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家默要了一碗汤，喝了两口，皱着眉头又把勺子放下了。
  “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韩小暖见他好似食欲不佳，轻声询问道，“要不，我还是打电话让人把中午订的餐送过来。”
  “不用了。”许家默轻咳了一声，“刚退烧，嘴里发苦是正常的。”
  韩小暖听他说刚退烧，便不敢接话。
  那天她把他丢在风雪里那么久，就算是个铁打的人也会生病的。
  怪不得，刚刚只是来到这个餐厅吃饭，他都要穿上大衣。
  整个写字楼的暖气都打着舒适的温度，他应该还有烧，才会感觉冷。
  顿时觉得口中甘甜的八宝粥变得微微苦涩起来，韩小暖犹豫了一下，小声问道，“是……那天……冻的吗？”
  许家默闻言，抬眸看着她，有些苍白的脸上，乌黑的眉目更是醒目。
  他知道她说的是哪一天，而他，确实是那天受的寒。因为她那一番话，那天他的心比那漫天的雪还要冰冷。
  回来之后，刚开始只是头有些疼，后来这几天忙得厉害，一天只能睡三四个小时，竟慢慢演变成了咳嗽，继而发起烧来。
  好在这两天稍稍好了许多，只是体内余热未清，总感觉口中发苦。
  看着她低着头，不看着他，许家默心里生出些异样，她并非像自己口中所说的那般，要和他撇得清清楚楚，他慢慢地点点头，“是。”
  听到肯定的回答，韩小暖更是内疚了，心里像是突然压上一块很重的石头，闷闷的，很疼。
  尽量面上不露出破绽，她抬眸看向他，“那下午两点还有个会，你……”
  “没事的。”许家默察觉到她眸带内疚，又不忍心起来，“刚接手公司那一会，连轴转是常事，只是有些不舒服，不碍事。”
  稍稍一顿，他又叮嘱道，“下午开会，你也要去，跟着张杞多学些。”
  “我知道了。”韩小暖看着放在他面前那未动分毫的饭菜，心里还是隐隐有些不舒服。
  许家默看着面前女人的筷子从和他说话就没再动过，他揉了揉额际，“我想要一份和你一样的粥，你让张杞……”
  “我去拿。”韩小暖听见他说要吃饭，忙站起身来，没待他说完，就踩着高跟鞋匆匆地走开。
  许家默身子往椅背上一靠，长臂搭在桌子上，转脸看着她疾步向卖粥的窗户走过去。
  韩小暖走得很快，即使踩着高跟鞋。
  很少看到她穿这样精致的细跟鞋子，竟很是优雅。
  披散在身后的黑发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的，霎是好看。
  稍倾，就瞧见她端着粥小心翼翼地走过来，细白的手捧着热气腾腾的粥往他面前一放，她轻柔地说道，“我让打餐的阿姨加了一些糖，你喝喝看。”
  “好。”难得见她这么殷勤，许家默很赏脸地用勺子搅了搅，舀了一口放在嘴里。
  粥里的豆子和干果熬得恰到好处，入口绵软，米也熬得黏糊，入口即化的感觉。入口便有一股甘甜袭上味蕾，清清甜甜的，很好喝。
  他以前很爱吃糖，粥里不放糖几乎都不喝的。韩小暖经常和他一起吃饭，是知道他这个小习惯的。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从听到那份录音之后，他就把糖戒了，因为不管加了多少的糖，他始终都觉得苦。
  不是他的味蕾出现了毛病，是因为心苦。
  许家默喝了两口，顿住了手，不说话。
  “还是苦吗？”韩小暖见他不喝了，忙出声问道，“是不是加的糖不够甜？”
  许家默没说话，把粥往她面前推了推。
  韩小暖伸手接过来，舀了一口送入口中，疑惑地看着他，“很甜的呀，苏姨说白糖能去火，要不我让打餐的阿姨再加一些。”
  “不用了。”许家默的声音缓慢而清晰，“暖暖，我早就把糖戒掉了。”
  韩小暖的神色微微一变，突然感觉自己方才的所作所为，真的很好笑。
  韩小暖，你是他的助理不假，但你的工作应该不包括帮老板回忆从前。你记得他喝粥要放很多的糖，你却不知道他早就把糖给戒了。
  尽量让自己面容看起来很平静，韩小暖慢慢地站起身来，“许总，我吃好了，就先回去了，您慢慢用。”
  说完，她转身走开。
  许家默没说话，也没有挽留她。
  他转脸看着窗户外面突然飘然而至的雪，怔怔发着呆。良久，他把被韩小暖尝过一口的粥，拿到自己面前，一口一口，全部都喝完。
  在韩小暖走之后没多久，张杞也早早就回到自己的工位上，他要准备下午开会需要的资料。给公司的那些头头们再次挨个打电话确认下开会时间，张杞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他抬头看了看对面的韩小暖。
  面色柔和，神色正常，花容月貌，美若天仙，一切都很好啊，怎么吃着吃着，两个人就一前一后走了呢？
  张杞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关键是那位小暖小姐走了之后，老板那张脸冷得都冻死人了，比外面的冰天雪地还要寒冷几分。
  张杞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下午开会一定要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才好。
  “韩助理，你……”张杞正欲和韩小暖说话，正好瞧见她站起身来，拿着一张记着密密麻麻的纸走了出去。
  张杞看看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就到开会时间了，她应该是去准备咖啡的。
  哎呀，有免死金牌的未来少夫人都提前准备了，他这个近身侍卫还是自觉一些吧。
  张杞默默拿起桌上为开会准备的所需资料，一样一样，重新检查了一遍。
  下午两点，正式开会。
  会议室里，公司各层的主管都到齐了。稍倾，双门推开，许家默也走了进来。
  坐在最后面的韩小暖虽在不起眼的一个位置，但万花丛中一点绿，也是分外扎眼得很。
  许家默走进来第一眼就瞧见她了。
  她垂着头，拿着支笔，不知道在写写画画什么，微侧着脸，唇角嘟起。
  手臂僵直，唇角紧抿，她很紧张。
  许家默收回视线，走到自己的座位上，身子一矮，坐定身形，扫了一眼，淡淡地说道，“开会。”
  男人这淡漠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韩小暖倏地抬起头来。
  坐在会议桌主位上的许家默，看起来很是陌生。
  一言一语，言简意赅，却能直中要害，表情冷峻，做起决断也是干脆利落。
  这样的他，是韩小暖从来都没有见过的他。
  很陌生，很有距离，也很有魅力。
  这一开会，就是昏天黑地。
  韩小暖初来乍到，这些行业内的专业术语听得不太明白，大致上也了解一些。无非就是一方想引进新技术和新设备，另一方只觉得公司还是先做出些成绩；策划部交上来的计划书也不太乐观；还有财政部……
  总之，就是一大堆麻烦事。
  韩小暖乖乖巧巧在做笔记的时候，瞥见坐在许家默身旁的张杞对她使眼色，她心领神会地点点头，转身悄悄走了出去，然后端来一杯早就准备好的茶水，放在许家默身旁。
  张杞看见是茶水杯，不是咖啡杯，无声地看了一眼韩小暖。韩小暖没说话，站在一旁看着许家默。
  许家默正在认真地听财务经理的报告，看也没看，顺手把茶水杯端起来。
  刚一掀开盖子，他就闻到一股浓浓的刺鼻的老姜味，皱了皱眉，他把茶水杯放下，声音低低地说道，“换咖啡过来。”
  声音虽低，却是语气坚定。张杞坐的比较近，自然也闻到了老姜的味道，他吓了一跳，诧异地望向韩小暖，冲她微微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