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抿着嘴, 睫毛颤动, 双眼湿润，像是要哭，陆少瑾微叹口气，心里那股越来越浓的不爽像被放了气的气球，慢慢瘪下去。
  “哭什么, 又没打你。”
  “没打不代表不想打。”泪水夺眶而出，尹西手背抹了一下。
  陆少瑾舔着虎牙笑着看她，“你不也经常在心里骂我。”
  “那不一样。”尹西带着哭腔，嘴巴扁成线，看起来可怜兮兮，陆少瑾都不忍心再逗她了。
  “要现金还是转账？”
  尹西泪眼婆娑看他，“钱你拿回来了？”
  “不然怎么来找你。”
  感觉鼻涕要流出来，尹西用力抽了下鼻子。
  “那，你给我现金吧。”
  陆少瑾瞥她一眼，从裤子口袋里拿出纸巾给她。
  尹西也没客气，直接接了。
  陆少瑾开钱包拿出一沓钱，也没数，直接塞她手里。
  那钱厚厚一堆，尹西差点就拿不住。见他像丢垃圾似的塞给她，她睁大眼。
  “给我干嘛。”
  他把钱包放回车上，下巴一抬：“你的钱。”
  尹西想了一下，问：“精神损失费吗？”
  陆少瑾鼻子里哼出一声笑：“嗯。”
  “多少？”
  “你数数。”
  尹西看他几秒，有些不确定道：“不会是你的钱吧。”
  “我有那么蠢？”
  尹西：“……”
  也是。
  尹西足足数了五次才确定。
  “五千。”
  “嗯。”陆少瑾拎起地上的棒球袋准备上车。
  “你帮我拿回来的？”
  “不然。”
  尹西想了想，从一沓钱里抽出一张红牛给他。
  “算是雇佣的钱。”
  陆少瑾眼里的笑藏不住，他把袋子挂上车把手，转身看她。
  夜很深，这里的唯一亮就是她房间的窗透出的光，不是很亮，但足够清晰看到彼此表情。
  陆少瑾笑了很久，尹西也不明白他在笑什么，而随着他笑，她竟觉得心有点热。
  见他久久不拿，尹西以为他土豪不稀罕这点钱，正要把它放回大部队里整理好，陆少瑾伸手把它抽走。
  “辛苦费。”
  尹西瘪瘪嘴，“我还以为你不要呢。”
  见她停止了流泪，甚至还有点想笑的感觉，陆少瑾乐了。
  “掉钱眼里开心吧。”
  “我为什么不开心，钱多好。”尹西把钱收好，又看他，“那咱们两清了。”
  陆少瑾挑眉，对她这说法有点好奇，“怎么个两清法。”
  “你帮我把钱拿回来，我给你辛苦费，两清。”
  陆少瑾发现她过河拆桥本事倒是挺厉害的，边走还边用小铁锤锵锵锵地断尾呢。
  “就一百。”陆少瑾目光里带了不易察觉的温柔。
  “我之所以被盯上，也是因为你。”
  “因为我什么？跟我什么关系？人家不盯杜洋凯，谢君豪，非盯你。”
  “那是因为——”尹西说了一半发现那些话题不能跟他说，她怎么能跟他说，高量达那下流胚子不仅以为他是她男朋友，而且……还说她和他睡过！！！！什么鬼，她可是好学生！
  不过怎么觉得有点热。
  “那是因为他见我好欺负！”
  “那他真是瞎了眼了。”陆少瑾把东西放车上，看她，“我送你回去。”
  尹西眨了眨眼，“我能自己走。”
  她家就在这里，走几步就到。
  “那行，你自己走，我回家了。”
  说着他上了车，拧了钥匙，挂了档就走了。
  尹西看着他车尾灯远去，正要往回走，前方四下的夜里一片寂静，只有几个路灯寂寞地映照天际。隐藏在深处的黑夜像一团粘稠化不开的液体怪物，随时会扑出来。
  尹西突然走不动了，仿佛所有看不见的地方里都藏着人或者什么东西。她回头看陆少瑾，红色的车尾已经消失不见，他走了。
  她不敢长久待在这儿，觉得越待黑夜带给她的恐惧感就越深刻。尹西揣紧了钱，飞快地往回跑，她没看到不远处的小道上，陆少瑾站在熄了火的车旁，目送着她回到家门口。
