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待她们的是一个老民警，神情十分惋惜的叹气道：“这个案子我记得，当年就是我和另一个同事出的警，我们接到报案就火速赶过去了，只可惜还是没来得及，等我们到了现场一家三口都倒在血泊里了，谭医生最先被砍倒，然后是他的妻子，最后是他的女儿，那个女孩才四岁啊，整个脖子几乎都被砍断了，就剩一层皮，救都来不及救当场就死了，谭医生和他妻子还有气，但被砍中了大动脉，两个人都没从手术台上下来。”
  “那凶手呢？”林晏问，“凶手现在还活着吗？”
  如果这个谭医生就是造成这几起案子的厉鬼的话，那这个凶手早就应该死了。
  林晏正这么想着，就听民警道：“死了，凶手判刑没几天就死在牢里了，听说是冲动型作案，清醒后后悔的不得了，乘着狱警没注意掰断了牙刷吞了一截进去，划破食道没抢救过来死了。”
  林晏，“……”
  第94章 94
  人都杀了, 这时候后悔有什么用？而且按她的设想, 那个谭医生真的变成了厉鬼的话, 没能亲手杀了凶手报仇，岂不是很不甘心？
  不甘心的厉鬼变数很多, 像别的厉鬼还有仇恨用来支撑保持神智，而谭医生……一旦沾了血腥，只怕比普通厉鬼更快失去神智, 林晏越发肯定这几起命案都是谭医生做的。
  过来一趟得到了这么个消息, 两人意外之余, 心情都很沉重。
  林晏想的是, 如果造成这几起命案的厉鬼真的是谭医生的话，哪怕现在它还没有神智全失, 只怕也差不多了, 晚上将它召唤过来后肯定又是一场硬仗。
  林晏看秦越表情凝重, 以为他跟自己担心的差不多，没想到坐上车后他忽的道：“你那些线人该培训了。”
  林晏, “？？？”她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秦越这是在说群里的众鬼。
  林晏惊讶道：“它们才学完刑法民法等一些法律知识, 上了几节思想教育课，还要培训什么？”
  秦越道：“既然是和市刑警队合作, 为了它们的安全着想，也要学学警察的一些基础知识和技能吧。”
  林晏，“……”
  秦越看样子是认真的，看着林晏道：“不说别的, 就说这些厉鬼，对你那些线人来说是不是很危险？如果它们会一点警察的技能，敏锐一点，就能提前通过一些蛛丝马迹发现这些厉鬼，既为安南市阳间的治安做出了贡献，也为安南市鬼界的和平做出了贡献，像这种贡献在地府应该算加分项吧，对他们投胎是不是有帮助？”
  秦越说的一开始林晏还觉得他是疯了，可听着听着，竟觉得很有道理，尤其是最后一句，能在群里的鬼哪个不是奔着投胎去的，如果真的对它们投胎有帮助，林晏估计这些鬼学的秃头也会学的，而且这种事也是两全其美，互惠互利，是该试一试。
  林晏道：“那等我晚上看能不能联系到刘阴差问问，如果真的能算加分项的话，那我去找李队长借两个人，把这件事安排起来。”
  两人三言两语决定了这件事，看看时间不早了，便去随便吃了个晚饭，然后回了特管局。
  现在进入了冬天，天黑的早了，群里的鬼休息的时间也短了，几乎是林晏才回到特管局，群里就热闹起来。
  林晏看看表，离12点用招魂灯召唤鬼的时间还早，但用群功能查一些消息却是可以的。
  进了办公室，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林晏先是看了看群里的消息，见大家都跟以前一样，讨论着如何完成与市刑警队合作的案子，没什么其他重要的消息，就点开群成员管理，先查了查秦招娣是不是在群里。
  按照正常情况，秦招娣死后应该会在群里，可谁知她查找后并不在，林晏顿时心里咯噔一声，随着这个临时群管理当久了，群里很多功能也熟悉了，像这种死了却不在群里的情况，要么是自愿放弃投胎变成了厉鬼，要么就是死后被吞了魂魄，这两种无论哪一种都不是好事，但对林晏来说，她情愿是前一种。
  但很多事情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在她退出群成员界面转而用查找界面查找秦招娣时，依然没找到，林晏顿时叹一口气，看来她的担忧成真了，秦招娣真的被吞了魂魄。
