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早就停了，地面上铺着一层薄薄的雪，脚踩在上面很快就融化，变成一滩泥水。
  许家默无声地跟在韩小暖的身后。
  看着她走进了一家超市里，买了一袋子新鲜的蔬菜和水果，有翠绿的青菜，还有黄橙橙的橘子……
  她提着袋子，站在路口，忽然停住脚步，掏出手机看了看，然后转身朝一个方向走去。
  那不是回家的方向。
  许家默蹙着眉，加快脚步跟了过去。
  这个傻女人不会连家都找不到了吧。
  也是自己考虑不周，她本来就方向感不强，还让她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独自回家。
  不知道是不是许家默跟的太近，走在前面的韩小暖好像察觉有些不对劲，忽然转过身来，往后看。
  初冬的傍晚一闪而逝，天空很快就暗了下来。
  许家默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在暗淡的光线掩护下，身形矫健地微微一闪身，就避开了韩小暖探寻的视线。
  韩小暖疑惑地往身后看了看，什么都没瞧见，继而又困惑不解地继续往前走。
  躲在一处广告牌后面的许家默，眸色安静地看着她走进了一家花店。
  没等多久，就瞧见韩小暖抱着一大束康乃馨，笑意盈盈地走了出来，黑色的羽绒袄拉链上还别着一支娇嫩的红玫瑰。
  那朵红色的玫瑰……
  应该是花店老板送的吧。
  她笑得很开心，嘴角轻抿，眼睛也跟着微微眯起。
  许家默心里微微一涩，近乎贪婪地看着女人清丽柔美面容上的那抹笑。
  原来她喜欢红玫瑰。
  她应该是喜欢的。
  红玫瑰代表爱情，女孩子哪有不喜欢的呢？
  上次张杞订的那一百零一朵玫瑰花，他不应该让人拿走的。
  许家默默默地想着，哪怕就是让她看一眼，她应该也会高兴的。
  当时焦虑着她还没有痊愈的身体，担心花香太过浓郁。回来的路上，她又和他闹着小脾气，一时之间哄不好她，自己哪里还能顾得上其他。
  女人胸前那朵娇艳的红色玫瑰，随着她的脚步一颤一颤，分外引人注目。
  心里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又冒了上来，许家默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有些酸涩，又有些发闷。
  生气也不是，发泄也不是，憋在胸口，胀得心都跟着疼。
  不知道那家花店的老板是男的，还是女的。
  许家默看着韩小暖不时低头轻笑嗅花，心里很是不悦，这个傻女人，她知不知道不可以乱接受别人的好意，尤其是异性。
  不就是喜欢玫瑰吗？
  只要她开口，他可以送她一个玫瑰庄园。
  许家默忽然底气没那么足了。
  毕竟，他还没有正式送过她花。
  在她搬来的那天，还是张杞借着他的名义送了一束花过去。之后送的那些花，大都是借着苏姨喜欢，张杞安排人送过去的。
  看着前面女人纤细的身影，许家默黑亮的眼睛里有着柔柔的光。
  送女孩子花，自然是要亲手送，然后看着她笑靥如花，扑到自己怀里。
  韩小暖在前面走的很快，她的步履从花店出来就一直很轻松。
  紧随其后的许家默，却是一脸的无奈。
  因为现在的她，让他感到束手无策。
  步步紧逼，担心适得其反；顺其自然，又怕会越走越远。
  当真是棘手。
  韩小暖没走几步，忽然身形一转，折身往公交车站台走去。
  应该是最后一班公交车了，等车的人很多。许家默看着车还未到，修长挺拔的身躯一顿，顺着来路，往回紧走了几步，往刚刚韩小暖出来的花店看了看。
  见里面是一个中年妇人在打理着花，他的胸口好似忽然豁然开朗，一时风轻云淡，渐有拨云见日的感觉。
  方才的不愉和隐痛，一瞬间烟消云散，许家默稍稍一愣，继而又笑自己怎么突然这般小气。
