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月说完，眼睛直直地看着许家默，如死灰一般的脸上竟然浮现一抹希翼。
  许家默没有迟疑，很干脆地开口喊道，“妈。”
  “好，好，好……”
  秦月死寂一般的眼眸里终于浮上一抹浅淡的笑意。
  她伸手把韩小暖的手拉了过来，然后虚虚地举起，想交到许家默的手里。无奈已经脱力，刚举起又垂落了下来。
  韩小暖眼睛红红的托住自己母亲的手，这时，许家默也伸手过来。
  男人温热的大手从下面牢牢地托住韩小暖的手，然后牵起来，握在掌中。
  秦月看到了，满意地点点头。
  韩若颀从走进病房，就一直安静地看着床上残喘的老人，没有说话。
  秦月偏过脸来，仔细地看着他，忽然笑了，“若颀……”
  这是秦月第一次叫韩若颀的名字，韩若颀明显很不适应。他仍旧往前靠了靠，很有礼貌地叫了一声，“姥姥。”
  秦月打量着这个在自己身边出生，在自己身边长大，自己却从来都没有正眼看过的孩子。
  “你和你爸爸……长得很像，性子……和你妈妈一样好……你自小就乖……”秦月看着外孙那稚嫩的小脸，慢慢说道，“不要恨姥姥，姥姥糊涂了一辈子，对不起……你和你妈妈。以后好好陪着你妈妈，不要让……她伤心难过……”
  “我会的。”韩若颀神色郑重，认真地回答道。
  秦月点点头，像是突然卸下了重任一般。
  她长长出了一口气，然后全身松弛了下来，眼神开始涣散，就连语气也是低了很多，几渐不闻，“……很好，你妈妈小时候也很乖……她一直都很好……”
  当天，秦月就陷入了重度昏迷，就再也没有醒过来。
  三天之后的深夜里，人就走了。
  韩小暖当场哭得昏死了过去，心脏骤停，被送进急救室抢救。
  回老家，把秦月地丧事办完，韩小暖生生瘦了一大圈。
  紧身的羽绒袄穿在身上，也显得空荡荡的。
  本就小巧的脸，越发的小。双颊消瘦，下巴尖尖，巴掌大的小脸上，只剩一双大眼睛。
  许家默心疼不已，知道她骤失母亲，心里难受，不宜多劝，只好每天哄着她多吃一些。
  回到a市，不想韩小暖触景生情，许家默就让张杞把她原来住的公寓退掉了，把人接到自己租住的公寓楼里。
  秦月去世那天，韩小暖在急救室抢救了许久，才转危为安。
  从那天开始，许家默都是浅眠，夜里还会醒好几次，生怕自己一个疏忽，怀里的女人就会像那天一样，无声无息地倒在地上，脸色煞白，连呼吸都无……
  可是他又不能时时陪在韩小暖的身边，实在不放心，许家默决定还是让苏姨过来照顾着。
  农历二月已经到了，微风吹到脸上也不那么寒风刺骨了。
  韩小暖仍旧裹着厚厚的衣服，坐在阳台上晒太阳。
  韩若颀早已经开学了，苏姨把若颀送到学校，又去超市里转了一圈，买了一大袋子新鲜的蔬菜和肉类回来。
  “小暖小姐，你喜欢喝鲫鱼汤，我买了几条新鲜的鲫鱼，中午炖汤给你喝，好不好？”
  苏姨收拾好东西，擦擦手，走到阳台上，在韩小暖的身边坐下。
  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韩小暖稍稍动了动懒懒的身子，眯着眼睛应了一声，“好。”
  还是这么不肯说话。
  韩小暖最近经常一个人安静地坐着，一坐就是大半天，不言不语，安静得让人心里难受。
  苏姨也习惯了，她没说什么，拿出板栗在一旁慢慢地剥着。
  最近这一段时间，不管苏姨说要做什么吃，韩小暖都说好，可当人坐到餐桌边，却是吃不了两口。
  人还是一天比一天消瘦，苏姨真是费尽了脑筋，尽量变着花样多做一些。
  “家默少爷下午回来，小暖小姐，你接到电话了吗？”
  苏姨没话找话，想让韩小暖多说一些话。
  韩小暖慢慢坐直身子，双手撑在面前的桌子上，托着腮，“嗯，他要回来……”
  见她伸手拨弄着板栗，苏姨又说道，“那边的事情，家默少爷都已经解决好了。小暖小姐，什么时候挑个好日子，你们把证领了吧……”