  林晏脸色难看，秦越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不禁问道：“发现什么了？”
  林晏将她发现秦招娣被吞了魂魄一事告诉了秦越，秦越也脸色有点难看，但到底这种事经历的多了，并不慌乱，只是道：“秦招娣昨晚凌晨死的，被吞魂魄时间还不到二十四小时，等12点你将谭医生召唤出来，秦招娣的魂魄应该还有的救。”
  “而且……”秦越看了看特管局办公室，补充了一句，“在其他地方还要担心，但这里却布了阵法，那个谭医生只要被召唤过来，就绝对跑不掉，我们现在只要养足精神就行了。”
  倒也是这么个道理，林晏不知想到了什么，沉默了片刻忽的道：“当初顾易跟我说这行很难干，通常工作人员的职业寿命很短，若是不能及时退下来的话，不是疯了就是牢底坐穿，我还没有太多直观感受，现在我算是明白了他的话。”
  林晏说完看了秦越一眼，“也明白了你为什么不想进特管局。”
  当初秦越跟她说北京总局有个他看不顺眼的人，因此没有去，林晏嘴上信了，其实心里是不信的，秦越这人他了解，不是个会为了一点麻烦就放弃目标的人，他只是找个借口罢了，必然还有其他的理由。
  她一开始想不明白，但随着在特管局接触的事情越多，那个原因就越清晰起来，秦越之所以不愿意进特管局，不是这行太过危险，或是压力太大，而是每个案子，都是对良心的一次拷问，就连林晏握有金手指在遇到案子时都会有自我怀疑和不忍这种情绪，那其他没有金手指的，也不知道是如何硬下心按照特管局的规章制度将犯下案子的厉鬼逮捕归案，或者一不小心失手，直接打的魂飞魄散。
  秦越看着林晏没有吭声，林晏想说什么，可忽然又觉得没有力气，什么都没说。
  本就空寂的办公室越发寂静下来，不知过了多久，秦越才道：“其实地府是允许厉鬼报仇的，一开始特管局成立的时候也按照地府的这条规定执行过，但结果却很糟糕，以至于才成立的特管局差点被取缔，后来就改成了现在的规章制度，因为杀戮这种事，很多时候一旦开了头，就再也无法控制，特管局是有过许多惨烈的经验，才慢慢摸索的建立了现在的一套规章制度，当然你要是控制的好不造成其他无辜者丧命，只是单让厉鬼报仇不是不可以，但问题就出在这里，沾了血后的厉鬼，没人能控制的了。”
  秦越的这段话，让林晏想起她还没加入特管局时顾易告诉她的一个例子，曾经他们安南分局就有一个人这样做了，结果却是造成了很多无辜者死亡，厉鬼被打的魂飞魄散，那个特管局的人也牢底坐穿。
  林晏沉默着没说话，秦越深深看了她一眼，道：“很多底线，是不能跨，也不能碰触的。”
  因为只要碰触了一次，以后就会有无数次。
  林晏明白了他的意思，看了他一眼没有吭声。
  秦越知道林晏是个聪明人，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而跟她闲聊起别的话题。
  秦越道：“顾易不是说过几天我们可能要出差吗？你想好跟你爸妈怎么说了吗？”
  林晏随意道：“还能怎么说，就说培训吧，我妈估计不太信，但有我爸，他能搞定我妈，所以她信不信都无所谓。”
  林父回来后林晏的日子当真是好过了许多，她爸没回来之前她妈只能逮着她一人唠叨，她爸回来之后有林父吸引火力，林晏的日子简直过的自由自在。
  这么想着，林晏的心情又好了些许，就这么东拉西扯的闲聊，时间终于到了十二点。
  林晏把招魂灯拿出来，熟门熟路的在纸条上写了谭医生的名字扔进招魂灯里，眼看着那纸条渐渐化为灰烬，就在他们准备着等谭医生一到就要展开一场硬仗时，纸条燃烧完毕却没有任何反应。
  林晏懵了一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是秦越最先脸色难看的道：“遭了，我们弄错目标了，造成这几个案子的厉鬼不是谭医生。”
  林晏也终于从懵逼的状态中回过神，不可思议道：“时间，职业，还有动机，全都符合啊，怎么可能会不是谭医生？那么这个厉鬼是谁？”
  秦越道：“我就觉得这次这个案子怎么这么顺利，原来是我们怀疑错了对象。”
