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琛爱看着镜中自己狼狈的模样，忽然笑了起来。
  这样的自己，傻傻的，却更像……人……
  会慌乱的自己，会手足无措的自己，会因为女人而心思紊乱的自己，会流鼻血的自己……
  这一切，皆因那个女人。
  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真的……很好……
  徐琛爱慢慢擦拭着唇边的血迹，漆黑冰凉的眼眸之中，笑意更甚。
  原来，做人的感觉是这样的……
  结账的时候，徐琛爱看了一眼那件韩小暖刚刚试穿的裙子，转脸询问，“不喜欢？”
  韩小暖瞥了一眼那件裙子，眼前闪过刚刚发生的一切，她有些尴尬地摇摇头，“不要了……”
  徐琛爱瞧见她尴尬地涨红了脸，却是笑了笑，把卡递了过去，“这件也要。”
  她，穿上一定很好看……
  付好账，徐琛爱一手提着购物袋，一手搂着韩小暖，状态亲昵地往外走。
  坐回车里，韩小暖还在想着刚刚与那个导购员zoey联系时的一幕幕。
  ……紧张，又激动。
  她不着痕迹地抚上自己嘭嘭乱跳的心口，想着那里还藏着那跨越万里之遥，来到自己面前的婚书的一角，心头还是悸动不已，始终还是不能平复。
  家默，你来了，对吗？
  你来带我回家……
  韩小暖眼中的激动和难以压抑的狂喜，让她的脸上浮上灿然的红晕。
  车速不急不缓。
  外面的日光被路边的树影分割成很多块，因为速度的原因，像是在脸上跳跃着。
  徐琛爱转脸看着坐在身旁的女人。
  她的心情似乎很不错。
  白皙的脸上虽然没有笑意，可表情柔和了许多多，湿漉漉的眼睛里流露出温柔，整个人看起来又温暖又雅静。
  书上说女人发泄最好的方式，就是放肆购物，原来是真的。
  似乎被她感染了，徐琛爱的心情亦是很轻松。
  眸中的冰凉减退，他偏转过脸看着她，轻声说道，“你心情很好，caitlin……”
  韩小暖也转脸看向他，没有掩饰眼中的兴奋，“这里和国内很不同……”
  停顿片刻，她出声又问，“我以后还可以出来吗？”
  语气小心翼翼，带着期待。
  如水般清澈的眼眸闪着光亮，令人心头一柔。
  “可以。”徐琛爱发现自己越来越不忍拒绝她，“我只要有空，就陪你出来买东西，好吗？”
  因为自己的猜想被证实，因为知道自己不再是一个人彷徨无依，因为知道自己的那个他，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等待着时机，带自己回家……
  韩小暖的心情竟是格外的好，眼眸里也不再掩饰，流露出大把大把璀璨的笑意。
  这样美丽的笑容，徐琛爱只在那些照片上见过。
  自从她踏入自己的生活，从一开始游乐场和公园里的陌生和客气，到那个废弃仓库给她解开绳索的惧怕和担忧，再至现在知晓自己身处r国之后的崩溃和绝望……
  在他的身边，她还是第一次这样笑。
  徐琛爱一时之间竟是看痴了。
  就是这样灿烂阳光的笑，是自己一直渴望的，也是她身上最吸引自己的地方。
  “caitlin，你的笑容比金合欢花还要灿烂……”
  徐琛爱着迷一般地伸出手，想触摸那抹笑靥。
  韩小暖微一侧脸，避开他的手，笑眯眯地把手往他面前一伸，“给我。”
  “什么？”
  手掌落空，徐琛爱毫不在意地收回，眸带不解地看着女人伸到自己面前的那只白皙纤细的手掌。
  韩小暖歪着头看他，红唇一抿，“我要你刚才付款的那张卡，以后归我，可以吗？”
  眸色一怔，徐琛爱把那只小手握到自己的掌心里，放到唇边，竟是久久没有松开。
