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陈姣眉递过来的照片，韩小暖没有伸手去接，眉眼微冷，站着没动。
  以前的谢十七和她没有关系，她认识的是现在的谢十七。
  见韩小暖不接，陈姣眉把照片往她面前的桌子上一丢，语气不屑地哼道，“一个不入流的女人，也值得你这么在乎，可笑。”
  白色的圆形桌面上，摊开好几张照片。
  韩小暖余光瞥见，神色微怔，随即快步上前，一把拿起桌面上的照片，认真地看着，面露惊诧。
  举步走近，陈姣眉很满意地笑了笑，“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了，你果然什么都不知道啊。”
  放下手里的照片，韩小暖没有说话，眸中方才的惊诧，逐渐消散。
  “谢十七她身手很好，这你应该是知道的，就是在那里锻炼出来的。”陈姣眉似乎心情很愉悦，声音都比往常柔和了许多，“还有，她喝酒也是一流的，灌倒几个大男人也是不在话下的。别看她小小年纪，会的东西可不少呢。尤其是那些不堪入耳的……”
  陈姣眉说的这些事情，韩小暖都不知道，她也不知道陈姣眉为什么突然和她说起这些。
  陈姣眉针对的人，应该是她才对。
  为什么今天要拿谢十七的过往说事？
  难道是因为昨天谢十七泼了她一杯水，心高气傲的她，不甘心受辱？
  陈姣眉笑嘻嘻地凑近，看好戏一般地说道，“是不是感觉那个谢十七并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清纯了？”
  不动声色地避开这个女人的刻意靠近，韩小暖稍稍平复了一下杂乱的心绪。
  “陈小姐，你和我说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韩小暖眯着眼睛问道，继而神色恢复平和，“不管十七以前是做什么的，那都不是她自己能选择的。她现在生活步入正轨，请陈小姐你不要这种小人行径，惹人厌恶。”
  陈姣眉呵呵一笑，“我是好心提醒你啊，韩小暖。不干净地方出来的女人，又能干净到哪里去。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省得时间一久，连带着你也不干净起来。”
  听到陈姣眉说出这样的话来，韩小暖算是彻底糊涂了。
  刘玉影到底是看中了陈姣眉哪一点，非要认她做什么女儿？
  就只为了恶心她韩小暖？
  揭人伤疤这种事都干得出来……人品如此卑劣，纵使再貌美如花，千娇百媚又如何。
  韩小暖把自己的视线从旁边这个女人身上挪开，抬眸望向远处，打算净一净眼睛。
  此时的陈姣眉却是心情极其愉悦，嘴角的笑意从未消失，他对着韩小暖微微一叹道，“家默不是最喜欢你的干净清纯吗？你可不要让他失望啊。”
  “我们夫妻间的事，不劳陈小姐你挂心。”
  实在是不想再和她多说一句话，韩小暖转身欲走。
  “听说那个谢十七对方清濯很有意思。”身后传来陈姣眉并不打算善罢甘休的声音，“方家那样的大户人家，应该很有兴趣知道这个许家表小姐的过去。不如，请如今方家大小姐的你，带一份给方家太太看看，如何？”
  提到方家，心头蓦地一疼，韩小暖倏地转过身来，语气冰冷地喝道，“陈姣眉，你不要太过分！”
  呵……
  终于生气了。
  陈姣眉得意地看了韩小暖一眼，在一旁的椅子上坦然落座，“怎么？不走了？”
  莫名的怒火袭上心头，韩小暖霍地转身，伸手拉过一把椅子，在陈姣眉面前坐了下来，“嗯，不走了。有人非要把脸凑过来让我打，我要是走了，岂不是让对方很失望？”