  天色一已暗，街边的路灯散发着柔和的光。
  许家默隐在等车的人群里，关切的目光始终盯在韩小暖的身上。
  韩小暖的表情很放松，眉眼舒展，细长的眉微微弯着，眼角的笑意仿佛能溢出来。她低头看着抱在怀里的花，忽低下头，嗅了嗅，继而唇边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许家默看见那抹微笑，心里头猛地一震。
  上一次看到她这样发自内心的笑还是七年前，那时候的她，总是爱这样笑，灿烂耀目，单纯的像个孩子。
  即使后来他哄骗她，说要和她重新开始的时候，她的笑，也是掺杂着涩涩的苦。
  不一会公交车就来了，末班车人多一些，韩小暖抱着满满一束花，提着一个装满的购物袋，好不容易才挤了上去。许家默不想被她发现，落后一些才挤上车。
  许家默隔着数人，看到韩小暖站在中间的位置。
  双手都有东西，她没有抓住扶手，好在人多，车辆平稳行驶之中也不至于摔倒。
  许家默慢慢挤了过去，在她身后战定身形，双手轻巧地抓住扶手，细长的双臂圈出一个安全的空间，只让她一个人待着。
  身子随着车子的行驶晃荡着，韩小暖的黑色羽绒袄不时钻进他敞开的大衣里。
  他低下头，看着她的头顶，黑色的头发被她随手用一根皮筋挽住，松松散散，显得蓬松又慵懒。她的头顶有一个小小的发旋，漩涡一般，有着无名的吸引力。
  许家默偷偷地把头低下，果然能闻到她的发香，清清淡淡，很好闻。
  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他一方面怕被韩小暖发现，继而会被冷着脸毫不留情赶走；可他又希望她发现，发现他一直守着她，护着她，哪怕不邀请他进屋坐上一坐，对他笑一笑，道一声明天见也是好的……
  明白在想些什么，许家默在心里鄙夷了一番自己。他的所思所想竟然倒退回了二十多年，这些小心思，和那些懵懂不知的孩童努力表现要糖吃有什么区别。
  而这些幼稚的行为，在自己三岁上幼儿园的时候，就坚决不让自己去做。
  耳边响起熟悉的手机铃声，果不其然，环在臂弯中的女人正在从口袋里面掏手机。
  许家默居高临下，一眼就瞧见手机屏幕上汪瑞宣的名字，修长的眉不仅皱了皱眉。
  这个家伙不是被他家老头子发配出去了吗？
  “喂，阿瑞。”
  韩小暖把手机放到耳端，小声地说话。
  许家默靠的近，手机那端汪瑞宣的说话声也隐隐约约传来。
  “小暖，听说如玉说你已经在许家默的公司上班了，怎么样？工作还顺利吗？”
  汪瑞宣的声音温柔都快能掐出水来了。
  许家默不仅腹诽着，看来这个汪瑞宣对暖暖还是没有死心。
  哼，果真是阴魂不散。
  韩小暖的声音带着笑意，“我很好。同事对我都很照顾。”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同事，我问的是许家默那个家伙，他对你怎么样？有没有欺负你？”
  汪瑞宣的声音带着笑意，也带着很明显的关怀。
  韩小暖呵呵一笑，“他……他怎么会欺负我，他很忙，我们很少见面。”
  许家默沉思。
  最近是忙了一些，可每天都有见面，她还是嫌少？
  上午出去谈事情，没让她跟着，主要是她身体还弱，不想把太多的事情压在她身上。
  她现在这样说，是不是对他很是不满？
  许家默眉头一挑，既然她提出来了，那么从明天开始，他会改善这一情况。
  “那个家伙要是对你不好，敢欺负你，就和我说，我给你讨公道。我那么宝贝的一个人，到了他面前也是决不能受半点委屈。”
  汪瑞宣说完后，自己又有些懊悔，“这么说好像我是你娘家人似的。不行，小暖，我看你还是跳槽到我公司里比较好，你跟在那个家伙身旁，我怎么就那么不放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