒钟,信念不太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尖儿。
“……但是,只只,”
女孩子的声音小小的。
拢着他们俩的伞上雨声哗啦作响。
陈啸之眉峰一扬:“嗯?”
“虽然话是那么说啦……”女孩子朝他的方向靠了靠,温和地小声道,“但……痛苦还是不太好忍诶。”
陈啸之正想腾出一只手给她顺顺毛——然而下一秒钟,沈昼叶忽然小心翼翼地抱住了他的胳膊。
像某种需要呵护的花叶。
女孩子抱着他,眉眼一弯,开心地说:
“但是这样就好一点。”
陈啸之:“……”
那明明不是什么多过分的动作,但他仍觉得自己耳根都红了,连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放,像个毛头小子似的无所适从。他立刻下意识地架起坏脾气怼人:“幼不幼稚啊你?”
小青梅抬头看了他一眼,毫不在意地说:“你才幼稚呢。”
“……”
陈啸之凉飕飕道:“我比你大三个月。”
沈昼叶居然毫不退让:“你心理年龄比我小十岁。”
“……”
陈啸之抱着大摞图书馆藏书,恶毒地威胁:“哟呵翅膀硬了?本事这么大啊——怎么,你自己还书去?”
沈昼叶举着伞抬起头,仍抱着他的胳膊,认真地看着他。
陈教授被看得发毛,问:“怎么了?打算认错?”
女孩子顿了下,低头看了看自己搂着他的胳膊,很认命地说:“……只只,你劲儿有点大,胳膊夹到我了。”
“…………”
第143章 “我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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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州湾的雨春寒料峭, 但较之北京还是温和一些。
与别处不同,北京是个无春之城。
北方人老舍就在散文里写过‘春脖子短’——不止北京,北方的春天大抵如此。北境的春花和山桃开在风雪中, 然而眨眼覆花的雪就变成一城白而温暖的杨絮。
那是一种名为家乡的气息, 缠绕着他们的每一寸血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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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细雨, 红杉抽条,复活节将至。
张臻最近生活颇顺,兴致高昂,正在厨房里忙活着做中餐,沈昼叶一开始还想帮帮她的忙, 却在动手切第二块肉时被张臻无情地推了出去。
“我是让你切五花改刀块, ”张臻面无表情道:“不是让你剁你的手指头。”
沈昼叶扒着门, 不能心安理得地吃东西的样子:“可是臻臻……”
张臻扭头看看那条斥重金跋涉千里从华人超市买来的五花肉, 本该切得四四方方的猪五花,被沈小师姐一双巧手剁成了拉莱耶的旧日支配者, 每一块肉上都是不可名状的形态。
张臻:“……”
张臻深吸口气, 和善微笑:“乖叶叶,到沙发上坐着自己玩哈。”
于是厨房里张臻独自炒菜,炒得虎虎生风,抽油烟机开到最大;沈昼叶则坐在客厅里,抱着自己的平板电脑安静地看杂七杂八的书。
“就你这个生活能力,你以后结了婚怎么办, ”张臻拿盘子装菜,忽然道:“——陈教授家里好像蛮有钱,你们打算请阿姨?”
沈昼叶被问及未来,微微一愣,认真地回答:“应该不会。”
“我不需要, 他也不喜欢把生活上的事假手他人。”
张臻以汤勺撇去煮肉的浮沫:“你俩还挺有性格。”
“也许吧,”沈昼叶抱住自己的平板。
过了会儿她又小声道:“其实说白了,我去他家的时候我和他就是现在这种状态……”
张臻:“?现在这种状态?”
“就,”沈昼叶犹豫道:“他做饭,我在一边看着……然后他让我帮忙喂一下猫。”
张臻眼睛都圆了:“……???你去他家就干这个?”
沈昼叶很羞耻地低下头:“……差不多吧。”
张臻:“……”
“他做饭很好吃,”沈昼叶说:“还很照顾我,吃完饭后我们会亲一亲,然后牵着手出去散散步。”
“他家附近凤凰花开得很好,”她认真道,“我们会沿着街一直走,聊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比如他会突然说他某个寒暑假回国见到的场景,那天的北海公园或者颐和园的渡口;或者提起他在某节课上的所见所闻,我们什么都聊。”
张臻笑了笑,将菜铲进盘中,窗外大雨沉灰绵延。
“某一天,他还突然对我说他想要个女孩。”
张臻:“?”
天色暗沉,沈昼叶笑了起来:“我一听就觉得很好玩。因为我一直认为他是直男癌那挂的——想要儿子来传宗接代……所以我问他,为什么。”
张臻若有所思地问:“为什么?因为女孩安静不闹腾?我看陈教授挺怕吵的。”
“——他死活不肯说为什么,”沈昼叶笑眯眯地道:“但是耳根都红了。”
张臻莞尔看她。
“耳根都红了肯定是心里有鬼嘛,”女孩子笑眯眯道:“我一直问一直问,才从他嘴里撬出一句‘你小时候蛮可爱的’。”
“……特别没头没脑。”
沈昼叶说完,自己又忍不住笑了起来,身上洋溢着被爱的柔软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