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节
作者:薄幸欢颜      更新:2024-05-19 02:07      字数:6030
  谢青岚笑道:“你跟皇帝周旋多年,自然比我清楚的,难道比不过我不成?”
  这话叫傅渊愣了愣,旋即笑了出来。
  谢青岚并没有说错,两辈子君臣,他是那样了解刘寻的秉性。不拘刘寻表现出来的是什么,但他内心,却是阴险多疑,狠起来比谁都狠,奈何面上还一副谦和的君子形象。也是世家们没有真正触碰到他的逆鳞,虽是一颗毒瘤,但还没有达到会噎住呼吸的地步。
  所以,刘寻还不会自己出手,而是让傅渊做一把刀,砍掉他们。
  转念,刘寻虽说有时心机颇深,但实则,与越王刘平相较,跟闹着玩似的。那才是真正心机颇深的人!
  他那样的纨绔,吊儿郎当的表象之下,无论是帝王家的必修课心术,或是剑术、箭术、拳法,乃至行军用兵之道,他真的有荒废吗?
  如今二十余岁的刘平,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十三岁领兵杀入北戎腹地的少年能比了吧?
  谢青岚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见他目光深沉起来,轻柔唤道:“傅渊?”
  “怎了?”回身,见她看着自己,傅渊弯出一个笑容来,“小丫头,怎么了?”
  “我好奇罢了。”谢青岚笑道,“你家二叔一家,好生有趣。”
  “有趣?”傅渊扬眉反问,“你竟是觉得有趣?你可知道,有儿子的话,总会非分的肖想些什么。”
  谢青岚一怔:“你说太后……”当年太后不就是因为有了先帝的长子,而惧怕纯惠皇后生下嫡子,这才背弃了从她入宫伊始一直照拂她的纯惠皇后么?
  “你该知道,姑母是出身长房的,我父亲与她是至亲兄妹。”傅渊轻柔温软的声音在谢青岚耳边萦绕,叫她红了脸,啐了一声,推了他一把。傅渊失笑,又继续说,“后来姑母成了皇后,我父亲没了,她一向照拂于我。再后来,姑母成了太后,我成了丞相,二婶一直以为,我是靠了太后的荫蔽才有今日的成就。可惜,我入仕之时,无人知晓我是傅太后侄子。”
  “所以,二婶儿觉得,你若是不在了,太后自然会照拂二房多一点?”谢青岚很自然的就说出来了,“真是荒谬!”
  太后是傅渊的政治靠山,傅渊同样也是太后的依仗。没有身为世家的母族,太后的依仗就是皇帝,还有能弹压住世家的傅渊。
  更不说,傅渊是她看着长大,放在心尖尖上的孩子。
  如此的傅渊,怎是二房能够取代的?!
  ☆、第133章 v一更
  日子转转兜兜到了第三日,原本是谢青岚回门的日子,谢青岚父母双亡,也没个去处。分别去了端敏公主府和齐王府一趟,齐王太妃和端敏对自己照拂颇多,更是疼爱自己如珠如宝,谢青岚还没有那样不识趣,将两人的心意弃如敝帚。
  傅渊一向待谢青岚颇为上心,如今两人又是新婚,感情笃深。先去齐王府,与太妃说了一会子话,这又转去了端敏公主府。
  刚进了门,已有端敏身边的大宫女苍云翩然而来,见谢青岚和傅渊相携而来,已然含笑道:“谢姑奶奶和丞相大人来啦。”又转头打发了小宫女去知会端敏,“大长公主今日才起身,只怕现在出不来待姑奶奶了呢。”说着,将两人引到了花厅,“姑奶奶和丞相大人暂且等候一会子呢,可用过早膳了?若是不曾,婢子这就吩咐下去。”
  “吃过了,不劳苍云姑姑费心。”谢青岚一壁含笑,一壁转向傅渊,脸上笑容就更浓了。苍云也是嫁过人的人了,知道小夫妻间新婚有说不完的话,等人上了茶,去了。
  待门被关上,谢青岚一改方才端庄贤淑的样儿,顺势倒在傅渊怀中,勾着他脖子,哼哼唧唧的不肯消停。后者顺从的抱着她,玩味笑道:“这样不知礼,一会子叫公主笑话可了不得。”
  “才不会哩。”谢青岚撒娇道,“你以为娘和你似的,成日嫌我。”
  “娘?”傅渊微微挑眉,轻轻蹭着她的鼻尖,“何时认的娘?”