  韩小暖也知道那个关于老人去世后，有个百天礼的说法。
  若是有父母亲过世，子女如果不在丧礼之后的百天内结婚，就要守孝三年之后，才可以操办喜事。
  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她等得起，许家默也等得起。
  可是，韩小暖却不想再让他等下去了。
  眼前晃过秦月临终之前，费力把她的手交到许家默手里的情形，喉头阵阵发胀，她吸了吸鼻子，“好。”
  苏姨也没想到，自己随口说的一句话，韩小暖竟然认真地回答了，还同意了。
  手一顿，她看向面前的韩小暖，见她还是一脸的悲切，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小暖小姐，生死有命，若颀姥姥的死是个意外，谁都不想的。好在，你们母女在她生前解开了心结。”
  苏姨的劝慰让韩小暖鼻子酸酸的，她垂着头，哽咽道，“可是，苏姨，我没有妈妈了啊……”
  不管多大，在父母面前都还是孩子。
  看着韩小暖落泪的模样，像极了小时候和父母走散的孩子一样，满是绝望，害怕……
  “小暖小姐……”苏姨叹了一口气，“你现在也是妈妈了，要坚强起来，若颀小少爷每天看着你伤心，他也偷偷地掉眼泪。他很心疼你，小小的孩子红着眼睛的模样，真是让人心疼啊。”
  韩小暖点点头，抹了抹脸上的泪痕，“我会的，苏姨，只是，我需要时间。”
  所有的伤都是要靠自己慢慢愈合的。除了时间，没有任何的途径。
  中午韩若颀不回来吃饭，苏姨炖好鱼汤，直接给韩小暖盛了一碗，端过去。
  韩小暖没有胃口，可不忍苏姨殷切的目光。她还是端起碗来，趁热喝了一口。
  平日里喝着感觉鲜美的鱼汤，此时在她闻来却是腥气十足。韩小暖皱着眉头，放下碗，还没有来得及咽下，喉间一阵恶心，她“哇”的一声，全都吐在旁边的垃圾桶里。
  苏姨吓了一跳，赶紧给她顺着后背，“怎么吐了？你吃的本来就不多……”
  “没事……”韩小暖伏在桌上，冲苏姨摆摆手，“可能是我这几天我没有这么吃东西，胃里面太空了。苏姨，我还是想喝些粥……”
  “好好好……”
  只要韩小暖想吃的，苏姨都是忙不迭的答应着。
  就着苏姨的手，喝水漱口，韩小暖伸手拉住转身欲走的苏姨。
  “怎么了，小暖小姐？”苏姨转脸问道。
  韩小暖刚刚呕吐过，脸色不好看，她看着苏姨，神情却是无比的真诚，“苏姨，谢谢你，在我最难过的时候，都是你一直陪在我的身边。”
  苏姨一怔，随即动作轻柔地拍了拍她的头，“和我客气什么啊，真是傻孩子……”
  韩小暖喝了一小碗粥后，不一会，靠着躺椅在阳台睡着了。
  苏姨叫了两声，没听到人应声，难得见她睡得这么沉，也就随她。
  从卧室里拿来厚毛毯搭在她身上，她又把窗户关紧了一些。
  正欲转身走开的时候，苏姨瞧见韩小暖放在一旁的手机震动起来，“嗡嗡”直响。
  走近一看，是许家默打来的。
  苏姨犹豫一下，伸手接起来，“家默少爷……”
  “苏姨？”手机那端的许家默正在收拾东西，听到是苏姨接的电话，他又问道，“暖暖呢？”
  “小暖小姐在阳台上晒太阳，刚刚睡着了。”
  许家默闻言，语气温和地问道，“她好吗？还是不怎么吃饭？”
  “中午就喝了一口鱼汤，还全吐了。”苏姨担忧地说道，“这两天也就只能喝一些白粥，一点荤腥也不能吃。她这么瘦，光是吃那些白粥有什么用……”
  许家默听了也是忧心不已，“苏姨，给陈安打电话了吗？让他过去看看。”
  “也只能这样。”苏姨点点头，随即小声叮嘱着，“家默少爷，你下午过来，好好陪陪她。小暖小姐每天吃的那么少，人也没精神，睡得时间也比以前多……”
  许家默眉头一皱，他停住手，慢慢坐下来，“苏姨，暖暖是不是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