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口时，屋内的气温似乎又直降到零度。
  此时已至深秋，但对于偏南方的城市来说，风卷枯叶成堆堆，还没到寒意入骨的时候。
  大柱觉得抿了抿嘴，克制想要牙齿打颤儿的冲动。
  没有什么寒风雪雨，能拼得过他们家大队长的雷霆暴怒。
  “根据我从农家乐的店员、店长采集到的口供，王家那日其实是为了给……侄女江瑟瑟相亲。此事，我在c城也找到了这新相亲的介绍人，一家民办婚姻介绍所的负责人，确定相亲对象的确是……江瑟瑟。”
  “当日，江瑟瑟离开队长您藏身的那间屋子时，换成了老乡的衣服。所以我们没有……”
  翟律突然举起手，打断了大柱的话。
  他抬起眼，眉间深陷，漆黑的眸子像压着一片风暴，让人有种喘不过气的压抑感。
  “她相亲的对象，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有调查，接着这里说。”
  当然有调查，可是，内容实在是太那啥，大柱同志他不敢说啊！可现在大魔头都亲口下令了，这份冷静真是可怕，这一茬儿是逃不掉了。
  大柱同志已经可以预期，那位相亲对象很快就会接到一套“杯具”，不，也许不只一套，而是夺命连环套中套。
  “咳咳咳，有，有调查。抱歉，这一页我翻过了。”看到那张简历时，大柱在心里对此人默哀了一秒钟，不到，“这位相亲对象，刘x壮先生，是个地道的农转非，勉强够得上拆二代水准。据他自己在婚姻介绍所登记的信息，说开发商补给的拆迁款有五百万，事实上只有一半不到。年龄登记的是32岁，其实已经38岁。”
  大了姑娘足足二十岁！简直禽兽。
  这禽兽还在征婚广告上特别标明，要找年龄18到25岁之间的姑娘，最好是纯洁的处女。
  简直无耻挨千刀的王八蛋。
  “实际情况！”翟律再次出声，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放出的一颗毙命的子弹。
  大柱深深地吸了口气儿，有种濒临死亡的觉悟，“实际情况是，这，这禽兽不仅年近四十了，还想荼毒年轻小妹妹。他之前已经有过两断无疾而终的婚史，且在局子里都有家暴的记录。但因为对方女士属于弱势群体，最终都被他拿钱摆平了。从他拿到拆迁款之后，就离开了当地，跑进了城。什么都玩过……”
  除了游戏，肯定就是女人。
  翟律的目色一凛，手指轻轻点在了桌面上，发出不轻不重的声音，像是生命倒计时。
  “刘x壮还有酗酒的记录，曾把人打进医院，也是拿钱私了的。”
  纪乘风忍不住开口，“就这秉性。才不过二百万，估计很快就被他耗光了吧？”
  大柱摇头，“目前看样子，还没有。前不久，他投在股市里还大赚了一笔，买了一套二手公寓。也是经常带……带不明女士进进出出。”
  纪乘风奇怪，“既然如此，他一个人逍遥过日子不是挺好，找个老婆不得又对他管东管西的了。”
  大柱道，“这应该是他母亲的要求。他之前对两任妻子都家暴，还打掉了一个孩子……”
  纪乘风点头，“农村人的观念向来是无后为大。难怪，他要找那么年轻的女人，好生养啊！”
  “简直就是禽兽，哦不，禽兽不如。这种垃圾，怎么婚姻介绍所也给人介绍，简直就是……送人入火坑啊！”
  “那种小区的介绍所，很多都是凭人口介绍推荐，没有正式的营业执照的。事成之后，才收介绍费。查处起来，也比较麻烦。除非有苦主愿意站出来，告上去，才有可能彻底取蒂这种黑中介。”纪乘风说。
  “继续。”翟律冷冷冷道。
  大柱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看向了纪乘风，剩下的部分内容都是跟医生大人有关的。
  纪乘风早就想接话了，这么有趣的事儿，能亲眼见证当事人的反应，还是个万年不化的臭冰山的现场喷发，不出手都觉得对不起自己居然跟这冰山做了几十年的发小。
  “我已经做了dna比对，你之前带回的经血，和瑟瑟产检的血检dna，百分之百是同一个人。”
  他还故意顿了一下，表情似笑非笑，“老翟，恭喜你，这人终于找到了，就在你家里，顺带还附送一对双胞胎。两个月后，你就正式荣升奶爸！可喜可贺，真是可喜可……嗷——”
  大柱僵在原地，一动不动，连呼吸都被摒住了，看着距离自己眼晴只有几厘米的大拳头，都能感觉到刚才拳风擦过时的冷戾，鸡皮疙瘩从脑门儿窜过全身。
  俺滴亲娘哎，让你个纪乘风哪壶不开提哪壶，这种时候怎么喝倒彩，就算是双喜临门，也先等队长大人把这片雷暴雨给下了再恭喜啊！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也！
  好吧，谁让纪乘风知道了调查结果之后，就兴奋不矣。一直就想亲口告诉自己的发小，只是翟律太宝贝小孕妇，一直缩在疗养院不下山，这会儿终于逮着机会了，他能不得瑟嘛？好吧，一得瑟，过头了。
  现在，白大褂正摊在墙角，抽着冷气儿骂咧咧，偏还嘴贱不自弃。
  “翟律，你就算不想接受，现在这一切已成事实。你必须面对现实！”
  “要是你还不愿意接受的话，我可以让我妈给瑟瑟做个脊髓穿刺，取出孩子的dna跟你做比对。”
  翟律大喝，“闭嘴！”
  他一下冲到纪乘风面前，一把提起人。
  四目相对，纪乘风嘴角破皮流血，鼻血双管齐下，眼睛已经乌了一只，模样很是狼籍，但面上的变态和鬼畜的笑，一分没变，反而双眼直放光。
  “翟律，你的那个属性已经被改变了。我知道你心理上很难接受，但早点面对现实，对你自己，还有对瑟瑟他们娘儿仨的意义，非常重要。”
  “我没有在跟你开玩笑，也没有兴灾乐祸。”
  “翟律，你别忘了，你是男人。”
  “够了！”
  翟律一把甩开纪乘风，转身时腿一下踢到轮椅，身形踉跄了一下，轮椅就被他一掌挥开，重重地撞在墙上，大门砰地关上，屋内一片安静了。
  桌上的资料随风翻动，最后停在了一张女孩的简历上。
  简历上夹着一张女孩的生活照，那还是几个月前没有被查出怀孕的江瑟瑟。
  她穿着高中校服，白底蓝色海纹边，一张小脸看起来青涩又满是稚气。
  面对还宛如孩子一般的小姑娘，翟律根本无法接受自己就是那个——曾经自己在心里诅咒过无数次的混蛋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