  事到如今，不相信也得相信，林晏苦笑道：“得，白忙活一场，又回到最开始了。”
  她想了想道：“不过我们大致方向是对的，虽然这个厉鬼不是谭医生，但它必然生前也是一位医生无疑，我们明天把其他几个医院也走一趟，算了，不去医院了，还是问派出所更快，然后把几个医院死于医闹的医生名字都先查一遍，确定还在阳间停留的，再召唤过来一一问问，这样虽然麻烦点，但不会遗漏，也不会发生今天这样弄错目标的尴尬事。”
  秦越没有异议，道了声好，林晏却有些愧疚，道：“都怪我太自信，觉得我们的推测没错，不然我要是提前查一查这个谭医生是不是在阳间，就不会浪费这些时间了。”
  秦越安慰道：“有你在，其实我们的效率很高了，毕竟不是每个特管局的人都有你这个渠道，有你这么多线人，只要我们调查方向没错就行了。”
  虽然秦越这么安慰她了，林晏却并没有觉得好受一点，不过还是勉强打起精神打算把这个案子重头捋一遍，看能不能发现些线索。
  就在林晏和秦越埋头苦苦研究的时候，李队长来了电话，林晏一看手机屏幕上这三个字就心里咯噔一声，生怕又发生了什么案子，好在接起来后告诉她的消息不是又有新的死者，而是他们发现了又有一起从前的案子可能与这个案子有关。
  第95章 95
  听到又有一起命案可能与现在手中的案子有关系, 林晏就觉得心情越发沉了两分, 勉强打起精神道：“你说。”
  李队长道：“这个案子你们可能听说过, 四年前三院的712案，有个患者劫持了坐诊的神经外科主任医师, 在与医院的保安以及医护人员发生肢体冲突时，不小心刺伤了自己颈部的大动脉，导致死亡, 我们的人在查关于医闹方面的命案时, 重新看了这起案子的监控录像, 觉得有些问题, 很有可能不是人为的，录像一会儿给你们传过去, 你们看看是不是有些联系。”
  三院的712案她有印象, 那会儿她刚加入警队, 听说后还唏嘘了很久，却没想到, 这案子居然可能跟厉鬼有关系。
  林晏挂断了电话，一边回忆着知道的关于712案的消息, 一边在手机邮箱提示音响了后，打开了那段视频。
  秦越刚才坐在旁边也听见了, 见状将凳子拉过来一点凑近了林晏，也跟着看起来。
  视频不长，打开后直接就是一个人劫持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将尖锐的水果刀抵在医生的脖子上, 面目狰狞嘶吼着什么的画面，在两人对面，还有闻讯赶来的医院保安和比较年轻的男医生，几个人都紧张的安抚着什么，可明显没有成效，虽然听不到声音，但能看到劫持医生的人情绪越来越激动。
  就在林晏看着都觉得一场悲剧不能避免时，视频突然出现了变化，像是信号不好一样画面有些扭曲，但勉强还是能看清楚，只见一直试图劝说的一名医院保安忽然合身一扑往劫持者的身上扑了过去，而被吓了一跳的劫持者下意识动了手上的水果刀，但这动作只是刹那，劫持者很快就停止了，转而开始与夺刀的医院保安打斗起来。
  这名劫持者看着身形很是健壮，又有武器在手，与保安的打斗中丝毫不落下风，甚至还占了上风，只是这么一场明显占优势的局面，却以劫持者不慎将水果刀划过自己脖子的大动脉为结局。
  这视频乍一看没什么问题，但林晏和秦越很快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在视频结束后林晏将视频倒退回保安合身扑过来那里，一直放到与劫持者打斗起来，而后按了暂停，看着秦越道：“你注意到没有，这里劫持者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动作是划动水果刀，按照正常情况，被劫持的医生应该会被划破颈动脉造成大出血，而这个劫持者却是硬生生停住了，只划开了一个小口子，像是被什么故意阻止了一样。”
  秦越点点头示意发现了，道：“要不是进了特管局，我就以为是在场的人有特异功能了。”
  这表示这个地方的确有问题，林晏又拉动视频进度条，一直拉到与保安打斗的过程中想伤害保安却划破自己大动脉的地方，食指点着屏幕道：“还有这里，劫持者比保安强壮，又是这个用力方向，说句不好听的，哪怕换做警队的人在这个位置都没办法抵挡住，可偏偏保安却能抵住并且强行将水果刀的刀刃换了个方向，看到这里，你想到了什么？”