  “徐琛爱……”
  韩小暖挣了几下，没有挣开手。
  脸上微微一红，她压低声音喊着他的名字，“徐琛爱，你松手……”
  徐琛爱却好似故意一般，抬眸看她，却是拉着她的手不放。
  好整以暇地看着韩小暖窘迫的模样，他微微挑眉，“caitlin，你害羞？“
  韩小暖听他明知故问，更是又羞又恼。她使上力气，缩回手，瞪了他一眼，“知道你还问？”
  徐琛爱坐直身子看他，瞅着她脸上晕红的双颊，淡淡说道，“车子很大，很宽敞，和司机也是隔离开的。即使后面有什么动静，前面也是听不到的，除非，被允许。”
  说着，他身子前倾，离她近一些，低声说道，“可此时我的caitlin害羞的样子，我是不会允许其他的男人看到……”
  徐琛爱这般亲昵的语气，韩小暖已经习惯了。
  这个男人一开始的刻意模仿很是生硬，如今的他，显然已经是游刃有余了。
  单论两个人相处时的一言一行，这个徐琛爱已经完全算得上是很合格了。
  不管是作为男朋友，还是丈夫……
  他温柔，体贴，容忍，大度，还会时不时对她说一些甜言蜜语。
  可韩小暖没有忘记他可以眉眼含笑地说出把若颀杀死，只为绝她念想。也没忘记他逼着自己做出决断，迫不得已赌上所有，开车坠海。她更不敢忘记他将她好似豢养的宠物一般，只为满足他作为影子的满足感……
  心头一凛，韩小暖唇边的笑却仍旧璀璨，她不着痕迹地躲开，“你的卡到底给不给我啊？”
  对韩小暖的刻意躲避，徐琛爱也不着急。
  “caitlin，你愿意花我的钱，我很高兴。”他伸手把卡放到韩小暖的手里，偏头在她的脸上轻轻啄了一下，“想买什么都可以，卡里的钱不够，就打电话给我。”
  “……钱不够？”
  韩小暖倒是没想到这个。
  她皱着眉头看着手里的卡，又疑惑地看了看徐琛爱。
  他，肯定是不穷的，但不会这么小气吧……
  徐琛爱被她怀疑的眼神逗笑了，禁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卡里面的钱，只要你不是去买飞机，你买任何东西，应该都是够的。”
  韩小暖知道他是寻自己开心，利落地把卡装起来，“那你小看了女人的购物能力，我不买飞机，也能把你的卡刷爆……”
  “那我明天让人往卡里多打些钱。”徐琛爱见她这样说，眼眸微垂，“一个亿，够了吗？”
  韩小暖一愣，这么多啊……
  以为他是故意说着哄她玩，可看着他很是认真的模样，倒也不像是随口说着的。
  她身子往后靠在椅背上，哼道，“拿钱砸我啊……”
  “我的家底目前粗略估计，大概是许家默的两倍。当然，是除掉各自父母那一部分，只计算我和他靠自己双手挣来的。”徐琛爱看着韩小暖捏在指间的卡，低声笑道，“当然，这些年除了烂在银行里，几乎没有什么用处。”
  ……家默做的都是正经生意，自然没有你挣得多了……
  徐琛爱的话真是有些欠揍，韩小暖有些不高兴地看向窗外，脱口而出，“你为什么老是要和他比……”
  身子蓦地一僵，徐琛爱眼神沉暗，眸中渐冷，“caitlin，什么意思？”
  莫非，连她都觉得自己不配和许家默相提并论！
  她是不是也和他的父母一样，打心眼里看不起他，不管他怎么证明，怎么努力，全部都视若无睹！
  韩小暖看徐琛爱瞬间冷肃的面容，心里竟是微微一阵刺痛。
  其实，许家默算是他们彼此最深的忌讳。
  今天是徐琛爱提起，韩小暖才跟着说一下。
  见他还是瞬间炸毛，韩小暖很是无奈。
  坐直身子，她转脸看着他，认真地说道，“徐琛爱，你是你，他是他。你们本来就是不一样的人，也注定是要拥有不一样的人生。为什么你要和他比呢？”
  徐琛爱脸色阴沉得吓人，眸色深沉地看着她。
