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
作者:唐宓      更新:2024-05-19 17:09      字数:4066
  而此时,另一头的皇帝也凝视着这一幕,凝视了许久,看着,便突然自言自语道,“十七,看不出朕的阿昭却还是个这般多情深情之人,你说,我若是将你们这帮暗阁现在就慢慢交给他,如何?”
  闻言,跟在皇帝身后,差不多整个人都要融入那黑夜之中的男人,并没有回话的意思。
  皇帝这边也并不需要他的回话,而是低笑了声,抬起头来又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个他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的大儿子,一瞬,心中就下了某种决定。
  就在这时,御花园一旁的一座高处的楼阁之上,并没有点灯,却又一个娇媚慵懒的女人斜斜地歪在了那栏杆之上,双目则一直怔怔地看着下方不远处御花园的那团萤火之光。
  “贵妃娘娘,夜深露重,夜风又大,披上这披风……”一旁的一个宫女一脸担忧地捧着件披风,小心翼翼地说道。
  可那被夜风吹得衣袂飘飘的贵妃娘娘却并没有披上的意思,反而勾着唇就笑了,“别动,下头正热闹着呢……”
  说完,她就没再理会身后的宫女。
  再然后她就听到那宫女小声地唤了一句,“宁先生……”
  刘贵妃眼睛一深,猛地转过头来,就看见那面容俊秀柔和的男人正抱着那纯色的兔毛披风,见她回头,便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来。
  “别任性了,披上,免得着凉……”
  后面的话男人都还没说完,刘贵妃便猛地放下了自己的双腿,站直了身体看他,旋即快速上前,一把扯起那披风便凶狠地掷到了地上,用力踩了好几脚。
  踩着踩着,不知道为什么,双眼一下就红了,也不知道是气得还是怎么着了。
  “我说我不披,不披,不披,你是耳聋还是脑中有水啊?听不懂本宫说的话吗?我要你管我了吗?我要你管了吗?为什么你总要自作主张?自作主张地在宫外等我,自作主张地进宫陪我,自作主张地为我挡去皇后那贱人下的一个又一个毒计,自作主张地教授元儿的学业,好让他得到他父皇一次又一次地夸奖,自作主张地一次次出现在我的身边……我刘芷婳说的还不够清楚吗?我已经不喜欢你了,我不需要感情,我要的是那至高无上的地位,我要的是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我要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痛快,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我们早就在我进宫的时候就一刀两断了,什么都没有了!宁桓之,你为什么还要出现,为什么宁愿做太监也要来到我的身边?为什么!”
  后面的一句话几乎是刘贵妃用力吼出来的。
  这些话她从他进宫的时候就憋着,憋到了现在,期间各种羞辱、谩骂,对方始终都报之以微笑。
  她也是人,她也有心,在今晚这样的情境之下,在秦王与秦王妃感情的渲染之下,她终于再也忍不下去了……
  他,他学问那么高,是大庆年纪最小的秀才,品貌皆是绝佳,想嫁给他的姑娘那么那么多,为什么……为什么……
  一滴眼泪顿时从刘贵妃的眼眶之中滚落了下来。
  见状,男子顿时皱了眉,却怎么都不敢上前,许久,他才淡淡一笑,“婳儿,我答应你的……要照顾你一辈子的,不是吗?”
  听到这样的刘贵妃顿时一愣,又一滴泪便顺着她的脸颊滑了下来,悬在了她小巧而漂亮的下巴上。
  也是这个时候,那个男子才终于皱着眉,试探地上前,刚刚抬起手。
  看着那逐渐靠近的手,刘贵妃脸忽的就这么冷了下来,“你敢,本宫贵为贵妃,也是你这样的阉奴能轻易触碰的?”