  “才不告诉你。”谢青岚笑红了脸,坐好了身子,绞着衣角,一派小女儿情态。
  正待说话,门前人生却渐渐嘈杂起来,不多时就见端敏推门而入,发中两边分簪一支累丝嵌红宝石金步摇,她容色清冷如同瑶华仙子,带了这首饰,倒像是沾染了些世俗之气。
  谢青岚忙起身笑道:“娘。”又见褚霄紧随其后,一时也有些害羞,红着脸轻声唤了声“爹爹”。
  傅渊倒是比她从容得多的,起身施礼:“岳丈大人,岳母大人。”
  对于这便宜女儿女婿,端敏夫妇也很是受用,但傅渊实在不比谢青岚的亲厚,客气了几句。四人落座,谢青岚倒是纳罕起来:“怎不见青萝……”
  端敏抿唇微笑:“你知道阿肃前几日去往南疆了,怕她伤感,也就只留了一封信,不曾与她告别。倒是受了风寒,现在还躺着呢。”
  “受了风寒?”谢青岚有些急切了,“那青岚去看看她吧……”
  “别去了,你身子也不好,仔细过了病气。”褚霄口中很是随意,仿佛谢青岚真是他亲生的闺女一样,“况且今日回门,哪有撇下夫君自个儿去与妹妹说体己话的理儿?”
  谢青岚称是,端敏又握了她的手,低声道:“可去向淑妃母妃请过安了?”见她点头,这才笑得欣慰,“做人不能忘了根本,你总是晓得的。”又笑道,“驸马且陪女婿说说话,我还有体己话要与女儿说哩。”说罢,携了谢青岚往外去了。
  一路出了花厅,过了二门,进了端敏自己的院子。谢青岚来公主府的时候不多,也是第一回来这里,屋中陈设颇为素雅,多宝格上分别陈列着青花瓷瓶、珐琅香炉等物,更是有些风雅之意。
  端敏携了谢青岚坐下,这才说道:“你也别怨娘不将傅渊当做自己人,他待你虽好,但这话,还是莫叫他听了好。”顿了顿,“你与他成婚那日也是宋驰与赵蕴莲成婚之日,他是个容易得罪人的主儿,那日丞相府冷清,洛阳侯府可是人来人往,足足到了二更才散去了。连现在,坊间都在拿你们作比,你可要放宽心思。”
  “女儿省得,排场什么的,若是一昧求排场,还不如直接进宫,虽是继后,但迎进去的礼仪却也比寻常人家好了许多不是?”谢青岚笑罢,又挽着端敏的手,“娘总是疼我的。”
  “我自然是疼你的。”端敏一叹,又转移了话题,“你既然肯唤我一声娘,便要知道,我与你爹爹都是给你撑腰的。傅家人口简单,虽说朝中开罪人多,但好歹也是个好去处,阿萝可没有这样好的命运了。”
  虽说唤了端敏一声娘,但谢青岚也知道,端敏看得起自己才给的体面,自然不会恬不知耻的去跟褚青萝比地位,况且褚青萝这傻丫头也是个痴儿,那样明艳似火的人,又怎会因为刘肃离京这样伤神的?
  但端敏不说,谢青岚也不戳破。这干娘和干女儿之间,即便是有所谓的亲情维系着,但若没有粉饰太平,只怕也是撑不了多久的。
  屋中气氛有些怪,端敏又笑道:“算来,你成婚了,掌家的事,你有云舒帮衬,也不需我说什么。单只一点,养好了身子,生个大胖小子才是。”也不顾谢青岚当场红了脸,一双和褚青萝如出一辙的丹凤眼之中蓄满了笑意,“另者,对待你夫婿,可要上心才是,我一会子给你些绣样,你带回去,也好与傅渊做些贴身物件。”
  母女俩絮絮不止说了一会儿,谢青岚和傅渊被留下来吃了中饭,其间褚青萝还是来了,虽说小脸有几分蜡黄,但精神还算是可以。见了谢青岚,她也多了些活力,缠着要说些话,又被傅渊笑着横了一眼,虽不在意,但人家老公不舒服了,还不识趣点?
  这中饭褚青萝才被深深的伤害了——捡了个便宜姐姐,本来是高兴事,但是傅渊这姐夫讨人厌极了,不动声色的把姐姐视线抓回去,还没等姐姐恼,就笑得无比宠溺,堵了姐姐的话;那头爹爹扒拉了一盘虾子,一一剥了全塞到了娘亲碗里,完全没管自己这没人疼的闺女。
  褚青萝都要哭了,这尼玛自己是抱养的吧?看你们这花样虐狗!
