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
作者:
时玖远 更新:2024-05-19 19:07 字数:4155
秦智替她盖好被子就上了楼,而黑暗中,于桐睁开双眼,那朦胧的眼神落在秦智的背影上,久久才散去。
秦嫣终是没能跟南禹衡去那个神秘的地方,秦文毅和林岩本该周日才会回来,却在第二天的中午就匆匆赶了回来。
他们进门看见于桐虽然什么话都没说,但秦嫣知道,爸爸妈妈一定是收到风声才会提早赶回来。
于桐身上的伤虽然已经处理过,但依然十分扎眼,秦文毅只是很淡的和她打了声招呼并没有去看她,林岩有些欲言又止,最后问她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她待会出去准备晚饭的食材。
于桐摇摇头说不用麻烦。
秦嫣本来准备陪林岩一道出去,然而秦文毅却发了话:“让你哥去,你妈昨晚没休息好,有些不舒服,让你哥帮她提东西。”
秦智回过身有些担忧地看了眼于桐,于桐很淡然地回视了他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秦智和林岩离开家后,秦文毅让秦嫣去一趟隔壁南家,请南禹衡晚上到家里吃饭。
秦嫣走后,硕大的客厅只有于桐和秦文毅,秦文毅坐在落地窗前的木椅上,院中的阳光有些暖意地洒了进来,他目光沉沉地落在于桐身上。
她只是站在沙发边,秦嫣的裙子对她来说有点小,穿在身上不伦不类的,她拽了拽裙摆,试图遮盖膝盖上的淤青,但也是徒劳,干脆抬起头迎上秦文毅的目光:“叔叔有话要对我说。”
秦文毅双手放在身前,目光有些深沉:“昨天晚上的事情我们听说了,很抱歉你遭遇了这样的不幸。”
于桐眼神微垂,却依然不声不响就这样立在原地。
秦文毅低头将手边的茶拿起来吹了吹开口道:“那个男人应该就是你称之为姨夫的人吧?”
一瞬间,于桐猛然抬头,那双美目就这样怔怔地盯着秦文毅。
秦文毅只是扫了她一眼,心下了然,便将茶又放回了小桌上。
“放心,没人知道,裴家一定会将这个消息封死,这只是我的猜测,看来…”
他抬起头,深刻的眉宇间微微拧起:“你姨妈把你接来东海岸,即使你来的这些日子过得很糟糕,但你没有埋冤一句,情愿将这些人丢给你的口水咽进肚子里也没有反抗,你是不想给你姨妈找麻烦,让裴家难做。
甚至昨天晚上发生那样的事情,你也没有报警,我听说你连医院都不肯去,你不是个任人欺负的女孩,只有那个人是你姨夫你才会这样忍气吞声,我知道你在维护你姨妈的名声。
不管外面人怎么说你,你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
于桐从来没有在人前流过泪,即使昨晚那个男人将她绑起来抽打她,她也没有掉一滴泪,却因为秦文毅的一句话,潸然泪下,温热的液体模糊了她的视线,可她依然就这样站着,不允许自己在秦智的爸爸面前失态。
秦文毅有些不忍心地瞥过眼看向窗外:“你看今天太阳多好啊,刚搬来这里的时候,我特地在这面留了一块落地窗,这样冬天的时候,孩子们能在那块地毯上晒着太阳玩着玩具,我太太也能坐在这里织织毛线,一抬头就看到院中的景色,一转眼,孩子们都这么大了。”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我儿子从小就调皮,后来也有些叛逆,不大听我的话,甚至有时候还和我对着干。
但其实他不知道,我这个做父亲的一直为他引以为傲,整个东海岸,不管上山区那三户人家请多少家教,投入多少精力,都教不出像我儿子这样优异的孩子。
你能想象吗?他小学六年级跟人家初中的比赛奥数,轻轻松松就拿了个第一,那时候他上台领奖,我在台下比他还激动。
东海岸的人都说我儿子是个天才,以后肯定能大有作为,这话我从秦智小时候一直听到他这么大,我从来深信不疑。”
他转过头定定地看着于桐,声音有些浑厚地落在于桐的心间:“你看,他从小就在这片阳光下长大,他才17岁,未来一片光明,你忍心将这片阳光从他生命中夺走吗?”