  阉奴两个字瞬间就使得男子的手就这么僵在了半空之中,脸上一片惨白。
  刘贵妃则伸手勾走了脸上的那滴泪,嗤笑了声,转身就往下走去。
  却在转身的刹那,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
  几乎就在她回到自己的长乐宫的当天晚上就病了起来,太医们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始终都不能使得她完完全全的好过来,皇帝也来看过好几回,却始终没有任何起色。
  夜晚,男子见看望的人一波波地离开了之后,瞅准了时机,便溜进了那长乐宫中。
  谁曾想他才刚刚走到床边,便忽然看见床上的女人猛地睁开了双眼。
  两人对视了许久,床上脸色苍白的女人忽然就露出个娇艳的笑来,“桓之哥哥,你来看我啦,婳儿……婳儿生病了,好难受!”
  说着,她便朝他伸出手来。
  看到对方这样熟悉的模样,宁桓之蓦地睁大了双眼,小心翼翼地上前,试探地将她拥进了自己的怀中,然后就慢慢露了个笑出来。
  几乎同时,他怀中的女人也满足的笑了笑,眼中却闪过了一丝难过。
  就一会,一会就好,她生病了不是吗?生病的人有资格任性,就让她再感受一下这样的温暖,好不好?好不好?
  这么想着的女人顿时就抱得更紧了……
  就在这两人抱上了没一会,京城的秦王府内。
  裴昭听完了手底下人的汇报,便挑了下眉,“哦?想不到这位贵妃娘娘也是个有情之人啊,你说,我的好父皇又到底知不知道他心爱的女人其实早就已经……呵……要知道我的母后可是一次又一次地陷害了她,甚至我当初的失踪也基本是她在后面动手,但我的好父皇,却还只是将她降到了嫔位,但实际上一切规格还是按照贵妃的等级来的,也不知道他若是知道了……这件事先等等,等他们的感情再深些,倒是宋家村李老师那边的事情你叫你手底下的人嘴巴松一点,叫我母后查出一点东西来,勾起她的野心才好,知不知道?”
  “是。”
  说完,裴昭的面前的人便瞬间不见了。
  又等了许久,裴昭这才起身出了书房,原先阴沉的脸也渐渐明朗开怀了起来,直到彻底转换成温暖所熟悉的那副模样,他才敲开了面前的房门。
  下一秒,房间里便立马响起了轻快的脚步声,房门打开,温暖笑着的小脸便立马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阿昭哥哥,你忙完了吗?”
  他听到她一脸喜色地喊道。
  一瞬间,便彻底驱散了裴昭心头所有的黑暗与脏污。
  是的,脏污,已经差不多完全回想起上辈子所有一切的裴昭,记得这个皇宫所有的脏污。
  刘贵妃与身边的太监有染,那还是被他的好母后亲自给揭露出来的,那个时候已经完全长成了一个阴沟里的怪物的他,更是亲眼看着那两人千刀万剐之后,被分别丢到了两个不同的乱葬岗,他的父皇气急之下,竟是连这两人死后都不要他们在一起。
  刘贵妃的儿子虽然证实是他亲生,可却也叫他送出了皇宫,之后则音讯全无。别人是音讯全无,可裴昭却知道那是他的母后转头就背地里弄死了。
  可父皇却一门心思地开始对她好了起来,更将裴炎看得跟眼珠子一样,直到一年后就这么死了,死的时候啊,七孔流血,一看就是他亲娘的手笔。
  再然后,就是他的登基,他的亲娘、亲弟弟被押着跪在低头,不住地骂着他是个见不得光,上不得台面的怪物,怪物,可怪物又怎么样呢?怪物还不是笑到了最后……
  想到这里,裴昭闭了闭眼,伸手就将温暖柔软的身体整个地笼到了自己的怀中,用力地抱着。
  更何况,现在他还有了阿暖,他的娘子,还有他们的下辈子……
  “阿昭哥哥,你不开心吗?”被裴昭乖巧地抱在了怀中的温暖,忍了许久还是这样开口问道。
  闻言,裴昭睁开了眼睛,看着她就露出个难过的小表情,“是啊,阿昭哥哥可不开心了,你还不赶紧过来亲亲我,让我开心开心……”
  听他这么说,温暖就知道对方肯定是在逗自己,可却还是笑吟吟地抱住了他的脖颈,踮起脚就吻了一下他的唇,“我亲了哦,你不要不开心了!”
