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好好过节啊，祝你和先生中秋节快乐。”阿姨在卓不言推着盛知夏出门时，意有所指地问候了一句。
  盛知夏转头，冲阿姨点了点头：“阿姨，你回去吧，节日快乐。”
  作为唯一一个目睹了她在阳台上坐了一夜的阿姨，盛知夏感激她没有大嘴巴地到处宣扬，给她保留了最后的尊严。
  当她成为弱者的时候，感谢所有善意的对待。
  “卓秘书，你不用回去过节吗？”
  卓不言推着她下楼，盛知夏若无其事地跟他聊天。
  卓不言把她推进了电梯，还是维持着冷静自持的秘书样儿，答道：“我也没有什么亲人了，一家团圆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意义。”
  似乎是觉得自己的回答有点太冷然，卓不言笑道：“不过跟着陆少的这些年，也习惯了，节日在哪都是过。”
  盛知夏哪里是在聊天，不过就是旁敲侧击罢了，说了不在意，可是哪能任由自己傻乎乎地被推着走？
  她笑问道：“之前都是在国外过节的吗？今年是陆少第一次回锦城过节？”
  陆慕辰的行踪不是秘密，之前的那些年他没有回来过，这也是事实，所以，盛知夏的这个问题也不算是涉及陆慕辰的隐私。
  卓不言也没有隐瞒她的必要。
  果然，卓不言回答道：“是的，陆少还是第一次回来过节。”
  盛知夏点了点头，不再继续问。陆慕辰这些年在国外，她是知道的，没有回来，她也是知道的。他在国外娶妻生子，有了自己的小家庭，一切都顺理成章，不回来也不代表他没有团圆。
  这不，一回来锦城的第一个中秋，就把女儿也接回来了。
  其实陆慕辰有女儿这件事，也不是什么秘密，前两个月盛知夏做陆慕辰情人的时候，进出陆慕辰的私人别墅，不早就听沈威廉说过，把陆慕辰的女儿crystal接回来，也许更有利于治愈陆慕辰的病情吗？
  种种信息，都是她听来的，当事人也并没有打算瞒着她，所以，crystal从来不是见不得人的，不像她失去的那块血肉。
  两人一起呆在密闭的电梯里，气氛总会有点尴尬，会不自觉去注意对方的一举一动，卓不言自从被询问了那个问题之后，就没再听到她说话，从电梯的镜子里看到楚媛的目光直视着前方，仿佛没有什么焦距，整个人的精神不太好。
  卓不言不自觉问了一声：“楚小姐，你的身体还好吧？等到了陆宅，会给您做一个检查。”
  盛知夏在卓不言的询问声中回过神，笑了笑，不答反问道：“陆少的女儿接回来了吗？”
  “这……”卓不言一愣，这个问题，他没想过楚媛会问。
  “好像不是什么隐私吧？卓秘书如果不能说，就算了。”盛知夏很善解人意。
  卓不言扶了扶眼镜：“这是陆少的家事，我不便多说，楚小姐到了，就知道了。”
  不愧是严谨的私人秘书，说话做事滴水不漏，主人不让他做的，他不会逾矩半步。到了这个时候，盛知夏居然格外地想念s，被s催眠了的卓不言居然也要可爱得多。
  到底此刻的卓不言是真性情，还是那个被催眠了的卓不言才是真实的放飞自我呢？
  “好的，我知道了。”盛知夏笑了笑，一点都不介意。
  电梯门打开，卓不言推着她出去，再帮助她上车，车子朝着陆宅的方向开去。
  盛知夏坐在车后座，目光一直看向窗外，卓不言从后视镜里看到，很自然地说了一声：“楚小姐，不用担心，大约一个小时左右，也不是很远，你可以放心地休息一下。”
  “好。”盛知夏点点头，笑得更深了，眼神里却没有什么暖意，只有一些旧时光的缩影。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陆宅在什么方向呢？也知道有多远。
  她十五岁就跟陆慕辰订婚了，在订婚之前，两家本就是世交，她也许从一出生开始就是陆宅的客人，陆慕辰的所有亲人，她都熟悉。
  当然，除了他的女儿和他的妻子。
  这不在她的能力范围内，到底是来不及认识了。
  现在，物是人非，她马上要故地重游，应该让自己带着怎样的心态呢？
  一个小时候，终于到了目的地，陆宅在锦城城东，古色古香的一座庭院，跟陆家的根基一样稳健，有钱也买不来的地段。
  车开了进去，不一会儿，停下时，卓不言上前给她开门。
  她的腿脚不方便，上下车是需要人抱的，卓不言正要弯腰抱她，一个熟悉的女声响起：“卓秘书，这位就是阿辰的新婚妻子？”
  卓不言听了，马上退开了，转身对来人恭恭敬敬道：“是的，大小姐，这位就是楚媛、楚小姐。”
