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虽然是这样说，唐心的心里面却还是不很确定，自己是否就真的要为了这个爱极了自己的男孩子放弃流浪江湖，然后乖乖去过那种，程乐口中说的，家庭主妇安稳淡薄的生活。
  第一因为她不很确定自己是否真的爱上了程乐，还是仅仅局限于感动。第二则是因为，多年来提心吊胆的日子过惯了，家庭主妇这种生活，对于唐心来说，听起来多少有些无聊枯燥。
  所以唐心想了想，便只是答应了和程乐交往。
  程乐却似乎对这样的结果很满意，而且据他自己说，他也要多留在兰州几天，等待和自己的哥哥从青海那边旅游回来，到这里和自己会合，然后再一起回上海的。
  就这样，因为计划的变动，唐心跟女店主提前结了工钱，理由则是自己学校有活动，自己一定要参加不可。齐芳仍旧在鞋店里面工作，和唐森里应外合，继续让女店主心甘情愿地奉献出自己的钱。
  而第一次听到唐心主动提起想要金盆洗手的话时，唐森的表情却凝重了很多“姐姐？你确定程乐可以托付吗？”
  唐心眯起眼睛，望了望唐森之后，反问“之前不是你一直说让我金盆洗手的吗？你现在是什么表情？”
  唐森摇了摇头“你要是真的能够找到一个对你真心好的人我当然开心，只是我怕你是觉得我不想干了，所以你急着找个人就把自己打发了。”
  唐心冷笑一声，整个人栽歪到床边“你开什么玩笑？你觉得我会是那种在意别人怎么想的人吗？而且我也绝对不会找个人打发自己的好吧？是你说的！他看起来，就像是我记忆中的那个人，反正我是这辈子都再难找到那个人了，他说不定现在早就结婚了，还有了孩子…而且我也不知道他的名字，还有什么好挂念的！就把程乐当成他，也未尝不可。”
  唐森努努嘴巴“可是姐姐你也不要这样想，万一是老天可怜你，哪天突然就真的把当年那个人给你送到面前来，而且对方还说，多年来都心心念念着你这个当初的可爱的小女孩，可是你已经和程乐在一起了呢！那样的话，你后不后悔？”
  唐心冷哼一声“那有什么了不起，要是真有那一天，我分分钟就可以把程乐甩掉啊！”
  唐森僵硬地笑了两声“所以，程乐说到底，无非也就是你找到的一个金主罢了。”
  唐心耸了耸肩膀“见招拆招喽！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啊！说不定到时候我真就爱上程乐了，然后就此走向人生巅峰呢！”
  唐森点点头“好吧！既然你已经这么选了，那我也就不说什么了！而且为了你，我还得跟那个女店主拉长战线，诶！”
  唐心疼爱地摸了摸唐森的脑袋，像是哄小孩子一般“好啦！辛苦你了！总之这次你只要跟人家好聚好散就行，这几天让我再想一想，如果我真的决定了和程乐走，你也要跟我回上海的不是吗？”
  唐森低着头“程乐家里很有钱吗？我可是只能吃闲饭哦！除非他想要一个会撬他家锁，还会做假·证·件的弟弟，要不我还是继续回东北，混社会好了！”
  唐心挑了挑眉毛，顺手从一旁捞起外套穿在身上准备出门“你开什么玩笑？都在一起这么多年了，你还真的怕我倒时候就把你丢下了？”
  唐森有些委屈地抿着嘴唇，看见唐心已经走到门口，追上去又问“那齐芳呢？”
  唐心的目光黯淡了一下，冷艳的眸子在唐森的身上留恋了一下，随后便沉默着转身离去。
  下楼的时候，唐心似乎真的在考虑齐芳的问题，只不过到了楼下，又转瞬被程乐的阳光笑容所吸引住，想不起什么东西了“你来了多久？”
  唐心说着，一只手便随意挽上了对方的手臂。程乐扬起那张大男孩般清爽干净的笑，看着眼前的唐心，满眼的幸福“没有多久啊！提前二十分钟喽！怕你早来了等我吗！”
  唐心一开始装作含情脉脉的样子，后来不知觉，就开始真心地感动起来“这么有经验？看来以前有过不少约会哦？”
  程乐摇了摇头，诚恳地睁着那双可人的圆眼睛“没有啊！我在国外上大学的时候每天都泡在图书馆里面，要不就是去公园进行作业拍摄。只有一个黑人女同学貌似是想要约过我，但是我和爽快地就拒绝了对方，她还以为我有种族歧视呢！”
  唐心笑出了声，一只手疼爱地抚上他的脸庞“你这家伙看起来傻乎乎的！一个人在国外，都没有被骗过吗？我要是不认识你啊！早就把你骗的口袋空空了。”