  尹西被因祸得福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完全忘了高量达的警告。次日去学校，上了公交后才恍然想起，高量达威胁她的事。
  陆少瑾帮她把钱拿回来，然后呢？高量达会不会变本加厉地欺负她？
  尹西赶紧回头看身后，车厢里空荡荡的，加上她一共五个乘客坐在车子的四方角落，没有让人不适的眼神，也没有被监视的感觉。
  车子出去了会儿，尹西余光里看到车旁有个不紧不慢的身影跟着。陆少瑾戴着耳机踩着自行车跟在车旁。
  他听得入迷，以至于杜洋凯和谢君豪讨论的兴奋话题都没加入，只是百无聊赖地看前方。
  前方几部小车挡路，公车停了下来，陆少瑾看了公车一眼，扯了耳机也停下。在他转过头时，尹西移开视线看着前方。
  车子移动时，他人已不见影。
  学校大门外的五十米大道上，突然聚集很多人。
  有她们学校的，也有b中的。
  尹西一眼扫过去，在人群中看到了鼻青脸肿的高量达。
  公交播报到站第二次了，尹西还没反应过来。
  司机师傅回头看她，“姑娘，到站了。”
  尹西有点怕下车，她想着要不这样算了，今天先请假不去学校。陆少瑾却给她打了电话。
  “怎么不下来？”
  尹西看着人群里的高量达，说：“他在外面。”
  陆少瑾呵了一声，“你眼倒是尖。”他突然换了语气，“下车！”
  车上的人已经开始表示不耐烦，尹西不敢耽误别人时间，跟司机说了声“抱歉”，赶紧下车。
  双脚落地的瞬间，尹西感觉高量达那帮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她站在原地还没走动，人群里齐齐响起“尹西同学对不起”的声音。
  尹西愣住了，下意识去看陆少瑾。
  “还不赶紧过来，想上新闻是吗！”
  听到他的声音，尹西才发觉电话没挂。
  她低着头往前走，还没到校门口，在奶茶店被陆少瑾打的男生突然冲过来。
  他两只眼睛被打得青黑，半边脸高高肿起，九十度大鞠躬，高声又真挚说了句：“尹西同学对不起。”
  正要准备轮到高量达，闻声赶来的年级主任站在校门口喊：“都在干嘛！聚众滋事是吧？”
  他目光一扫，停在了陆少瑾脸上。
  陆少瑾无所谓一笑，看着摇摆不定的人群，慢悠悠从背包里拿出他棒球。
  在高量达趁着混乱想跑的时候，他朝前方一扔，正好砸中了他后脑勺，高量达一个趔趄，差点扑倒在地。人群里一阵笑，带头起哄的正是杜洋凯和谢君豪。
  “真是反了你！”年级主任见陆少瑾在他面前如此嚣张，顿时就拉下了脸。“你跟我过来！”
  陆少瑾慢悠悠收了笑，收回目光时，看了尹西一眼，把单车和包给了杜洋凯后，就跟着年级主任走了。
  尹西看他远去的背影，又回头看滚进了草丛里早已不见踪影的棒球，最后进了学校。
  傍晚放学，尹西捡了棒球在校门口等陆少瑾，久久不见他人，又回教室找。
  倒数班里有几个男生正在写检讨，杜洋凯和谢君豪也在，唯独不见陆少瑾。
  尹西在窗口站了会儿，身后突然来了个人。
  “找少瑾吗？”
  尹西脸色一僵，缓缓回头。
  杜洋凯和谢君豪朝窗口看来，尹西心虚赶紧跑，男生在她身后喊：“少瑾在教师楼三楼卫生间。”
  尹西跑出了好远才停下。
  男生的话她听到了，陆少瑾在教师楼的卫生间？他去那里干嘛？
  教师楼里静悄悄的，尹西走到了一半，想回去，还没走，手机响了。
  -我在男厕所。
  尹西第一反应是这人是疯子，他在男厕所关她什么事。
  下一秒他又发了个截图，截图里是尹西的聊天界面，照片选择那里，点了那张两人一起吃榴莲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