  盛知夏从车里仰头看去，一眼就认出了站在车外气质典雅而尊贵的女人，陆慕辰的姐姐陆敏之。
  其实这不是她重生后第一次见陆敏之了，上一次是在陆敏之的生日会上。只是，上一次，陆敏之八成没有看到她，那时来的美人太多，都是冲着陆慕辰去的。
  “我……”见到了陆慕辰的姐姐，陆家的大小姐，盛知夏当然不能就这么平淡无奇地看着，她迅速做出了反应，运用起了她平生最好的演技，表现出她的紧张和不安。
  年纪是最好的伪装，楚媛的年纪摆在那里，做出什么样的表现都不奇怪，连说话都结巴了。
  “没事，别怕啊，年纪是挺小的，看着怪让人心疼的。”陆敏之却已经走上前来，和善地安抚着她的情绪，完全看不出一点点居高临下。
  只是，她还在车外，也没有来拉盛知夏的手，彼此之间保持着距离，这一点，又暴露了陆敏之的尊贵。
  “对不起，我的腿受伤了，不能走路。”盛知夏也只好开口解释，总不能让陆敏之以为她是个哑巴，不能走路，还不能说话吗？
  陆敏之点头，笑了笑，忽然听见了一阵小女孩的笑声，盛知夏脸上的笑容一收，目光却不敢往那边转。
  陆敏之却和她不同，自然地朝声音来源处看去，甚至还下了命令：“阿辰，你的新婚太太来了，你去抱她下车吧，总让别人帮忙，不太像话。crystal，来见见你的小阿姨。”
  心里惦记的所有，都在陆敏之的这一声命令里实现了，陆慕辰牵着一个小女孩出现在盛知夏的视线里，那个小女孩粉雕玉琢，眉眼像极了陆慕辰。
  媒体的揣测果然不是随便乱来的，光是看到这个孩子，都会知道，她跟陆慕辰的关系。
  从小女孩的身高体型来看，大概只有四岁左右。
  盛知夏盯着小女孩看，越看身体越僵硬，尤其是她那像极了陆慕辰的眉眼，总是让她心里空荡荡，一阵一阵地抽搐着疼。
  不知道是不是她盯了小女孩太久，小女孩忽然一闪身，躲到了陆慕辰的身后去了，小手还握着陆慕辰的大手，软绵绵又甜丝丝地说：“爸爸，那个阿姨盯着我……”
  她说的是英文。
  很标准的美式发音。
  小女孩的长相是纯东方的，并没有看出混血，所以她的妈妈应该也是东方人。
  “别害怕，爸爸会保护你。”陆慕辰温柔地蹲下身，将小女孩抱了起来，一步一步抱着她走下了台阶，来到了陆敏之的身边，才将孩子放了下来。
  随后目光扫向了车内的盛知夏，他的眸中还有未曾消散的温柔，那是因为孩子才施舍给她的一丁点温柔。然而，他一句话也没对她说。
  “阿辰，过去啊。你要让你新婚妻子在车子里呆到什么时候？”陆敏之催促道。
  陆慕辰垂眸，没再多说什么，听话地朝盛知夏走了过去，然而，他的女儿拽住了他的衣服。
  这个世界上，还有谁敢拽住陆慕辰的衣服？用着那样娇憨而委屈的眼神？
  陆慕辰几乎又瞬间妥协了，从盛知夏的角度，看到了陆慕辰侧脸上的所有温柔和笑意，她见过的，没见过的，都给了他的女儿。
  那么爱他的女儿，怎么可能不爱他女儿的妈妈？
  一个人的爱，不是凭空而来的，得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不是血缘，就是爱情。
  盛知夏的心这一瞬间空空荡荡，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她撑着车门，咬唇自己走下了车，她不需要陆慕辰来抱，永远也不需要，人生所有的路，她没有想过要依靠他的力量来走。
  他也大可不必施舍给她一点点关注，更不用像是离开他的女儿一分钟，都是因为她的罪过。
  “楚小姐！”卓不言看到了她的行动，忙上前去扶了她一把。
  盛知夏咬紧了牙关，疼痛从脚底心一直窜到了头顶，然而，这才是活着的感觉。
  她甚至笑了笑：“谢谢卓秘书，我没事的，也没有那么严重。陆少，陆小姐，我打扰了。”
  整个陆宅的人都盯着她，从主人到佣人，全部都朝她看了过来。
  陆慕辰的眉头却已经皱了，语气更是恶劣，盯着她道：“如果没事，为什么不早点下车？”
  陆敏之呵斥了他一声：“阿辰！”
  crystal却一脸天真地仰起头，问她的爸爸：“爸爸，什么是新婚妻子啊？”
  安静，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盛知夏微笑，和善地看着天真的小女孩，真是个傻孩子呢，在你爸爸的眼里，新婚妻子就是一个下贱的女人，招之则来，呼之则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