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知道韩若颀那一句“爷爷”，只是按照年龄对他的尊称。
  许光易听在耳朵里，却是另一番意思。
  他心里很是舒坦，走近了一些，和蔼地问道，“告诉爷爷，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韩若颀，躺在病床上的是我的妈妈，她叫韩小暖。”韩若颀乖巧认真地回答道，“爷爷，您能答应我的请求吗？”
  “可以，爷爷答应你。”
  许光易看着面前秀气漂亮的韩若颀，越看越是喜欢，“爷爷会让最好的医生治好你的妈妈，还给若颀一个健健康康的妈妈，好不好？”
  “真的？”
  韩若颀的小脸上露出欣喜，“谢谢爷爷。”
  他顿了顿，又嘱咐道，“只是我妈妈她怕疼，最怕打针了。爷爷您让医生给她治病的时候，要轻一些。”
  许家默和汪瑞宣两个大男人被孩子说得差点哭出声来。
  许光易也是听得鼻头直发酸。
  他叹了口气，点点头，“你放心，我会让最好的医生给你的妈妈治病，她一定会好起来的！”
  “谢谢爷爷！”
  韩小暖若颀很有礼貌地给许光易鞠了一躬。
  “乖若颀，到爷爷这里来。”
  许光易满意地眯着眼睛，他伸手冲韩若颀招了招手，“若颀，你扶着你爸爸先回病房，剩下的事情交给爷爷来安排。”
  韩若颀看了看一旁的许家默，轻轻摇了摇头，眼神里面竟是难得的倔强，“爷爷，我没有爸爸。”
  站在一旁的许家默薄唇微微一颤，脸色惨白地看着韩若颀。
  原来，孩子也在恨他！
  他不禁苦笑着，没有说话。
  韩若颀站在许光易的面前，仰起脸认真地说道，“爷爷，我只有妈妈，妈妈一个人养大我很不容易，我不想妈妈有事。”
  听着韩若颀这样说，许光易一愣。
  瞧着孩子和许家默生疏的模样，心里也多少明白了一些。
  随即他抬头看向许家默，看着自己儿子白如纸的脸色，许光易又是生气，又是心疼，不由地低声呵斥道，“混小子，你就这样做人家父亲的！”
  许家默脚步踉跄地站直身子，愧疚万分地看着若颀，“若颀，你妈妈不会有事的。我在这里陪着你，好不好？”
  “不用了，许叔叔。”
  韩若颀瞪着黝黑的大眼睛看向他，礼貌而生疏地摇摇头，随即转身走到汪瑞宣的身旁，“阿瑞叔叔会陪着我的。”
  许光易见韩若颀年纪小小却很早熟，通过观察大人们的神色，恐怕早已察觉到自己妈妈的情况不是很乐观，不时用小手抹着眼泪，心里更是心疼不已。
  他不由对自己那个固执的，令人头疼的儿子没什么好脸色。
  “你杵在这里能顶什么用！”
  许光易把手中的手杖往地上重重点了几下，“跟我先回病房，再做打算！”
  许家默也感觉到身子体像是透支到了尽头，眼前一阵阵地出现晕眩。
  他撑着身子，走到汪瑞宣面前，弯下腰，摸了摸若颀的脸，“……若颀你在这里陪着妈妈，我去给你妈妈找最好的医生过来。”
  他又冲汪瑞宣说道，“暖暖和若颀，就有劳你……”
  “照顾小暖，我已经做了十几年了，不需要你一个外人……”
  汪瑞宣还是很气恼，看着孩子清澈的双眼，他又生生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你先操心自己吧，一副生不如死的模样，我看着心烦！”
  许家默就着老陈的手，跟在父亲的身旁，慢慢往病房走去。
  一路上，父子俩谁也没有说一句话。
  到了病房，老陈早就安排好护士和医生给许家默重新做了检查，也重新输了液。
  许光易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看着儿子虚弱地躺在病床上，憋了一肚子的气一时之间竟舍不得撒在他身上。
  他招手示意老陈，“你先去打个电话给省医院的刘院长，把情况说一下，让他今天就派人过来。还有，你再联系陆博士，让他推荐一位专家过来……”