  “才没有！我看起来傻乎乎的，但是我看每一件事都很用心的，而且你不也是领教过吗？我轻轻松松就识破你的谎言了！”
  “是是是，你厉害！”两人就这么说笑着，一直到了黄河下游的岸边。因为兰州的商业区在前几天已经逛了个遍，天气又热，两个人便找了一处阴凉的石子地，像野餐的游人般休息起来。
  其实这些天的交流下来，唐心已经对程乐的情况掌握清楚了。他家住上海，是一名自由摄影师，但是自己手上没有什么钱，大多数的生活费还是靠家人的补贴。本来他是单亲家庭，但是母亲后来嫁给了一个有钱人，他也就成了人家的二少爷。三年前，他母亲和继父在高架上车祸身亡，所以他现在家里就只剩下一个异父异母的哥哥，还有一个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祖奶奶。
  唐心听到祖奶奶的称呼，着实是感到有些稀奇“祖奶奶？是你继父的爸爸的妈妈？”
  程乐点点头“对啊！今年已经九十九岁了，除了说话上面有点糊涂之外，还能天天早上练太极打麻将，身体很好的！”
  唐心“哦”了一声，心下则想，按照上海人的平均寿命比例，这老太太顶多活到一百零三岁，而且发达城市雾霾又那么重，估计自己也不用太操心这个唯一一个象征性的长辈。
  程乐见唐心不再说话，以为是担心她的身份去到程乐家里会感到不适，便贴心地对唐心说“祖奶奶人很好的，对我也很好，虽然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她却对我像亲奶奶一样的。而且我又不继承家里的财产，公司都是我哥的，所以对于我的婚事，祖奶奶和我哥都不会有什么意见的，你放心好了。”
  唐心眨了下眼睛，随后又望向一旁的程乐“可是如果我真的跟你回去的话，唐森呢？他是我弟弟，我也要照顾他的。”
  程乐乐观地说“没有关系的！唐森一起来吗！我哥开的公司最不缺职位了，你放心吧！”
  唐心不好意思地嘟囔了句“所以还是要拜托你哥哦！这样不太好吧？”
  程乐温和地笑了笑，一只手顺势把唐心搂在怀里“没事的，唐森有什么特长吗？过几天我哥来兰州这边和我会合，我直接跟他说就好了。”
  唐心想了想“他以前是个东北黑社会，你问问你哥，需不需要一个会溜门撬锁，做各种假·身·份·证的小骗子？”
  程乐分明是在听到唐心这话的时候停顿了一下，一只手摩挲着唐心垂在后背的头发许久，声音里面仍旧洋溢着光芒喜悦“技术工种吗！而且我看唐森也挺聪明的！好好栽培栽培，说不定能打进it领域呢！”
  唐心笑了笑，打趣着拨弄着对方的鼻子“你要把一个东北黑社会栽培成it人才？真有你的！”
  程乐的眼睛被风吹的半眯起来，低头又把唐心往自己的怀里面拢了拢“为了你啊！什么都可以。”
  程乐说着，又把头往下低了低。唐心意识到程乐有意的回应，头往前方探了探，也便吻上了对方的唇。
  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吻，唐心能够感受到，对方因发自内心深处的爱而产生的味道。那种清冽的，好像是突然舔食到了旷野深处的山泉浆果般的气息，让唐心沉沦的同时，也感触到了一阵阵海水触碰礁石般的激越。
  唐心用心地享受着程乐温柔又缠绵的吻，心扉空谷里，在一刹那突然就开窍了。她能够清楚，此刻的吻和唐心以前的那些吻，那些缠绵是不一样的。以前的，有强迫到让自己作呕的，有为了钱财目的而假意逢迎的。而这一次，这个吻是出自真心的，她真心想要吻面前这个男人。
  她觉得，自己也许真的有些爱上程乐了。
  她爱这个突然闯入自己生命中的少年，爱他如沙漠清泉一般令人感到寂寞的眼，他在别人心目中，对自己那可望而不可即的爱。他手指抚弄自己头发时，那轻柔的，怕要把自己碰碎的力度。还有她深陷在他怀抱里，能够清楚感受到的，那股带着蔷薇花香般，凛冽又饱满的心跳声。
  虽然相处的时间短暂，唐心也时时刻刻暗自揣摩着这份爱的虚幻感。但是唐心却宁愿这么用对方的爱短暂地麻痹自己一下，让自己真切体会一下，人世安稳的感觉。
  ☆、第十二章
  但是说到底，唐心对于恋爱这回事，理解地却着实不很透彻。
  如果让她解释什么叫做‘性’，她也许可以开个讲堂，做个ppt，然后用各种网络视频教材来给广大害羞闷骚的女性男性们全方位讲解。因为这种事情，她几乎是从十四岁就开始被迫在做。