  秦越沉默了片刻，道：“现场还有一个别人看不见的人，而且位置，很有可能在劫持者的背后。”
  如果劫持者的背后还有一个人帮着保安一起对付劫持者，那这两处不对劲的地方就说的通了。
  林晏没有说话，又将视频完整的看了一遍，而后叹息着关掉视频，头疼道：“事情麻烦了。”
  秦越脸色也有些凝重，道：“的确麻烦了，我很多年没有见过能在白天出现的厉鬼了。”
  人为阳，鬼为阴，越是黑暗阴气重的地方厉鬼的力量越强，相反，越是阳气重太阳越是大的地方厉鬼的力量越弱。
  虽然这件事情发生的地点是在医院，阳间出了名的鬼多的地方，但事情发生时是白天，又是正夏，现场还有那么多阳气重的男性，其中不乏年轻小伙，一般厉鬼不说魂飞魄散，也会十分不好受。
  而视频里那个看不见的厉鬼呢，不止活动自如，还能控制着杀了人，这能力，比不上之前那个随便给点阴气就能让鬼变成厉鬼的几百年厉鬼，却也比普通厉鬼强的多，甚至还很聪明，不然不会在特管局眼皮子底下藏了这么久。
  林晏不知想到了什么，感叹了一句，“安南市还真是卧虎藏龙，出了一个随便给点阴气就能让普通厉鬼挣脱死亡地的几百年厉鬼，现在又出了一个能随便在白天行动的厉鬼，你说会不会还有什么能耐大的厉鬼藏在安南市是我们不知道的？”
  林晏只是随口一说，秦越却若有所思，甚至神情也比刚才凝重了两分，当然这只是片刻，很快秦越又变得和平常一样淡淡笑了笑，仿佛刚才的一幕只是林晏眼花了般冷静道：“谁知道呢。”
  研究完了那个视频，林晏将他们的怀疑大致跟李队长说了说，李队长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却还是吓得倒吸一口凉气，问，“有什么我能做的？不然我这边和你那些线人的合作先停停，让它们都去帮你？”
  林晏想了想，道：“不用，一个厉鬼而已，我和秦越还应付的来，你那边还是抓紧翻以前的档案，尽快将有联系的案子都转交过来。”
  李队长心里十分想帮忙，可仔细想了想能做的似乎只有这些了，叹了一声气，无奈道：“好吧，那你们小心，我们这边正加班加点着，尽快找出来转交给你们。”
  挂了电话，林晏将和李队长沟通的结果说了说，然后问秦越，“接下来干什么？既然712案出自三院，那这个厉鬼很有可能跟三院还是有关系，我们现在再去看看？”
  白天阳气重发现不了什么，可晚上就不一定了，林晏正计划着，就听秦越道：“那个鬼婴你不召唤了？”
  林晏，“……”忙的她都将这个事忘记了。
  刚好招魂灯还没收起来，林晏随手写了纸条点燃，这次很顺利的将鬼婴召唤了出来，然后问起秦招娣的事。
  鬼婴对秦招娣的死亡很怨念，浑身上下都是不甘心，在听到林晏的问题没有直接回答，先是嘀咕了一句，“早知道她会被别的鬼杀了，我就先自己动手了。”然后才慢慢的将自己这段时间干的事说了一遍。
  鬼婴道：“我没想着杀她，但她太气人了，明明做了坏事却比我这个厉鬼还嚣张，于是我改变了策略，给她托梦。”
  “托梦？”林晏问，“什么梦？”
  鬼婴道：“就是我从她肚子爬出来的梦，为了让她害怕点，我特意把梦弄的十分血腥。”
  林晏，“……”难怪那么难缠连鬼都不怕的人会吓得连滚带爬的去医院，还闹着要让外科的医生给她做手术。
  鬼婴这些年在吓唬秦招娣的过程中一直没占上风，因此对自己的这个策略十分得意，还试图完完整整的给林晏叙述一遍。
  人都死了，对于她怎么被吓破胆子的过程林晏并不好奇，赶紧打断它问，“那她去医院，你跟着去了吗？”
  林晏这个问题一出，连秦越看着鬼婴的眼神都认真了几分。
  鬼婴意识到了林晏想问什么，不敢隐瞒立即点头道：“去了。”
  林晏顿时精神一振，“看到了什么？”
  鬼婴道：“也没……看到什么，就是很重的阴气，还有煞气，那煞气和阴气都比我重多了，一看就很凶，我怕被吃，一入夜就跑了。”
  林晏，“……”什么都没看到那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