  韩小暖有些害怕，她瑟缩着，不敢说下去。
  “继续说……”
  徐琛爱沉声说道。
  语气压抑，却带着命令的口吻。
  说，还是不说？
  韩小暖犹豫着。
  可话已经挑头了，说一半，留一半，他听得不痛快，自己说得也不痛快。
  何况，挑明了说，也好过背地里再去猜测，再去掩饰。
  压下心里的恐惧，韩小暖小声说道，“我认为你不需要和任何人相比。这世上的每一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你徐琛爱也只有一个，你就是你，徐琛爱就是徐琛爱，不需要模仿，也不能被替代……”
  韩小暖鼓足勇气说完，后怕地看着身边阴沉着脸的徐琛爱，兀自胆战心惊着。
  旁边的男人良久没有说话。
  徐琛爱也没有看韩小暖，一直到家，他始终都看向窗外。
  韩小暖不知道自己的话是不是又惹怒了他，见他不语，也不敢再说话，安静坐在一旁，思考着三天后的约定。
  一个人自始至终沉沦在自己的幻想中，始终都没有活出真正的自己，他是可怜的，也是可悲的。
  韩小暖说出这样的话，并不是悲天悯地地去可怜徐琛爱。
  此时的她，无暇去可怜一个完全把控着自己的人生，造成如今这种局面的始作俑者。
  她只是很不喜欢他事事，处处，时时都要和许家默比对。
  他的挫败和失落，最终会全部落在她的身上。
  今日之言，也算是为自己博一下。
  不过，韩小暖高估了自己的忍受能力，很快她就后悔了。
  用完晚餐后，韩小暖坐在落地灯下看书。
  她一只手托着腮，一只手拿着书。目光落在那一页已经很久了，却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
  是的，她到现在还在后悔着。
  刚刚在车里，实在不该意气用事。脱口而出的话，显然都是没有经过大脑。
  徐琛爱一扫常态，晚餐也没有陪她吃饭。
  韩小暖抬头看看墙壁上的老式挂钟，现在已经快晚上八点了，他还没有出现。
  太不符合他一贯的作风了……
  徐琛爱下车的时候步履匆匆，韩小暖没看清他的神情，只是他的背影看起来很是僵硬，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有些发抖……
  他一定是气坏了！
  韩小暖越想越是不安，她应该像往常一样听话顺从就好了。
  平安顺利地熬过这三天，她就可以离开了，就可以回到家默的身边，回到若颀的身边……
  是自己太过放松了吗？
  韩小暖长叹一声，把书合上，推到一边去。然后趴在桌上，胡思乱想着。
  要不要……去道歉？
  自己对于他还算有些用处，说上两句软话，他也许就不会那么生气了。
  当然，韩小暖不会傻到以为这一段时间徐琛爱对她百依百顺，是因为喜欢她，爱她。
  说难听一些，她对于徐琛爱来说，只是他取缔许家默最重要的道具，最明显的象征而已。
  现在她的一切，都系于徐琛爱这一认知上。
  徐琛爱对她那种复杂的感情，利用好的话，可以让他放松警惕。
  唉……她是傻到家了，才会说出那样的话。
  其实，韩小暖说出那样的一番话，还有一个原因。
  她不希望徐琛爱对许家默的敌意那么深。
  今天zoey能和她联系上，还拿出那张婚书的一角，足以证明许家默人已经来到了r国。
  若是有一天，两个人面对面，她希望，他出手不要那么狠……
  机会只有一次，为何不试一试。
  可这很有可能惹恼徐琛爱……
  他的手段，韩小暖是知道的。
  他根本不需要亲自动手，只需一个眼神，身边的那些人就会做得妥妥当当。
  表面温文尔雅，实则心狠手辣，这才是真正的他。