  而如果让她解释什么叫‘爱’，那么唐心也许只会在经过屏幕前无所谓地耸耸肩膀，嘴里还叼着一根烟，了无兴致地说“某种荷尔蒙分泌旺盛的结果？”
  所以现在，在唐心和程乐开始正式交往之后，她茫然而又天真，并没有想到和对方做那个让自己从内心里感到恶心的‘爱’。她只是躺在对方的怀里，拥抱亲吻缠绵的频率告诉自己，她的荷尔蒙分泌，也许过于旺盛了。
  一旁的程乐搂着自己，痴情并且带着些许迷茫的疲惫，低头吻着她纤弱骨感的肩膀，柔情至极的温度一时间，似乎已然让世界停滞。她仰头倒在对方的怀里，一只手勾住对方的脖子，技巧熟练，眼神里，却透着那别具一格的冷艳美感“程乐，我愿意跟你去任何地方。”
  程乐像是得到了某种上天的恩赐一般，露出教徒般卑微又幸福的表情。两只手紧紧将唐心搂在怀里，用自己的脑袋揉搓着对方柔软清爽的长发“不，是我愿意跟你去任何地方。”
  唐心微笑着闭上眼睛，整个人重新把程乐扑倒在床上。缠绵间，她深刻地明白，她真的已经迅速地爱上了程乐。
  因为爱情，唐心的眼睛里面不知觉蒙上了一层少女的粉润。原本就冷若冰霜的神情恢复了一些人世的生气，似乎又回到了四年前，变成了那个心里面藏着很多心事的小女孩。
  之后，国庆假期结束，齐芳就理由正当地结了工钱，离开了鞋店。唐森在吃了女店长一份海鲜大餐，换了一身高档名牌西服之后，和齐芳同步，在女店长的世界里面销声匿迹。而另外一边，在兰州等待程乐传说中的哥哥的间瞬，唐森也开始和程乐渐渐熟悉起来。
  对于程乐这个欢快乐观心无城府的少年，唐森无疑是喜欢的。而当然了，在唐森的眼里，程乐不过就是自己姐姐找到的，一个人傻钱多的冤大头。他的钱，不花白不花，人生在世及时行乐，唐森自然要好好抓紧这个机会，享受一番了。
  而程乐为了能够让唐心开心，自然也愿意掏腰包给唐森这个喜欢花钱的小弟弟买各种东西。虽然唐森这个家伙越来越过分，已经把自己的要求从一日三餐的饭费加到了服装甚至他根本就用不到的香水和高尔夫球杆，程乐却也丝毫没有意见地掏着钱。倒是一旁的唐心看不顺眼，开始偷偷趁其他人不在的时候教训起唐森来“你买高尔夫球杆做什么？钓鱼？”
  唐森从自己干净齐整的西服里面掏出一根雪茄，装模作样地点上“以防万一啊！万一你和程乐最后还是成不了，我也好得到点什么东西，拿着高尔夫球杆去装富豪，骗几个妹子请我喝酒，也不错啊！”
  唐心的嘴角轻飘飘扯起来“你真的觉得，有钱人每天都背着自己的高尔夫球杆出去吗？”
  唐森摊了摊手“所以正好是招惹那些脑残的姑娘吗！”
  唐心无奈地摇摇头，一个人倚在窗子前面，又开始梳着自己的头发“齐芳这几天在忙什么？怎么感觉她像死了一样没有动静？”
  唐森这时起身，走到唐心的身边，小声说“齐芳跟我说，她不想回上海。你也知道，她是因为私奔跑出来，还生了个孩子，一直都没有和家人联系。上海那地方那么小，她要是回去了，很容易就被她父母遇见的。”
  唐心因为齐芳的困扰而勾起得意的笑，月牙般的深邃眉眼认真地望着面前灰蒙蒙的西北天色，声音是种注了冰霜般的冷淡“那就随她的便好了，要么就死在这里，要么就跟我回上海，回到她那个看起来其乐融融的家里去，然后我说不定哪天有心情了，就去她家转转，撒一把老鼠药当成红豆，给他们一家吃死！”
  唐森木然，心里面知道唐心是在开玩笑，可是却也着实笑不起来。一个人栽歪着靠到另外一边的窗子上，也同样把目光望向天空“姐姐，你没有一种感觉吗？你说你是认真想要安定下来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面总是感觉到害怕，我总觉得，会有什么和以前不一样的事情发生。”
  唐心嗓子里面淡淡“恩”了一声，随即仰起头，又把手里面的木梳丢到地上“肯定会和以前不一样啊！要开始一段改头换面重新做人的生活，肯定不习惯的。”
  唐森认可地点了下头“程乐他家人要是不肯让你嫁给他怎么办？你是准备虚拟一段过去，还是照实说？”
  唐心摆了摆手“一个老太太，有什么好在意的？”
  唐森摇摇头“我说的是他那个哥哥。”
