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氏冷声说道，“我家的情况早前就告诉了你儿子，难不成你儿子没告诉你？”
  这话说的刁钻，林夫人一时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是说告诉还是没告诉？若是告诉的话，她的质问就不成道理，没告诉？那也怪不得他们莫家，是林家母子自己的问题了。
  莫姝安已经把信给看完了，这字迹她并不认识，可是从内容上莫姝安就能看出是谁写的，心中怒极反笑，自己这个姐姐真是哪里都脱不开她的影子，随手把信扔到了一边，莫姝安看向林夫人的时候，面色已经平静了下来说道，“想来林伯母接到信以后，已经派人去打探过了吧。”
  林夫人说道，“我们林家从不冤枉人。”
  莫姝安想到哥哥回来后，说过的柳夫人对林夫人的评价，微微垂眸，这门亲事目前来说是最好的选择，莫姝安并不想随意失去，也不想如了莫婧滢的意思，她是一定要比莫婧滢过的好，“怕是很容易就打听出来，比如我母亲确确实实是庶出的，比如我父亲的原配是胡府的嫡女，又或者我与张家本有亲事，可是后来退亲了……这一类的，其实在没有这封信前知道，却不会让人多加联想，偏偏林伯母先看了信再打听出那些消息，就把事情与信上的内容对上了。”
  林夫人没有说话，心中却满是震惊，确确实实如莫姝安所言的那般。
  莫姝安看着林夫人的眼，温言道，“林夫人想一想，我兄长才多大年纪就已有功名，我大哥……换做任何人家，你觉得谁会舍得把这样的儿子过继出去？”
  虽然说是让林夫人想的，可是莫姝安的话里纯粹是引导着林夫人的。
  林夫人却没有意识到，只是顺着莫姝安的话思考，确实如此，这般有出息的儿子，就算再不喜恐怕也不愿意把人过继出去。
  “我与张家退亲确有□□，我母亲的和离和兄长的过继也都是母亲和兄长的意思。”莫姝安的声音缓缓的，“若不是有□□，怕是想要达成母亲和兄长的意愿还不可能呢。”
  这样一来，同样的事情意思就不同了，一个是被过继和和离，一个是主动要求过继和和离。
  莫姝安缓缓叹了口气，“若不是太……莫府好歹也是有爵位的，我兄长又要读书年纪也轻，自立门户何等困难？”
  林夫人脸上露出沉思，不自觉跟着莫姝安的话往下想去。那莫君庭比自己儿子年岁还小些，又是个会读书善读书的……
  胡氏在一旁看着林夫人完全被女儿带着走，心中松了口气，想来哪怕女儿嫁过去，这林夫人也不是女儿的对手，却又觉得这样不明事理的婆婆让女儿太委屈。
  莫姝安的声音软糯，说话的速度不紧不慢的，让人听着很舒服，“其实我本不愿意提的，毕竟是……只是林伯母不是外人，我也敬佩林伯母为人，当初在家中不觉得，如今出来才知世道艰难，林伯母孤身带大儿子，把儿子教育成才，世间难有女子能与林伯母比肩。”
  听着莫姝安的话，林夫人初时的那些愤怒也消失了，心中倒是觉得莫姝安明理，神色缓和了许多，端着梨片水喝了一口，只觉得身心舒畅。
  莫姝安缓缓叹了口气说道，“那时大姐夫刚死，大姐被查出有孕，同时有孕的还有一个妾室。”莫姝安虽然很少听戏，可是看了不少话本，深知如何讲才能引起人的兴趣和遐想，“可是结果大姐小产被休。”
  “啊？”林夫人满脸不解。
  莫姝安叹了口气，说道，“大姐……一时糊涂却阴差阳错自己用了落胎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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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六章
  林夫人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等再仔细一想，瞬间明白了过来，这还真是……恶人有恶报，若是她家有这样的媳妇，也是容不下的，本就经历了丧子之痛，那两个未出世的孩子就是最后的血脉，而且还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偏偏这时候动手，最后害人反害己了。
  莫姝安本就长得娇美，此时面上露出几分困苦和怅然的时候更是惹人怜爱，胡氏也明白了女儿的意思，此时开口道，“我确实是胡府庶出的姑娘，嫡母共有一子一女，只是嫡姐在生了次女没多久就不在了，留下了年幼的儿女，嫡母有意再嫁一位胡府的姑娘过去，毕竟……迟早要娶继室的，万一那继室对两个孩子不好，还不如选了知根知底的嫁过去，可是本就是郡伯的女儿，谁愿意嫁过去给人养孩子呢？”
