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他也没有空车去，而是带着江南纺织厂一批要销往广东的布料和一个厂子里的年轻销售员。他负责把货和人送到，销售员自己去跑销路，然后再自行回来。
  叶婉清给戈渊把出行的东西准备好，一遍遍念叨着一定要平安，目送着货车远去，心里又一次变得空落落的。
  她知道自己要支持自家男人的事业，可是两人慢慢变得聚少离多，她心里难免会想他……刚一分开，就想得不行了。
  为了让自己不那么伤春悲秋，叶婉清让自己忙碌起来。
  除了要上课读书之外，店子里的事情基本不用她怎么操心了，她按照脑海里思考以久的想法，开始处理起从陈伟军手里得到的那一批红黑条纹棉布料。
  这一批布有二十匹，布料轻薄，比较适合做夏天的裙装和上衣。
  叶婉清设计了两个款式，一件是无袖连衣裙，一件是木耳边圆领短袖上衣。两个款式各有特色，还能合理地利用布料。
  她请裁缝粗略算了一下，一匹布有三十多米，大概能做出20件上衣和10条连衣裙。二十匹布，那就是400件上衣和200条连衣裙。
  也不算少了。
  除了这些成品衣服之外，叶婉清还打算把剩下的布头利用到极致，做一批对现在的市场来说非常别致精巧的发卡和发圈出来。
  她做的事情瞒不过赵灵仙，无意看到她画的服装设计图之后，赵灵仙便又提起了合作的事情。
  “婉清，是这样的，我二姨父是上海那边华兴服装厂的部门负责人，可自从广东那边服装大量流入，对他们服装厂造成了不小的冲击，他们厂子的销量缩减了不少，效益下滑严重。”
  “广东那边的服装款式新奇，很受市场欢迎，卖得很好，说实话……其实我也挺喜欢穿那边的衣服。但我二姨夫毕竟是我亲戚不是？我这么善良可爱，小时候也没少穿我二姨送我的衣服，还是得替他多想想啊。我觉得你这些服装设计图都超好的，你要不试试跟我二姨夫合作合作？”
  叶婉清之前以为赵灵仙就是那么一提，看赵灵仙事后没有再说了，她也没有主动提起。现在赵灵仙说起了具体的事情，她也很感兴趣，自然不会错过。
  她以前的目标是开一个食品厂，但有机会往服装业发展，她也不会拒绝。何况，这种合作方式不会占用她太多精力，却能让她多一条路累积创业资本。
  “你说的合作是什么方式？是你个人想法，还是跟你家二姨夫通过气？”叶婉清继续说道，“当然，我话说在前面，我不太想单纯卖设计图这样的一次性买卖，我希望合作是抽成的方式。”
  赵灵仙用力点头：“嗯嗯嗯，我跟我二姨夫说了，我二姨夫说如果有好的设计图，他肯定是希望合作的，但具体合作方式我也没跟他详谈过。如果你有意向的话，不如最近做做准备，寒假跟我去一趟上海当面谈？”
  越说越兴奋，赵灵仙拉住叶婉清的手臂摇了摇：“跟我一起回去吧，我请你吃正宗的上海菜，保准你也觉得好吃呢！”
  去上海啊？
  叶婉清只稍微犹豫了一下，很快就点头答应了：“行。”
  只是……上海菜？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辣妹子，叶婉清曾经也去过上海杭州游玩，吃过当地菜之后她最大的感触是以后出门玩一定要带一瓶辣酱。
  不然，真是活不过三天。
  ——
  叶婉清经常光顾的裁缝店接了她这个大单子，非常重视，小半月功夫就把她要的衣服都做出来了。
  这时候寒风瑟瑟的，并不是卖裙子的好季节，叶婉清暂时没考虑好要不要卖反季衣服，干脆先从裁缝店买了几大蛇皮袋的碎布头，在家里开办起家庭作坊。
  衣服已经做好了，剩下的就是做发卡和发圈了。
  这时候的发卡一般都是光秃秃的黑色涂漆发卡，无论是直的，还是弯曲有弹性的都是清一色的黑色。或者也有塑料花和珠子点缀造型的，看着都有点廉价，并不很符合叶婉清被后世养刁了的审美。
  而发卷，要么就是淡黄色的橡胶圈，稍微好一点的就是橡胶圈缠上了黑线的、扎起来不扯着头发疼的发圈，都很简单，甚至可以说是简陋。
  叶婉清坐拥几大包各种花色布料的碎布头，打算制作一批韩式发卡和发圈。
  她甚至有一种预感，也许等这一批发卡和发圈制作出来之后，会把衣服的风头给抢走，在湘城引起一定的轰动，引领时尚潮流！
  当下，还只是幻想，叶婉清按捺上扬的唇角，决定要在村子里招工了。
  第73章
  80年代想要找一份合适又工资不错的工作, 非常的难。
  这时候一般比较好的工作都是顶职，家里的长辈传给小辈, 又或者是招工, 那也要靠真才实学去考才能考上。
  像是更好一点的机关或者国企里的管理层工作, 那就是大专或者大学毕业生包分配才能行的了。
  所以, 之前叶婉清摆摊子请人的时候，富源村里的人才那么积极。而后面曹香家里出了曹壮那么一档子事儿，赵婶子才会连夜赶过来自荐，想得到那份工作。
  不为了别的，只为了给家里多一个进项, 能让家里人的日子好过一点。
  这次叶婉清打算在家里开办家庭作坊, 消息一传出去, 整个富源村都热闹起来。等叶婉清开始招人，一群人都围到了戈家的院子里。
  “婉清妹子, 你这边真要招人呀，你看我行不行？”
  “我干活儿最麻利了，你可要选我啊！”
  “咱们就是隔壁住着, 婉清妹子你别选别人，选我，选我！”
  “我说，真不是我刘桂花自己吹自己, 我从小就样样活计做得好，人又实诚得厉害，不然我家那死鬼怎么非我不娶呢！”