  抬手把桌面上那几张谢十七的照片收了起来，韩小暖眉头一蹙，“陈小姐，你知道为什么不管你怎么努力，家默就是不喜欢你吗？”
  陈姣眉嘴角的笑僵住了。
  “因为你总是在做他不喜欢的事情。你说，如果家默知道你在背地里查十七，你信不信他回来扒了你的皮？”韩小暖站起身来，微微弯腰看着她，眸带冷意。“你做这么多，无非就是针对我。那就爽快点，不要把谁都拉进来。”
  提到许家默，陈姣眉的脸色骤然一变，人猛地站起身，“韩小暖，我就是针对你。你抢走了家默，我绝不会让你好过的。”
  见她怒气冲冲的模样，韩小暖点点头，“这就对了，终于把心里话说出来了。整天藏着掖着的，我都替你累得慌。”
  “韩小暖，你真的变了不少啊。也难怪，现在你有方家给你撑腰，但是，你就没想过吗？”陈姣眉话锋一转，神情变得奇怪，“方家太太是名门闺秀，出身大家，一贯是清高自傲，很少有小辈入她的眼。你和她第一次见面，她就认了你，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后面的缘由，韩小暖自然知道。
  可这些，她不希望被别人拿出来说道。
  她和方清濯之间，清清白白。
  “看你一脸懵懂的样子，真是又傻又天真啊。”陈姣眉见韩小暖又是怔愣，于是，就善解人意地解释着，“实话告诉你，这一切都是方清濯安排的。韩小暖，你可真是好本事啊！”
  陈姣眉查她！
  双手紧握，韩小暖的眉眼冷了起来。
  ……他眉眼含笑，璀璨如星，“小暖，即使我们有缘无分，做不成情侣，还是可以做朋友的。你叫我清濯就可以了。”
  ……他看着她，很是认真地说道，“我家就我一个孩子，我妈可是很喜欢女孩子，你性子这么文静，我妈肯定特别喜欢你。”
  ……他的眸中藏着掩藏不住的不舍，“什么时候和家默哥回北京，一定要去我家做客。”
  ……
  脑海中忽然想起还在a市的时候，方清濯和她说的那些话，不由得心尖一痛。
  “不知道陈小姐在哪里听到的这些闲言碎语？”眼角微涩，韩小暖直直地看着陈姣眉，神色再无半点温度，“原来，陈小姐你的心思都花在这方面了。怪不得公司倒闭，只好到处游手好闲，赖在许家吃白食了。”
  陈姣眉并不在意韩小暖的挖苦，见她动怒，心情更是愉悦。
  “为了你，我可是花了大价钱，雇了好几拨私家侦探，才得这个消息，绝对真实。”陈姣眉呵呵笑出声，“真有意思啊，家默和那位方家少爷是多年的好兄弟，谢十七又对方清濯有好感，可这里面都掺着一个你。韩小暖，你说你是不是个祸害？”
  韩小暖不想说话，只想一巴掌打在陈姣眉那妖艳如花，此时十分欠揍的脸上。
  还未付之行动，已经有人替她出手了。
  “嫂子自然不是祸害，而你，绝对是！”
  话音刚落，谢十七的手就到了，干脆利落地甩到陈陈姣眉的脸上。
  “啪！”
  陈姣眉一时躲闪不及，被打了个正着。
  她捂着火辣辣的脸，恼怒地看着谢十七，“果然是不入流的地方出来的，这么粗鲁。”
  谢十七甩了甩用力过猛，有些发麻的手，哼道，“这么爱在别人背后嚼舌头根，那你又是几流？姓陈的，再让我听见你胡说八道，我就把你这张人皮拔下来！”
  谢十七才不管这个女人有什么后台，惹到她，让她不高兴了，她就想出手教训一下。
  “我说错了吗？”捂着红肿起来的脸，陈姣眉讥讽地一笑，“麻雀想飞上枝头变凤凰，还怕被人笑话？谢十七，你是从哪里爬出来的，自己不知道吗，竟还敢奢望做大户人家的少奶奶……”
  眼睛微眯，谢十七气恼地再次挥起手。
  韩小暖忙伸手拉住了她，“十七，不要和她一般见识，你越是生气，她越是来劲。”
  想想也是，揍她，自己的手也疼。