  唐心望了一眼唐森，转而又从一旁的衣架上面拿起自己的包“我现在就是去和程乐见这个传说中的哥哥的！而且我已经想好了，此刻站在你面前的唐心，是一个没有接受中国教育制度的旅行家，从十四岁就开始在世界各地旅游，靠自学，母亲早亡，父亲是俄罗斯的一位极地科学家，一年前因为全球变暖所以死掉了！”
  唐森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嘴角却不自觉扬起来“开什么玩笑？那样的话你就是混血了！”
  “我本来就是混血啊！”唐心说着，还特意在镜子面前照了照自己冷艳绝伦的容颜“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吗？我奶奶本来是个法国贵族，但是因为嫁给了中国庶民所以被剥削了贵族头衔。我不是逗你玩的！”
  唐森歪了下脑袋“可是二分之一混血和四分之一混血好像差很多吧？”
  唐心想了想，自然也是不可否认，看自己的样子，除了那白皙如雪的肌肤外，倒着实没有哪个地方像混血了“那我就说我父亲是华裔的俄罗斯人好了！这下没有什么问题了吧？”
  唐森点点头“没什么问题了，需不需要我给你做个护照，旅行日志，还有各国的纪念钞票啊？”
  唐心对着唐森调皮的眨了下眼睛“不错啊！辛苦你了！”唐心说完又对着唐森摆了摆手，转身出了门。按照程乐跟自己约好的时间，唐心提前两三分钟就到了会面的茶馆。
  为了这次见面，她提前一天特意去做了头发，找了一件看起来相对合宜的白色长裙，外面还披了件黑色的纱质披风。妆容精致，打扮妥当，唐心此刻非常有自信，无论是谁，都会相信她接下来的鬼话连篇。
  程乐仍旧是提前很早就在茶馆的包厢里面等着自己了，见到对方，先是抱进怀里吻了吻，随后又拉着对方坐下“你今天好漂亮。”
  唐心温和地笑笑，弯弯的眼睛里又开始闪出星星般的光晕“重要场合吗！我这个环游过世界，见过大世面的旅行家怎么能够不弄好看点呢！”
  程乐的眼神划过一丝不悦，想了想又劝对方“唐心，我觉得和我哥的话，不需要撒谎的，我哥他虽然不是我亲哥，但是对我非常好的，你不必要……”
  唐心立马堵住对方的嘴巴“你你你！是不是不听我的话？我的事情只有你知道就好，我不希望还有其他的人知道，而且万一以后你和你哥因为什么事情决裂了，他揭穿我怎么办？”
  程乐见唐心如此坚持，也就不好再说。听话的点了点头“好吧，虽然我觉得我和我哥不会决裂，但是我都听你的了。”
  唐心幸福地笑笑，低头扎进对方的怀里，突然又想起来一件事“对了，你和我谈你哥这么长时间，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哥到底叫什么名字，是干什么的。”
  “哦！我哥叫顾令，是一家猎头公司的老总，所以我才说，他的手底下，最不缺的就是职位了。倒时候你们认识了，我就把唐森介绍给他，让他帮唐森，还有齐芳在上海找工作，安定下来其实也是很方便的，毕竟有个人依靠吗…”
  然而窝在程乐怀里面的唐心，在听到‘顾令’这两个字的时候，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确定，自己没有听错，顾令，猎头公司老总……世界上，真的就有这么巧的事情。
  程乐说完，看见唐心坐在自己身边一动不动，觉得不对劲，便关切地问“你怎么了？唐心…哎！哥！”
  说话间，一个脚步声就踱进了包厢。唐心的眼睛恐慌地一瞪，整个人却在不经意间被程乐拉到了来人的面前。
  一开始低着头，视线里就只有一双黑色的皮鞋，而顺着那复合色西装的无情装束蔓延而上，她就看见了，顾令那双冷酷却又璀璨的眼。
  她盛着满眼的无措，却也清楚地察觉到，顾令凝眸瞬间，一闪而过的诧异。
  一旁的程乐似乎还傻傻地没有发现气氛的异样，开口就问顾令“哥！你这次西北游的还好吗？青海湖很漂亮吧？”
  顾令微微一笑，眼睛仍旧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唐心“漂亮！不过我个人觉得，敦煌更加好玩。”
  ☆、第十三章
  唐心只觉得自己在刹那间眼前一黯，整个人快要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