  “刘桂花, 你家男人难道不是看中你屁股大，胸前那一对沉甸甸的好一奶孩子，这才朝思暮想非要跟你家说亲吗？”
  “哈哈哈……”
  眼看着这话题犹如脱缰的野马一般越来越奔放，叶婉清连忙站出来，压了压手让大家听她说话。
  “大家听我说，这次要请的人比较多，并且不用拘在我家做活，各位大姐、大嫂、婶子们在家里做也是一样的，所以只要你们手艺过关，这活儿就能接……”
  说到正事儿了，女人们都安静下来，一个个带着笑期待看着叶婉清，等她说明。
  叶婉清继续把做活的规则说了。
  她准备做一批发卡和发圈，也就是饰品。
  这种小东西一般会针线的妇女都能做，现在的人心灵手巧，很多人家衣服都是自己裁自己做的，做这点东西不在话下。
  不过，叶婉清也是有要求的。
  她会先选十个人，教会她们基本的做法之后，让她们从她这里拿上搭配好的碎布头和发卡、橡胶圈回去做。
  之后，这十个人就可以教其他人了，只要别人想做就能学着做，从她这里拿东西登记之后回去做活就行。
  等村子里的女人们把成品做好之后，她再来验收。
  品质过关的就留下按件数给工钱，品质不好的那就不好意思了，不仅不会给钱，可能还会有惩罚。
  毕竟发卡和碎布头都是花了成本买来的，也不能浪费了不是？东西弄丢失了，或者做毁的多了还是要把成本给扣除的。
  叶婉清设计的饰品，发卡就只加上一个布蝴蝶结，做一件计一分钱。
  发圈要用布做成一个套子把橡胶圈套在里面，再加上一枚蝴蝶结，工序比发卡要多一步，所以做一件计两分钱。
  平常人手脚麻利点的话，几分钟做一个发卡出来没问题，一个小时就能赚到一角到两角钱。
  等做得熟练了，每天拿出几小时的时间来做这些，赚个一块钱没问题，按月算下来就是三十多工资往上走了。
  为了增加饰品的丰富程度，叶婉清还买了一些猫眼石和塑料珠子。
  她打算到时候精益求精，选出一批做工最好的发卡和发圈坠上珠子，这样饰品看起来会更精致，就能区分出档次了。
  人都有攀比心态，区分出高中低几个档次之后，中高档的就能卖出价了。
  拿到成品之后她也不一定要自己卖，可以问问学校里有没有人要勤工俭学，可以批发给同学出去卖，她就赚一个中间的差价就行了。
  又或者，找几个服装店批发给人，也行。
  叶婉清把方方面面的事情都考量得比较清楚了，很多东西都事先说好，剩下的就只看双方意愿了。前期加工很重要，先把这个搞定。
  当然，这种赚钱的事村子里的女人都不会拒绝。
  “我报名。”
  “算我一个，婉清妹子，一定要选我啊。”
  “我第一个学吧，我手艺不错。”
  眼看着就要闹起来了，叶婉清连忙笑着说道：“我这生意要是做得好的话，不止做这一两次，大家都有机会的，别着急啊。”
  “第一批的十个人，你们把相熟的人里手艺最好的推举出来，等她们学会了，你们再跟着学。这样一来时间不会差多少，你们结伴学习的时候也方便，行不行？”
  叶婉清这主意一出来，大家都同意了。
  谁都有自己的小算计，她们之所以争第一批的十个人，还不就是怕这十个人不教别人光自己接活儿吗？现在让她们自己推举熟悉的人，这就好办了。
  都老熟人了，还是一群人推荐上去的，多大脸才藏着掖着不肯教人啊？
  大家商量了一阵，十个人很快被推选了出来。
  叶婉清跟这十个人商量好了这周六，也就是明天下午三点来她家里学做饰品。买发卡和碎布头的事她明天上午去办好，绝对耽误不了事儿。
  等村子里的女人散去，叶婉清突然发现曹香竟然站在她院门口不远处，捏着衣角犹犹豫豫地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叶婉清心里门儿清，知道她的大概来意。
  不过，虽然厌恶曹壮和曹母，但她对曹香没有什么意见……如果曹香真的开口提出要求的话，她不一定非要拒绝。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不过如果曹香自己不开口，她也没有那么好心主动去问。
  叶婉清自顾自地收拾着东西，一边在心里盘算着怎么记账等问题，等她把院子里的条条凳凳都收拾好了，准备回房间的时候，曹香喊住了她。
  “婉清……”
  “……”叶婉清扭头朝她看去，扬了扬唇，“嗯，曹香。”
  “我也可以过来做发卡和发圈吗？”曹香走到院门口，大着胆子问出声，又连连保证，“我保证我手艺肯定可以，一定能做好的！我已经定了人家，家里肯定不会给我什么嫁妆，我就想嫁过去之前能存一点钱，以后去婆家日子也好过点儿。”
  “行。”叶婉清爽快点头，“你要是想做的话，过来领活儿就行。”
  曹香没想到会这么顺利，愣愣地看着叶婉清。
  很快她反应过来，红着眼眶说了一声“谢谢”，带着点不舍离去。
  叶婉清看着她走远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年代女人不容易，曹香自己也是个好的，但她能做的不多，以后如何还是要看曹香自己争气不争气。
  ——
  翌日。
  叶婉清起了一个大早。
  手里有钱心里不慌，她没太委屈自己，图省事直接去了百货大楼买了一大包黑色直板发卡和橡皮圈回来。节约下来的时间，那也是成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