  谢十七放下手，脸色十分不善地瞪着陈姣眉，“看在我姨的面子上，我饶你一回，再让我听见你叽叽歪歪，我非把你打得你爸都不认得你！”
  说完，谢十七拉着韩小暖的手，“嫂子，我们走！”
  陈姣眉却是并不打算善罢甘休，她伸手拦住，“谢十七，我的话好没说完，你别走！”
  谢十七哪里愿意理会她，伸手粗鲁地一把推开她，“让开！好狗不挡道！”
  陈姣眉伸手过来抓谢十七，她娇娇小小的，能有多大的力气，谢十七猛地一甩手挣脱开来，顺手推了她一把。
  脚底一滑，就要向后摔去，陈姣眉双手向旁边一抓，正好抓住韩小暖的衣服。
  惊呼一声，两个人同时摔进了游泳池里。
  这一系列的动作发生得太快，谢十七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身边的韩小暖身子一歪，摔进了游泳池里。
  韩小暖不会游泳，猝不及防地摔进水里，呛了不少的水。
  挣扎了几下，才勉强浮上水面，还未来得及换气，脚底一紧，又被人拉进了水里。
  好多的水涌过来，胸口压得很闷，韩小暖却怎么挣扎都挣脱不开那双手的束缚。
  腹部的酸痛越来越明显，手脚也逐渐失去了力气。
  就在憋气达到极致的时候，意识开始昏沉的时候，韩小暖感觉有一双手托着她的腰，把她举到了水面上。
  恍惚感觉有人在用力按压她的腹部，逼她吐出水来。
  吐出水，咳嗽了几声，韩小暖这才有些力气睁开眼睛。
  “嫂子！你可吓死我！”
  甫一睁眼，就看到一脸焦急，头发还在滴水的谢十七。
  腹部的痛楚在逐渐加剧，韩小暖喘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出声。她一把抓住一脸焦急的谢十七，“……十七……快送我上医院……”
  谢十七一脸惊慌地连连点头，“医生马上就到！嫂子，你没事吧？”
  许家有医生，韩小暖是知道的，应该很快就到。
  见谢十七吓坏了，她挤出一丝笑，宽慰道，“我没事……”
  谢十七伸手把韩小暖抱起来，放到一旁的椅子上坐好，“嫂子，我去给你拿条毛巾擦一擦。”
  腹部的疼痛越来越厉害，她撑着一口气，不让自己晕过去。
  眼前一晃，有人影挪了过来。
  韩小暖虚弱地睁开眼睛，看清那人的脸，她开口说道，“……是你。”
  陈姣眉俯身下来，低低在她耳边呵呵一笑，“没错，是我。怎么样，差点被淹死的滋味如何？”
  “……为什么……”韩小暖白着一张脸，虚弱地看着陈姣眉
  如果是因为恨她，陈姣眉不会在这么仓促的情况下动手，毕竟还有谢十七在，她也不可能会得手。
  “放心，这么多人在，我哪里会这么明目张胆下手要你的命。”陈姣眉在她身边弯下腰来，伸手在韩小暖那苍白的脸上抚了抚，低声说着，“我只是不想你肚子里的孩子活着……”
  孩子？
  “什么孩子？”韩小暖闻言，惊讶地看着她，“你又怎么知道？”
  “哦，吃饭的时候，见你老是犯恶心……”陈姣眉阴冷地一笑，“我呢，也是猜着玩的。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韩小暖瞬间呆住了，就因为自己吃饭的时候，反胃恶心，她就立刻对自己下手。
  心思这般歹毒，自己真是轻看了她……
  “陈姣眉……”韩小暖撑着坐直身子，冷冷看着她，“如果这次我没事，你还能安安稳稳做你的陈家大小姐。要是我真的怀孕，却被你这次害到，我敢保证，你会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凭你？”
  陈姣眉轻蔑地笑了笑，“省省吧你。”
  韩小暖现在才算明白许家默临走之时的担忧。
  原来，人的心真的可以坏到自己想象不到的地步。
