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千城微愣，下意识回答：“你的安全最重要。”
  “我一直都对你不好， 你为什么还要在意我的安全？”
  赵嘉丽实在是想不明白，按道理自己的种种做法应该是让他讨厌的。
  最开始的时候就是知道他看不起她这个村姑， 知道他暂时不会反抗故意用肢体接触来恶心恶心他，当然那会也是她最恶心这个踩着人命上爬的所谓的龙傲天的时候。
  可是渐渐地他学会了逆来顺受， 竟然还愿意配合自己滚床单生孩子， 似乎不仅仅只是荷尔蒙在作祟，在发生关系的时候他只是克制了一下，而这个过程足以让他这样的人恢复冷静和理智， 却很快地以更凶猛的姿态反扑过来。
  她有点想不通，就像他如此看重自己的安全一样想不通。
  或许他在改变，也确实有所改变，不然不会去帮张延这个忙。
  这个时候的他正年轻，没有经历过日后的商场风云、声色犬马，没有将利益彻底根植于内心，或许还有掰正的可能。
  徐千城也不知道该怎么向她解释。
  在北京城里他看过太多鲜妍的花骨朵，虽然还小还没开始绽放，但隐约可以看见它们长成后有多美丽。然而当他来到一个贫瘠的小村子遇到一朵昂着头，得意又嚣张的霸王花时才发现以往不过如此，从来都没有生出摘花的欲望的他蓦地产生心动，只有它是独一无二的，同时也最受他心里喜欢，想要摘下来珍藏在自己的花瓶里独自欣赏的。
  他久久不言，赵嘉丽忍不住开始猜测：“你不会是喜欢我吧！”
  徐千城抿唇没有回答，想承认怕吓到她，否认又太违心。
  但是沉默无异于默认。
  赵嘉丽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大哥，你最好还是别喜欢我，我都说了心比刀冷，是真的。”
  虽然这话说出来像个段子，但是她确实对爱情这玩意儿确实不太感冒，两人把对方都看得透透彻彻的，也没有那种神秘的窥探欲，所有的感觉好像仅限于床上。
  一听‘心比刀冷’四个字，徐千城不自觉地皱起眉头：“你和那个……吴广博……”
  “别！”赵嘉丽一口打断他的话，听到那个人间油物dna就开始驱使自己炸毛：“千万别提他，现在的我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她这副讳莫如深的样子，必然是曾今伤得不轻，所以现在才对感情一事避之不及。
  徐千城好声好气地安慰道：“没事的，一切都过去了。”
  “是的是的，都过去了，过去了就别再提他了，省得倒胃口。”
  赵嘉丽点头如捣蒜，浑身细胞都充斥着对那个人间油物的讨厌。
  徐千城也不想提这么个丑东西，不仅让自己心里忍不住吃醋，还让她回忆一遍已经过去的感情。
  他将话题拉回到他们的关系上，循循善诱道：“丽丽，很多夫妻在一起时间长了，爱情渐渐消弭，会变成家人，或许我们也可以将彼此当做家人一样相处。”
  将彼此当做家人？
  赵嘉丽想了想，将他当成两个孩子的爸？
  好像也不是不行，只是……
  “你还这么年轻，真的打算就这么过下去，就没有想过离婚后好好谈一段正常的恋爱？”虽然这狗比在小说里也没谈过恋爱。
  闻言，徐千城轻笑：“说得好像你有多老似的，比我还小一岁多。而且我有妻子有孩子，为什么还要离婚跟别人谈恋爱，人又不是没有恋爱就活不下去。”
  最后一句话倒是和自己的感情观念不谋而合，要是换个性别，他们两个说不定真能成为狐朋狗友塑料花好姐妹。
  “徐千城，你家里人不会同意的，就像张延的家人一样，看似是他妈一个人闹，其实全家都默许了这个决定，将弱势的一方狠狠踢出局，这是强势那一方固有的姿态，到最后舆论导向也是强的一方，毕竟胜者为王。”
