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浅在他碰到她手之前，立即往后退了一步，闪躲开了。
  封肆夜以为是自己没抓住她的方位，扑了个空，继而伸出手往前走去，“你在哪儿？让我抱抱你好吗？想哭就哭出来。”
  他完全能理解宁浅此时的伤心与悲痛，就犹如他前段时间失去父亲的悲痛是一样的。
  哦，不对，是他的双倍，她同时失去的，是自己的亲生父母。
  是两个人。
  就连伤痛都是双倍的。
  封肆夜走过来，宁浅便往后退，直到后面退到无路可退之时，她停住了，也开了口：“你别过来了。我不想再看见你。”
  宁浅抬起头，仰视着他高大的身躯，以及那张鬼斧神工一般的脸上，被白色纱布蒙着的双眼。
  这双眼睛里换上了她亲生父母的眼角膜。
  或许等过段时日，等他拆了纱布，他便能看见了吧。
  可是，她的爸妈，再也回不来了。
  她才刚跟他们相认，还来不及弥补这十八年错失的温情。
  封肆夜被宁浅突如其来的这句话惊愣了几秒，蹙着眉头询问道：“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好，叔叔阿姨又是在去医院的路上才遭遇车祸的，你现在不想看见我，我能理解。”
  “不是因为这个。”宁浅笑看着他的脸，眼角的泪簌簌的滑落，止也止不住。
  “那是怎么了？”封肆夜已经辨清楚她的位置，趁着她没注意，伸手强行抱住了她。
  此刻她是最脆弱的时候，抱住她，虽然不能立马让她化解掉所有烦恼，至少这样，可以减轻她一些悲痛，至少，也能让他和她一起分担此刻的痛苦。
  可他没想到的是，就在他刚抱上她的那一瞬间，她像是被刺了一般，用力将他推开，并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这一巴掌，清脆而响亮，甚至还有些疼。
  火辣辣的触感从脸部蔓延而开。
  他，还从未挨过巴掌。
  这是一个男人的自尊和骄傲。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撇过脸的封肆夜沉默了许久许久，面色铁青。
  宁浅被打疼的手，紧紧的揪成拳，想要绕过他离开。
  她并不想打他的，可是只要他一靠近，她就会想到车祸现场，那噩梦一般的画面。
  她的亲生父母躺在血泊里，双眼被挖去的场景。
  太可怕了，恐怕以后的每一天，她都无法再安然的闭上眼睛了。
  宁浅又想逃，封肆夜并不打算给她这次机会，双手用力的攥住了她的胳膊：“你这是做什么？你心情不好我可以理解，但你别仗着我对你的宠爱任性妄为，这一巴掌，我可以不计较，但你得交给我一个原因，为什么？”
  凌厉的质问声在空森的大厅内回响。
  头顶的灯光分外刺眼。
  宁浅被他握住双臂，似笑非笑的仰视着他的脸：“封肆夜，你真的想知道原因吗？”
  “是。”封肆夜紧咬下唇，点头道。
  “那我就来告诉你，手术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本该给你换上的眼角膜突然离奇消失了，很快，调集了新的眼角膜过来，而移植到你眼睛里的眼角膜，不是别人的，是我亲生父母的。怎样，你还满意吗？封肆夜，我欠你的债，由我父母还了，从此以后，我们两不相欠。也不用再见面了。”
  宁浅用力将自己的胳膊从他手掌中掰开。
  封肆夜也在听到这句话后，如遭雷劈，缓缓松开了抓住宁浅的手。
  “不，这不可能，你是听谁说的。”封肆夜不可置信的说。
  “我陪你在做手术的时候，姚蔓儿早就盯上了我的父母，在我父母赶来医院的路上，被她安排好的货车当场撞死，并残忍的挖去了双眼。封肆夜，你说，如果当初我没有被你救，如果当初我没有爱上你。我们根本没有任何的交集，你这个准未婚妻，是不是就会放过我爸妈，我爸妈现在就能好好的活在我面前？”宁浅失声的笑着说。
  被痛苦笼罩着的笑容让人看了揪心的疼。
  封肆夜虽然看不到此刻她伤心欲绝的脸，但听到她此刻沙哑痛苦的声音，他的心脏像是被刀瓦解开，四分五裂的疼。
  刚才那一巴掌，他确实该打。
  而且不止是一巴掌，她还可以打他十巴掌，甚至是一百巴掌。
  封肆夜突然抓住宁浅的手，将她的小手放在他脸上：“浅浅，你打我，如果现在能让你好受一点，你可以随便打我。然后，我会马上去医院，重新做手术，取出这对眼角膜。即便是瞎上一辈子，我也绝对不会再伤害你的父母。”
  “够了，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再怎样，我都忘不掉我父母是怎么死的，封肆夜，虽然你不是害死我父母的直接凶手，可你也间接的害了他们。如果当初你老老实实跟姚蔓儿订婚，接下来的悲剧，一切都不会发生。”宁浅奋力推开封肆夜，朝他厉声咆哮道。
  这悲鸣的咆哮，夹杂着无声的怒火。
  她的心脏疼的在淌血，痛楚蔓延到四肢百骸，怎么也减轻不了这种痛苦。
  她好痛，真的好痛，痛到无法呼吸了。
  封肆夜站在原地，竟一句话都说不出口，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如果他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那他一定不会做这个手术，宁愿瞎着一辈子。
  他的双眼，是两条活生生的命换来的，是宁浅父母的命换来的。
  这样的光明，他宁可不要。
  “浅浅，对不起……”沉默了半晌以后，他能找到的词，就只有这几个。
  “你走吧，封肆夜，我们……永远，永远都不要再相见了，算我求你了。”
  宁浅指着大门口，吼他出去。
  封肆夜紧咬着唇，缓缓低下头，刚做完手术的双眼，因为他此刻情绪持续崩溃导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刺激了手术伤口。
  这双眼睛开始不断发疼，白色的纱布逐渐被红色的血晕染开。
  “姚蔓儿是吧，等我去处理了她，再给你一个交代。”
  封肆夜知道自己面对此刻的宁浅，无论说什么都没有作用，他能做的就是尽快把姚蔓儿处理掉。
  他，绝对不允许这个犯下滔天罪行的女人再多活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