于桐没有说话,那长而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着,胡桃色的眼底是无尽的深渊。
秦文毅指节收紧,犹豫良久,终还是说道:“如果裴家那边你不方便再回去,我可以暂时替你安顿,只要…”
“我知道了。”于桐在秦文毅没有将后半段话说出来前打断了他。
秦嫣推开院门跑了回来,于桐适时转身上了楼。
第45章 (第三更) ...
秦智回来的时候, 于桐只是坐在客厅盯着电视发呆,电视里播着一档野生动物观察类节目,她看似在聚精会神地看着。
秦智放下东西走到她面前问她:“我爸没跟你说什么吧?”
她面无表情地抬起头:“能说什么?”
秦智仔细观察着她的神情, 看不出任何异样, 才放下心来。
晚饭的时候, 秦文毅主厨,林岩帮忙,两人弄了不少菜,至于特地邀南禹衡过来,秦文毅也有自己的考量。
于桐此时此刻在东海岸就是个烫手的山芋, 裴家那边还不知道什么情况, 但暂时没有人来寻她, 她昨晚被秦智接走很多人都看见了, 幸好当时南家的车子也在,说起来南家秦家都在,别人暂时不会多想,顶多是做个好事帮她一把, 外面的人摸不清什么情况, 此时请南禹衡过来用晚餐,也算是秦文毅为了儿子考虑。
一顿晚饭吃得不尴不尬, 各怀心事, 就连一向单纯的秦嫣都能感觉出来餐桌上的气氛不太对劲,除了南禹衡依然一派自若的不时找秦文毅或者秦智聊几句。
也多亏了有他在,才让这顿晚饭能顺利吃完。
因着秦文毅和林岩回来了, 于桐晚上也不方便在沙发窝着,秦嫣让她去她房间,她没有拒绝。
虽然身上的伤还很明显,但她依然想冲个澡,晚上,秦嫣坐在房间的写字台上写作业,于桐洗完澡出来穿着秦嫣的淡粉色睡裙,一头潮湿的大波浪披在肩上,有些慵懒妩媚。
她慢慢走到秦嫣旁边,往她写字台边一坐,一边漫不经心地擦着头发上的水珠,一边低头看着她的作业本。
秦嫣写了一手好字,运笔之间笔锋刚劲有力,结体严整大气,不像是女孩写出来的字。
于桐勾起嘴角说道:“字写得不错。”
秦嫣拿着笔抬头看着她,她没有穿内衣,浅粉色的睡裙能若影若现地看见她的胸型,饱满圆润,身材不多一分不少一分,那俏挺的鼻梁像外国人一样,优雅精致,异彩的瞳孔仿若慵懒而高贵的猫咪。
秦嫣没有告诉她,她的字当年是南禹衡一撇一捺手把手教出来的,她只是这样痴痴地看着她,心里想着,面前这个大姐姐可真美,美得让人过目不忘,连同为女孩的她看了都会心跳的那种美,怪不得整个东海岸的男人都会为她疯狂,女人都想毁了她!
于桐将毛巾往秦嫣的椅背上一扔,顺手拿过一旁挂在房间墙上的吉他,而后修长的双腿微微一翘,抱着吉他拨弄了两下试了试音,便垂下眼睫将右手落在琴弦上。
顿时,那有些婉转带有一些忧伤的音符便从细细的琴弦下飘了出来荡漾在房间里,秦嫣好奇地放下笔盯着她的手。
于桐的指甲上涂着耀眼的大红色指甲油,但一双手形却是漂亮干净的。
而这有些像被人束缚下等待爆发的琴音穿到了隔壁,秦智微微一愣,打开窗户,那吉他声便就这样传进了房间,他听出了这首歌,是《放生》的旋律。
这首歌流行的时候他的妹妹还很小,他知道这不是他妹妹弹的,于是靠在床头点燃一根烟,脑中应着旋律出现了这首歌的歌词:
放我一个人生活
请你双手不要再紧握
一个人我至少干净利落
沦落就沦落
爱闯祸就闯祸
我也放你一个人生活
你知道就算继续
结果还是没结果
……
于桐并没有弹完,音旋在她手下戛然而止,她似乎突然有些兴味索然地放下吉他,秦嫣好奇地问她:“你学过?”