  林夫人站在胡氏那一想，“那你……”
  胡氏笑了一下说道，“我是自愿嫁过去的，我想给弟弟搏一个前程，那时候府中还有嫡出的兄长，所以我只是和父亲母亲交换，我嫁过去用心照顾嫡姐留下的两个孩子，让父亲给我弟弟安排个差事，等分家后我弟弟能继续富贵的过下去，而不是碌碌无为只能等家中嫡兄接济。”
  林夫人觉得胡氏的选择是可以理解的。
  胡氏问道，“那时候我们姐弟不过是胡府没权没势的庶子庶女，林夫人觉得如果我真对姐夫有心思，对嫡姐做了什么，我能活到今日吗？”
  问了一句，胡氏也没想要林夫人的回答，“开始的时候还好，可是后来嫡母的儿子没了，嫡母的年龄也再无有孕的可能，所以父亲就从几个庶子中选了人留在身边培养，有了这样的机会，我弟弟肯定是要争一争的，而父亲也考虑到胡府和莫府的情况，选了和两家联系最深的弟弟，只是自那以后，嫡母……就有些变了。”
  胡氏没有仔细说，只是简单的说道，“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事情，莫府的大姑娘被休，安姐和张家的婚事因为一些缘故黄了，我和离归家，庭哥被过继出去了。”
  林夫人问道，“那婚事到底怎么回事？”说到底她心中还是有介意的。
  莫姝安脸上露出几分苦涩说道，“若是今日林夫人没有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而是直接去了莫府，想来我……第二次就要被退亲了。”
  胡氏眼睛一红，轻轻握着女儿的手说道，“我生庭哥和安姐的时候发生了意外，伤了身体这一生就这么一双儿女，可是偏偏……林夫人也不是外人，我也不怕直说了，在莫府中我甚至连管家的权力都没有的，更别提安姐和庭哥，安姐更是要处处忍让，刘妈妈去把安姐的嫁妆单，莫大姑娘的嫁妆单和我的嫁妆单拿来。”
  “这……”
  刘妈妈却已经行礼，进了内室去拿了。
  林夫人有些不安说道，“我不是这个……”到底没有进门就看嫁妆单，林夫人面子上有些过不去。
  胡氏却说道，“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林夫人一想，也是如此，等莫姝安嫁进门了，也是要晒嫁妆的，此时心里已经忘了来的目的。
  刘妈妈很快把嫁妆单都给拿来了，交给了林夫人。
  胡氏说道，“我的嫁妆一分为二，一半给了安姐一半给庭哥，而莫家大姑娘的嫁妆……若是真如信中所言那般，安姐的嫁妆怎会只有这些？”
  林夫人看着嫁妆心中大惊，别说莫家大姑娘了，就是莫姝安的嫁妆都比林府所有家当要多。
  胡氏微微垂眸，她就是在用钱砸林夫人，“当然了这是内里的嫁妆单，安姐出嫁的时候用的是另一张。”
  刘妈妈又递过去一张嫁妆单过去，这上面的东西只有刚才那一张的三分之一，胡氏说道，“到时候林府的聘礼会随着这张单子上的嫁妆一并送去，其余的会提前送到林府。”
  林夫人心中叹了口气，只觉得处处妥当，虽然只有三分之一也差不多是林府家产的大半了，可是也给足了林家面子，内里又有实在。心中竟然觉得有些愧对莫姝安了，而且莫姝安母女都是厚道人。
  胡氏说道，“我就这么一双儿女，只希望他们处处妥帖，一生平顺的。”
  林夫人说道，“是我误会了。”
  胡氏柔声说道，“并非林夫人的过错，而是……莫家大姑娘子性子有些左了，在家中的时候她就要处处压安姐，可是如今她被休在家，自然是看不得安姐有好姻缘的。”
  莫姝安起身摸了摸林夫人的杯子，让丫环重新换了一杯温热的，“林伯母不觉得有些消息来的太过顺利吗？就好像那些人就等着林伯母去打听呢，再怎么说莫家也是有爵位的，家中的下人都是死契，那种随意在外说主人家事情的，是可以直接送到官府的，自然有官府处置的。”
  林夫人和钱妈妈对视了一眼，想到进来后莫府这些下人的举止，不注意的时候只觉得顺心，可是仔细思量却发现这些下人不管言行举止都自成规矩，这就是京城世家吗？
  莫姝安微微垂眸，“世家几代的规矩，是融在骨子里的，虽难免出现几个……可是大多都是自由规章的，而不管是莫家还是胡家，都是几代爵位流传至今的。”她这一句话是直击了林夫人心中最渴求的，甚至可以说是最隐蔽的自卑处。
  林夫人心中一颤，若是让儿子娶了世家的姑娘，那么自家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