  zoey一再强调的话，一直在她脑海里来回闪现。
  顺从……
  保全自己……
  想来想去，始终都找不到合适的方法，韩小暖颓废地决定放弃了。
  徐琛爱回房的时候，首先扫了一眼床，上面被褥整洁，显然没人睡过。
  他心头一跳，忙在屋内寻找她的身影。
  目光在落地窗边的榻榻米上寻到那抹纤细的身影时，他微不可查地长吁了一口气。
  她嫌房间太大，他让人在落地窗旁边，安置了榻榻米。
  知道她喜欢看书，他又特地让人在旁边置办了书架，书桌。
  她不喜欢馥郁香味的花，按照他的吩咐，女佣送来的花，都是清香淡雅的花。
  徐琛爱慢慢了走过去。
  韩小暖头枕在胳膊上，睡得正熟。
  她最近胖了一些，脸上有了些肉，比那一段时间苍白得快要凋零的模样，好看了许多。
  因为枕在胳膊上的原因，她脸颊上的肉被挤压得变形，嘴巴微微嘟着，看起来很像贪睡的金鱼。
  徐琛爱静静看着她。
  她的心到底有多大，这些天该吃吃该喝喝，可是一点也没有亏待自己。
  徐琛爱知道韩小暖惧怕他，厌恶他，每分钟都想逃开他。
  因为他禁锢了她，夺取了她最珍视的一切。可终究，她还是只能待在他的身旁……
  男人修长的食指曲起，在韩小暖的脸上滑动，眸光微动。
  caitlin，你知道你今天和我说的话，我有多震撼吗？
  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和我说过这样的话。
  我的父母都是高智商的天才，偏偏我资质平庸，就算我再怎么努力，他们也从来都不会夸赞我一句。
  你说这个世界的我，是独一无二的，不需要模仿别人，也不能被替代，你知道当时我的心里有多激动吗？
  在车上，我不敢看你，不敢回应你，是因为我害怕被你看到我眼眸之中的脆弱……
  caitlin，许家默什么都有，你不要再想着他，就留在这个黑暗的沼泽里陪着我，好不好？
  我会倾己所有对你好，许家默能为你做到的，我徐琛爱会加倍给你……
  只求你，心甘情愿留在我的身边。
  窗户没有关严，溜进来一阵又细又凉的夜风，睡梦中的韩小暖应该被冻着了，眉头紧皱地缩了缩身子。
  收拾心神，徐琛爱弯腰将她打横抱起。
  睡梦中的韩小暖身子悬空，条件发射地勾住他的脖子。
  徐琛爱很喜欢她这种依赖。
  她今天应该是累极了，平日里只要他一靠近，韩小暖就会惊慌地睁着大眼睛，戒备地看着他。
  身子沾上松软的大床时，韩小暖舒服地摊开四肢，嘴里咕哝了一句，又沉沉睡去。
  徐琛爱，你别生气……
  听清她的呓语，徐琛爱坐在床边愣了一会。
  很久，他才拿起手机，“doctorwang我想停下来……”
  稍顿，徐琛爱垂眸，继而认真地回答，“是，我心软了……”
  不管她是刻意，还是有心为之。不可否认，自己最终还是软下心来……
  他舍不得她。
  夜已深沉。
  徐琛爱像往常一样，掀开被子，把身旁熟睡的女人纳入自己的怀抱，在她头顶处落下一吻。
  晚安，caitlin，好梦……
  一夜竟是难得的好眠。
  徐琛爱悠悠醒来的时候，心情也是无比的轻松。
  这一切，皆因昨天那个女人怯懦懦说出的那番话。
  对于自己的情绪被干扰，徐琛爱很是无奈。
  胳膊微动，竟没有往常她靠在上面的重量。
  心头一惊，他蓦地垂眸。
  身边竟然是空的！
  她不在……
  徐琛爱心头猛地收缩，他立即坐起身，“caitlin！”
  没听见回答，徐琛爱下了床，直接跑到浴室，拧开门，没人！
  回头看向榻榻米处，没人！
  她，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