她缓缓低下头看着秦嫣:“没有。”
在秦嫣惊讶的眼神中,她淡淡说道:“我家以前有把破吉他,自己瞎弹的。”
秦嫣“啊”了一声,随即赞道:“那你很厉害了。”
于桐却突然俯下身凑到秦嫣的面前,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像夜晚的月亮,太皎洁,看得秦嫣红了脸,于桐却笑了,压低声音说:“喂,小妹妹,商量个事。”
秦嫣昂着头:“什么事?”
“偷偷下楼拿几罐啤酒给我。”
秦嫣有些惊讶:“你要喝酒?”
于桐将手指放在唇边摆了个“嘘”的手势,又揉了揉秦嫣的头眼睛弯了起来:“乖,听话。”
她笑起来像四月的艳阳天,太灿烂夺目,使得秦嫣鬼使神差地跑下楼,一手拿了一罐,怀里又抱了一罐。
已入夜,秦文毅和林岩已经歇下,秦嫣钻进被窝眨巴着眼看着于桐坐在她房间的飘窗上,一头长发被夜风撩起,泛着淡淡的紫,像个漂亮的精灵,又透着潇洒和不羁。
怪不得学校里会有小女生崇拜她,秦嫣的确在她身上看见那种东海岸女孩身上所没有的魅力,她甚至觉得,她不应该属于东海岸,这里对她来说就像是个巨大的牢笼,将她困住,枯萎。
只有广阔的天空才能让她自由地翱翔。
她就这样一口一口地喝着酒。
秦嫣的眼神落在她纤细的手腕上,那里挂着一条黑色的绳子,绳子上拴了一颗通体泛绿的珠子,在月光的映射下格外明亮,便出声问她:“你手上那个是什么呀?”
于桐侧头撇了她一眼,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我妈留给我的传家宝。”
她语气漫不经心的,秦嫣也不知道她说得真的假的。
忽然,她放下啤酒罐,将那条黑色的绳子取了下来往旁边的写字台上一放:“给你了。”
秦嫣连忙摆手:“我就是问问,不能要的,更何况这是你的…传家宝。”
于桐却勾着笑说:“谁说要送你了,我让你替我保管。”
秦嫣似懂非懂地说:“保管?那你什么时候来拿?”
于桐将那罐啤酒喝干,望着挂在半空的月亮,悠然说道:“看缘分。”
说完她长腿一跨下了飘窗。
“你先睡吧,小妹妹。”
她走到房门口关上了灯,带上门。
秦嫣只听见似乎隔壁哥哥房间的门开了,再后来困意来袭,她便睡着了。
于桐轻轻敲了敲秦智的房门,秦智还没睡着,起身将门打开,于桐便就这样走了进去,秦智关门后回身皱起眉:“你喝酒了?”
“嗯,喝了点。”
秦智反身靠在门上抬起额:“何止一点?”
于桐有些好笑地走到秦智房间的窗台边,回身笑看着他:“挺可以的啊小弟弟,什么口气?管起我来了?”
秦智没说话走了几步靠在电脑桌边,于桐顺手将他房间的灯关了往他窗台边一靠。
秦智问她:“关灯干嘛?”
她瞭望着视野开阔的红枫山,表情深远:“我喜欢在黑暗中看这个地方,所有肮脏不堪都能被掩盖住,看着多宁静啊,可惜第二天太阳照样得升起来。”
秦智低头缓缓点燃一根烟回味着她的话,深深抽了口烟又悠悠吐出说道:“刚才的歌是你弹的?”
于桐却望着群山边那若影若现的轮廓,眼神宁静悠远:“世界以痛吻我,要我报之以歌。”
秦智手指间的烟默默地燃烧着,向着窗边的人飘去,他的视线也顺着这缕烟飘了过去:“只有流过血的手指,才能弹出世间的绝响。”
于桐回过头,他们在彼此眼中看见那跨越年龄,跨越经历,跨越身世的惺惺相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