  而且在小说里徐千城的妻子秦妙是白富美一枚，家世好容貌好修养好，还是清大毕业生，最后不过成了徐家的一张门面，成为了生孩子的机器，哪怕生了孩子奖励这奖励那，过着华华丽丽的富婆生活，她的人生也没有任何闪光点可言。
  自己家里的条件根本够不上徐家的门槛，当然赵嘉丽也没想去够，哪怕是有机会也不想成为一张门面，无法顺遂自由过自己想要的人生那还有什么意思。
  徐千城走到她跟前蹲下，抬头看着她。
  因为这样的姿势，坐在椅子上的赵嘉丽难得可以低头俯视他。
  他拉着自己的手，精致的眉眼间闪烁着耀眼的光彩。
  “我会证明给你看我们和他们不一样，到时候你要不要考虑成为我的家人？”
  赵嘉丽抿了一下嘴，想着爹娘想着赵家，嫣然一笑：“你知道真正的家人对我而言是什么意义吗？”
  不等他回答，她慢条斯理道：“真正的家人是永不抛弃，永不背叛，坦诚相对，相互团结，就像我和我爹娘他们一样。徐千城，你别太冲动，有些话说出来容易真正履行的时候很难的。”
  女孩说这话时眸中带着笃信，是以前从未见过的坚定和信念。
  徐千城轻轻颔首：“我知道，所以我会用以后的时间证明给你看，当然如果我没做到的话也会好聚好散的，尽可能不给你添麻烦。”
  听到他想要一个机会并且答应好聚好散，赵嘉丽有些犹豫。
  隐约感觉到她有意动，徐千城再接再厉：“孩子也可以给你，反正都是你怀胎十月生出来的。”
  这个段话让原本犹豫的心一下子就激动起来了，赵嘉丽沉了口气：“好，那我先拭目以待咯！”
  徐千城唇角微扬，笑意渐渐染上了眼尾眉梢。
  至少从现在开始有奔头了，暂时不用担心被她放弃，只要自己再努力一点，说不定就能将暂时无限拉长到一辈子。
  “我可以抱一下你吗？”
  只是抱一下而已，赵嘉丽轻嗯了声。
  下一刻，熟悉的温暖的宽厚的怀抱袭来。
  哪怕是怀孕后被养得圆润了一圈，也能被他的怀抱笼罩住，莫名地有种说不出的安全感。
  ……
  下午，徐千城去了厂里监工。
  前两天他已经升职成了副主任，王美兰则成为了主任，那几个师傅已经学会了修理纺织机，不需要他从旁指导，现在只要专门抓生产。
  闺女女婿谈话的时候王美娟虽然在厨房做饭，但也隐约听到了他们之间的对话。
  “丽丽啊，你如果打算好了要和女婿长久下去，以后不知道会有多少为难的地方，我和你爹不一定能帮到你啊！真的想好了吗？”
  赵嘉丽笑着点了下头：“嗯，就当试一试，给他一个机会，我也没有什么损失，如果他不能做到，有你们在我身后我永远都有转身离开的勇气。”
  何况自己的未来不可能止步于一个小村姑，未必要靠徐千城为自己荡平一切，只不过她不喜欢应对一个麻烦的婆婆，这事得他自己解决。
  走到这一步，王美娟是过来人，也能感觉到女婿对自家闺女是有感情的。
  毕竟他们是夫妻，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他们同床共枕大半年了，孩子也怀上了，无法避免地会产生感情。
  今天在医院做出的那个决定有多少男人能够做到，没有一丝犹豫，如果不是自己的闺女，换成媳妇。她可能会犹豫一下。
  “我不想说太多，你自己心里要拎得清，凡事都要留一些余地，不要一头栽进去，要记着还有我和你爹在，就算比不过他们徐家，养个老闺女还是没有问题的。”
  赵嘉丽心里感动不已，抱住老母亲最近也跟着好吃好喝越发圆润的身体，将头埋在她肩上：“娘，你就放心吧！再怎么样我都不会让自己吃亏的。以后还是我来给你们养老，让你们过上好日子。”
  “我现在日子好得很，只要你能养好身子平平安安生下孩子，以后有机会去大城市把手术做了，治好了心脏就更好了。”