  等吃过午饭,傅渊和谢青岚也就告辞了。一路你侬我侬的回了丞相府,见到了在书房前冷得跳脚的学子李清明。
  这李清明当然是个人才,上回傅渊和谢青岚被追杀堵在山谷之中,他纠结了一群学子在洛阳侯府门前聚众闹事……呸,为民请命,把洛阳侯说得哑口无言。
  “丞相大人……”见傅渊回来,李清明迎了上来,又看到傅渊和谢青岚紧紧拉着的手,又自觉地避开目光,笑道:“丞相大人,学生等候多时了。”
  “砚之有事?”傅渊很是随意的一笑,那样的温润,推门进了书房,“若无要事,大可不必来这里,况且冷在这里也不是法子。”见李清明略显单薄的衣衫,不动声色让人取了两件斗篷来,“书房冷,先加些衣物吧。”
  李清明脸上有些发红,学子大多家境贫寒,要不是傅渊,别说现在出口成章,就是认字都是不能的。“明年春闱,你备得如何了?”
  李清明听到这话,胸膛顿时挺了起来:“学生正为此事而来,同窗们明年都将参加春闱,只盼能一举考过童生,只是才华有限,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这才来向丞相大人求助。”又起身行了个大礼:“老家堂弟也得了丞相大人的关照,如今也能识文断字,老家婶母便要他进京来,索性做些生意,补贴家用。”
  “不拘是做什么,只消得是正道就好,我也是很欣慰。”傅渊倒是和颜悦色,那温暖如同三月春风的笑容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人联想到她就是为世人所惧的奸相,他披上斗篷,又将另一件给李清明系上:“若有解不了的,你来知会我一声,我得了闲必然与你们解答。若是我也解不了……”他笑容更浓,俊美不凡的容颜都快发光了,“拿了书去问我师父就是,那老货最是喜欢刁难的问题了。”
  “春闱之时,可要努力,来年,我还得倚仗你们。”
  李清明又脸红了,跟被老师表扬了的小学生一样重重的点头,看着傅渊的那眼神都要发光了:“是,学生和诸位同窗都会努力,定不辜负丞相大人一番教诲。”
  李清明:丞相大人长得好脾气好哪儿哪儿哪儿都好!
  谢青岚原本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边听着,方才给端敏说了一通,也是觉得自己的女红的确有些拿不出手了,现在正取了一件手绢的绣样,像模像样的要绣一朵合欢花在角落。
  然后,一针不偏不倚的戳进了食指指腹,血珠红得妖冶,谢青岚醉了。而这时,李清明一派仰慕的话传入耳中,谢青岚抬头,刚好看见傅渊给他系上袍子的一幕,还有李清明那□□裸的眼神。
  谢青岚:〒▽〒总有一种被男人挖了自己墙角的感觉是为啥?
  傅渊早已感觉到了自家娘子那哀怨的眼神,无可奈何一笑,脱了斗篷,将谢青岚裹在其中,塞了青玉手炉在她怀里,得了谢青岚一个大大的笑容,心中万分受用,摸了摸她的头,这才转头道:“如今冬月,也用不了多久的功了,可得注意着身子,若你那堂弟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我若是能帮,自然会帮你。”
  李清明这回眼角都红了,满满的动容,一脸受宠若惊的看着傅渊,仿佛都要哭出来了:“听说堂弟出门之时,遇上了大风雪,脚程慢了许多……想来在七八日后也能到了,谢丞相大人美意……”
  说好的文人多愤青?!这这这……文人多感性?!
  作者有话要说:  有大用有大用~台词一般比较多的人物都有大用,不是凑字数哒~~
  么么么么么么么么哒~~~
  ☆、第134章 v二更
  谢青岚总觉得这京中要出什么大事,呃……倒不是因为别的什么,而是,世家们最近实在太安静了!
  当然,如果把越王殿下嚣张跋扈又把平国公家的庶子给揍了这事撇开,世家们最近真没有什么事。倒是冯若虚这些日子很是滋润,每日都有不少的学子登门拜访,各种刁钻问题相问,可把老人家乐坏了。
  要谢青岚说,冯家这老头还真是个怪人,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但人家不好做官。不慕名利绝对说不上什么怪人,但……
  平国公家那小子在清风楼冲撞到了越王殿下,被摁着暴打了一番,恰巧冯家的嫡子也在那儿,看不过去就制止了越王殿下一番。而文人墨客里面,死脑筋也是有点多的,这冯家嫡子正好就是个死脑筋。眼瞅着越王脸色都不太对劲了也不知道闭嘴,也被逮着胖揍了一顿。
  然后冯若虚这蛇精病居然高兴坏了,押着儿子去给越王赔罪不说,还与越王交流起了学术,最后认定越王的文化水平比傅渊这得意弟子还好,非要跟人做个忘年交。
  浪荡子和蛇精病,这忘年交倒也做得。
  眼看已经到了腊月,丞相府中主子也不过傅渊和谢青岚,这年事打理起来也是很方便,早早的就吩咐人置办年货,谢青岚嗜睡,就又歪在榻上沉沉睡去了。
  傅渊刚办完事回来,换上了常服,正与她说话,又久久不闻回答,转头见她已经睡去了,心中促狭心思一起,顺手将她抱了起来。谢青岚刚睡去,也没能睡沉,一脸无辜样:“你做什么?”