  许光易安排好一切，才堪堪松了一口气。
  “谢谢你，爸爸……”
  躺在病床上的许家默听见父亲妥帖的安排，才放下心里的大石头，脸色也比方才好了许多。
  许光易看着儿子，忽重重叹了一口气，“家默，你昨天和今天一共喊了我好几声‘爸爸’，比往常一年里叫的次数还多。”
  许家默眼眸淡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脸上也是难得的动容。
  “也不怪你。”
  瞧着儿子这样，许光易的心里又是心疼又是内疚，他静静说着，“你小的时候，我和你妈妈整天忙着生意，很少关心过你，你小小年纪就被我和你妈妈扔在学校，或是亲戚家里。你和我们关系冷淡，我们也有错。这些年，我和你妈妈也想尽力补偿你，公司我已经慢慢交给你，你也做得很好。你妈妈最挂心的就是你的终身大事，现在你也和陈家那姑娘订婚了。可是，现在你又闹出这么一出，你说你，这么大的人了……”
  “……陈姣眉，她怎么样了？”
  许家默这才想起来，他昨天昏迷之前好像还看见了陈姣眉。
  依着她的性子，不可能现在不出现在他身旁。
  许光易语气平淡地说道，“昨晚把你送到医院，我就让她回去了，也嘱咐她最近不要过来。看在我的面子上，陈家那姑娘还是愿意听进去的。”
  许家默点点头，“目前先这样，其他的，就等暖暖的情况稳定以后再说吧。”
  “家默，你先和我说清楚。”
  许光易沉声问道，“那个叫韩若颀的孩子是怎么回事？”
  “若颀，他是我和暖暖的儿子。”
  胸口还是闷闷地发疼，许家默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我当然知道他是你的儿子，你们父子俩长得那么像，不是你的，就奇怪了。我是问你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儿子……”
  许光易哼了一声，忽然想起来什么，又问道，“那个受伤住院的姑娘，就是韩小暖，是不是？也就是七年前的那个姑娘？”
  “是。”
  许家默没犹豫，点点头承认，“韩小暖就是我七年前和我分手的那个姑娘，爸爸，你知道的……”
  “我当然是知道的。”
  想起七年前的事情，许光易长长叹了一口气，“当年你重伤还未痊愈，又大病了一场，几乎去了半条命，当时可是把我和你妈妈吓坏了。原来你就是为了这个姑娘啊……”
  “我也是回来之后，才知道暖暖生下了若颀。”
  许家默疲惫地轻阖上双眼，静默了一会，他睁开眼，声音低低的，像是喃喃自语，“爸爸，暖暖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当年她那么决绝地要和我分手，要和我断得干干净净，那她为什么还要生下孩子？”
  知晓所有一切缘由的许光易，不忍心地看着儿子的模样，心疼地说道，“家默，这些先不要去想。等姑娘人醒了，你俩把话说清楚。现在主要是那个孩子，看情况，那孩子并不认你。你这个做父亲的，可是比我还要失败，最起码我的儿子还愿意认我，叫我爸爸……”
  许家默按了按一直跳着疼的额头，“……是我做的不好，不怪若颀不愿意认我。暖暖她生了若颀，这些年她受了很多苦……”
  “当然不能怨我的大孙子。”许光易很不满意地说道，“知道人家姑娘受了很多苦，你还把她逼成那样！”
  许家默一想起韩小暖躺在重症监护室里，那副生死未卜的样子，心里就像刀割一般的疼。
  “爸爸，我心里有她，我不想她死，我哪里舍得让她死……”
  是啊，暖暖。
  这么多年，我都没能把你忘掉，你已经生长在我的心里了。
  如果，你死了，我也是活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