  自己的数次退让，却被她认为是懦弱。
  韩小暖慢慢坐起身，尽管眼前阵阵晕眩，她还是一瞬不瞬地盯着陈姣眉，“陈小姐，你怕是忘记了你爱踩边缘的毛病了吧。自视过高，屡屡踩线，如果不是你父亲保你，你以为你能这么逍遥？”
  “你什么意思？”陈姣眉微怔，“家默告诉你的？”
  双手紧紧握着椅子的把手，韩小暖勉强坐直身子，“是，这些我都不懂。可我只懂一点，把那些东西交出去，陈小姐的下半辈子就不会这么逍遥舒服了。我说得对不对，陈家大小姐？”
  陈姣眉神色僵住，“既然你握着我的把柄，为什么不早早拿出来？你……想诈我？”
  韩小暖懒得解释了。
  说自己妇人之仁，相信人性本善？
  说自己信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想家无宁日？
  说许家默和她退婚。自己心里有那么一丝丝小内疚……
  “随你怎么想，以后不要在我面前出现了……”
  抛下这句话，韩小暖身子一软，无力地靠坐在椅背上。
  谢十七等不及佣人抱来被子，直接在半道上把被子抢了过来，然后直接奔到韩小暖身旁，利落地一把推开靠得最近的陈姣眉，披到韩小暖的身上。
  看着韩小暖惨白的脸，谢十七转脸看向陈姣眉，恨恨地说道，“姓陈的，要是我嫂子有个什么事情，咱俩没完！”
  陈姣眉坐在一旁，看着韩小暖惨白如纸的脸色，只是冷冷笑着。
  腹部的酸痛感越来越强，韩小暖已经疼得满头大汗，“十七，背我走，快一些……”
  “好！”
  谢十七伸手把韩小暖连着被子扶起来，然后一弯腰，把韩小暖背了起来。
  “嫂……嫂子……”脚步匆匆，谢十七的声音也颤抖了起来，“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我哥临走前可是把你交给我的，他这刚走，你就被祸害成这个样子，你叫我怎么交代啊。”
  “……十七，别怕。家默不会怪你的，是我自己不小心啊。”韩小暖的声音听起来越来越是虚弱，“那个……那个陈姣眉太谨慎，我没有证据……是我低估她了。”
  谢十七咬牙切齿地恨道，“那个女人太坏了，还是最坏的那种蔫坏。跟个千面妖精似的，都不知道她哪面是真，哪面是假。你也是个没心的人，她找你，你就去啊，就不知道找个借口……”
  “十七……”韩小暖感觉自己撑不住了，声音都小了，“……先瞒着家默……”
  谢十七急得直吼，“我哪能瞒得住他啊，他精的跟鬼似的。”
  “……实在瞒不住，就捡好听的说……”韩小暖难受地快说不出话了，“就说我贫血住院了……”
  “好！”谢十七已经看见护士推着担架车过来了，不由得心里一松，“嫂子，医生来了！”
  耳边却没有回音，谢十七刚放下的心，瞬间又提了上来，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韩小暖，你说话啊！你……别吓我啊……我胆子很小的……”
  耳边还是一片寂静，谢十七双腿发软，忙扬声唤道，“医生！快点！”
  很快，护士迎了上来，接住她背上的韩小暖。
  背上一轻，谢十七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喘着气。
  看着担架车上韩小暖那没有多少血色的脸，谢十七感觉自己的心突突地跳得很厉害。
  筋疲力尽垂下头的时候，谢十七看见自己指缝间似有异样，她颤颤地抬起手看了看。
  纤细的手指中间，染着淡淡的血迹……
  心里一沉，谢十七立即冲救护车奔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