  傅渊抿唇含笑:“好丫头,你不曾晓得我要做什么?”就势坐在床边,将谢青岚压在怀中,修长的指尖拨开她的碎发,埋头在她脖颈间,沉声说:“你好香……”
  谢青岚顿时囧了,老大不客气的拍在他头上:“大白日的,别闹,一会子丫鬟婆子们来回话,指不定说荒唐呢。”
  傅渊埋在她脖颈间,含笑道:“荒唐?我原是心狠手辣又奸佞祸主,再加一条急色荒唐又怎了?”
  谢青岚:……你特么不是在逗我?!
  见她局促的样子,白皙的肌肤仿佛染上了胭脂,原本只是存心思逗逗她的傅渊喉头动了动,声音黯哑低沉:“青岚,我想……”
  娘哒!谁再说这货高冷她就跟谁急!
  谢青岚整个人都不好了,奋力推开他,理了理鬓发,这才唤来守在外室的如心和檀心:“我要先歇息一会子,你们守在二门前,叫她们不用来回我了。”
  “晓得啦。”两人纷纷应了,转身去了。虽说丞相府偌大,但伺候的人也不过那几人,除却洒扫的下人和针线上人这等子必不可少的,也不过一个小厮伺候着傅渊,谢青岚还带了不少陪嫁的婆子丫鬟来,也算不得人多。
  待两人脚步声渐渐远了,谢青岚这才回头看着半躺在床上的傅渊,见他一双眼睛都笑弯了,脸上一红,恨道:“还不是你招的!白日宣淫的名声传出很好听么?”
  傅渊坏心的笑出声来。
  虽说如今还算是食髓知味,但谢青岚原本就是困意席卷,撑着与傅渊闹了一回,也不顾丞相大人耍流氓,背过身去睡了。
  傅渊刚与皇帝打完太极回来,这么些日子,皇帝虽然表现如常,但傅渊是什么人,要是感觉不出来皇帝盯着自己就算是白活了。但所谓以不变应万变,有见谢青岚睡得香甜,给她擦拭过身子,又将她扒拉进怀里,也准备阖眼睡上一会儿。
  傅渊一向浅眠,这一觉倒是很安稳,起身之时谢青岚还没醒来,也就不扰她了。连伺候的人都不唤进来,自己穿了衣物,这才打起帘子出去了。
  刚出了门,就见如心正在二门前与自己的小厮舒忌扯嘴皮子:“夫人说了,现在不让进去,还没起身呢。”
  舒忌也是个冷淡的,冷着一张脸:“我是来找丞相大人的,不是来找夫人的。”
  “那你就更不能进去了。”如心仰着头还没舒忌高,也有些挫败,索性平视了,“你这一进去,要是给你看到了夫人,仔细丞相剜了你一双眼睛。”
  舒忌脸色更冷淡了:“我自然不会看到。”
  如心被他这冷言冷语给气得不轻,跺脚正欲再说,被檀心一把拉住:“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还请宽恕些。”
  舒忌看了檀心一眼,没说话。
  这简直是活脱脱要把人小姑娘给气死!傅渊笑得如常般暖如春风,沿着抄手游廊去了,声音那样的温柔:“舒忌。”
  舒忌闻言,立马行礼道:“丞相。”又起身道,“李清明有要事来寻丞相大人,如今正在书房等候。”
  “知道了。”傅渊脸色不变,,那样的温润谦和的面容,简直就是个人间尤物,又转头吩咐道,“一会子夫人醒来,备水伺候她沐浴吧。”
  如心应得没心没肺的,檀心却全明白了,支支吾吾的答应着,寻思着这姑爷也是个牛人啊,大白天的……
  傅渊一路到了书房,又见李清明站在书房前,一副冷得跳脚的样子,他身边还站了一个人,与他有几分相似,穿得很厚,一脸风尘仆仆,见披着斗篷而来的傅渊,一时也是发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