  见状,裴昭瞬间就抱得更紧了,然后便嗯了一声,“好,我不要那些不开心了。”
  请你一定要一直一直跟我在一起,一直一直都要让我这么开心……
  第二日,温暖在看着裴昭被皇帝召进宫去了之后,竟然也收到了来自宫中的邀请。
  可等她去了之后,才发现早早等在那里的人竟然是她昨天就见过的裴炎。
  “皇嫂!”
  她听见他乖乖糯糯地这么喊了一声。
  “怎么是你?我以为……”
  “皇嫂不想见我吗?”裴炎有些委屈。
  “那倒没有,你的毒怎么样了?既然我来了,就给你先把个脉!”
  “那,麻烦皇嫂了……”
  “不麻烦!”
  温暖笑着上前,就给裴炎认真地把了把脉。
  期间,少年始终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然后就看着她微微翘了下嘴角,嘴边的梨涡若隐若现。
  “恢复的很好,向来要不了十日,你的蛇毒就能完全清了……”
  “谢谢皇嫂了!”
  “不客气。”
  温暖站了起来。
  “皇嫂要走了吗?”
  眼看着对方一副想要离开的架势,裴炎忙不迭地问道。
  闻言,温暖只好按捺下了自己的心思,“没有,没有,哦对了,你的那只狗儿怎么样了?我能看看吗?”
  “它,它现在正在太医署呢……”
  “那也挺好……”
  就在两人无话,气氛有些尴尬的时候,突然一道略显威严的声音就这么响了起来。
  “炎儿,咦,暖儿也在这里啊?阿昭听说你进了宫,此时正好从皇上那边往这边赶来呢,应该是来接你的?”
  “阿昭哥哥……”温暖一下就兴奋起来了,“那,娘娘,太子殿下,我就先行告退了……”
  说完,她就准备往外退去。
  “皇……”裴炎还欲再喊。
  可皇后则早就先他一步挡住了他所有的视线,面无表情地朝他看了过去,许久,才淡淡一笑,“阿炎,你年纪也不小了,改选妃了,刘家那边给本宫送了好几幅画像过来,你毒一情,就挑一挑,好好的挑,别叫母后失望。”
  说完,女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便离开了。
  等到皇后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了,裴炎这才猛地将桌上的东西全都拂了下去,胸口剧烈地喘了起来。喘了许久,人才渐渐平复了下来,高声唤道,“小德子!”
  “是,殿下!”
  “把我的那只小黄狗带来!”
  “那狗……那狗……”那狗用了一次不就已经被煮了吃了嘛?
  后面的那话小太监看着裴炎阴狠的表情,不敢说出口。
  “我只要那只狗!”裴炎一字一顿道。
  得,还得砸一只送来,小太监暗自腹诽。
  与此同时,另一头的皇后刚刚出了自家儿子的后宫便寒声吩咐道,“以后景仁宫所有的动静都要汇报到本宫这里,本宫不点头,什么旨意都不允许传出去!”
  “是,娘娘。”
  皇后看着身边的人点了头,还坐在凤辇之上,就看着前方那相互牵着手的一男一女渐渐就走了过来。
  “参加母后!”两人同时行礼道。
  皇后看着他们,这才露出个笑来,“阿昭,怎的又进宫了?你父皇……”
  “没事,父皇也只是跟我聊一些往事。”
  裴昭脸上带着笑,叫人根本就看不出一点破绽来,脑中却不由自主地回想起现在被他放在胸口的那枚滚烫的令牌来。
  暗阁。
  天晓得,上辈子他的人到底有多少折在了这暗阁上头,如若不是这个,他早就……
  谁曾想,今生这东西竟叫他的父皇一脸和善地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