  “会好的，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王美娟心里也是抱着这样的想法：“你这个肚子有点硌人，还是好好坐好吧！”
  现在都能用肚子将人隔开不方便拥抱了，赵嘉丽撇撇嘴，过不了多久她低头都看不到自己的脚了。
  而且随着肚子一点点变大，腿也开始浮肿了，散步的时候非常不方便。
  或许很快她就要屈从现实，豁了这张老脸乖乖地用个小盆盆解手了。
  大热天的，真是要命，高温加持味道又容易散发出来，光是想想那样的画面就觉得窒息。
  赵嘉丽现在越来越想念村子里的那个家，要知道那可是有小宝贝蹲便器的。
  “其实有了两个娃娃也好，”王美娟看着圆滚滚的肚子，满是慈爱道：“如果以后不能在一起，可以一人带一个，这样也不用争了。”
  赵嘉丽斩钉截铁：“都是我的，徐千城说了都给我，是我怀胎十月辛辛苦苦冒着生命危险生下来的，一个也别想带走！”
  ……
  既然闺女打算给女婿一个机会，王美娟也不想再当阻隔织女和牛郎私会的王母，取消了严防死守计划，不过分床计划还得实施下去。
  两个小年轻好久没有睡在一起，万一擦枪走火了怎么办？
  现在自家闺女的肚子里可是有两个娃娃哪能经得起那样的折腾，不小心搭了胳膊在她身上都不舒服，女婿晚上睡觉如果睡得死沉不小心碰到肚子可就遭殃了。
  所以，还是继续分床睡比较好。
  徐千城心里已经很满意了，至少日常相处不用远离一米开外了。
  为了尽可能地提高自己的身体素质，赵嘉丽决定除了日常散步以外还增加了一项扩胸运动。
  不过她现在的行动已经有点笨重了，扩胸运动做得慢慢的，就像将动作一点点肢解了一样。
  这些日常运动每天都进行，哪怕肚子越来越大，锻炼的时候有些艰难，但也能慢慢完成。
  最麻烦的要数爬楼梯和下楼梯了。
  每次爬楼梯很费劲，要不是有扶手，加上有人搀扶，上了十几级台阶就会稳不住身子向前冲，下楼梯时几乎看不到脚下的楼梯要慢慢试探。
  赵嘉丽又忍不住开始怀念起了以后的电梯，只要有电梯蹭地一下就能到达楼上楼下，哪用得着这么费劲。
  好在这事很快就迎刃而解。
  他们家要换大平房子租了。
  有一位以前祖祖辈辈酿酒开了酒坊的莫老爷子被斗下乡后得到平反，现在心有余悸，暂时还不想待在他家里，刘江南跟他接触之后答应出租。
  徐千城去看了房子确实不错，宽敞明亮，屋子干干净净，澡房蹲便器什么的都有。
  虽然离纺织厂有好几里路，但骑自行车不用多久，能让妻子住得舒服更重要，而且离医院比较近，只有不到二里路。
  白字黑字签下协议，付了钱后，没多久他就找了一辆三轮车帮忙搬家。
  换了这么好的房子，有七八间房，还有一个大院子，王美娟可高兴了。
  以后闺女在院子里打打转就行了，根本不用跑到外面去。
  赵嘉丽也很高兴，终于不用艰难得上下楼梯，最重要的是她最爱的宝贝蹲便器。
  自己也不用面临拿个小盆盆解手的尴尬处境了，就为这个可以在心里先给徐千城打个六十分，以后加分或扣分看他的表现好不好。
  乐呵了大半个上午，浮肿的腿又开始抽筋了。
  王美娟边给她按摩边说：“还是得多吃点猪蹄。”
  “太腻了，我吃不下，反胃得很。”
  赵嘉丽也是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把猪蹄吃腻味了，暂时半年内都不想看到猪蹄，现在已经扩展到一看到肥肉就想吐，五花肉都得瘦肉多肥肉少的。
  王美娟同样没想到这年头能有吃猪蹄吃到腻味的日子，偏偏还真让自家闺女赶上了。
  也是女婿能干，弄来那么多好东西，搞得她之前炖猪蹄时把窗户关得严严实实的就怕味道跑出去，让别人知道他们家隔三差五地有猪蹄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