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作者:微风几许      更新:2024-05-19 20:57      字数:3968
  郁南在任何场合都不吝于表现对偶像的崇拜,宫丞的画廊有余深的作品,他大概是对着宫丞吹过余深的彩虹屁。
  “您是说树与天承的藏品展?”郁南没想到宫丞会想去展览,“会不会耽误您的时间?”
  每次两个小时的画画,错过了就会拖延进度。
  宫丞随意道:“没关系,提高你的审美对我的画像也有好处。下次你补上就可以,我会让小周安排。”
  郁南放心了些,有点高兴地点点头:“没想到今天还是去看展览了,说不定还能遇见我的一个学长。”
  宫丞对小孩子家家期待的巧遇没有兴趣,用招呼宠物一样的语气说:“过来,我看看伤怎么样了?”
  郁南把头稍微偏了下给他看:“已经差不多全好了。”
  宫丞却已经抬手,郁南霎时屏住呼吸。
  他的额头冒有一层细汗,在细腻的皮肤上晶莹剔透。男人微凉的手指刚触及他额头的皮肤,他的睫毛就立刻重重颤抖了一下。
  少年人愈合能力快,那伤口不过才一周时间就剩下了一条愈合的缝,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相信再过一段时间就能彻底消失。看完额头之后,宫丞又说:“裤腿撩起来我看看。”
  司机忍不住从后视镜里朝后面看了一眼,很快又目视前方,不敢冒犯。
  郁南除了小时候受伤不敢回家告诉大人,已经很久没这样被检查过了。他愣了下,这次没有挽起裤腿:“膝盖也好了,您不用担心,我每天都好好擦药的。”
  宫丞忽地轻笑一声:“是好了。”
  郁南反应过来自己正穿着破洞牛仔裤,两个膝盖恰好都破了一个大洞,白皙的膝盖是什么样早就一览无余,特别显眼。这貌似正常的对话好像又哪里不对,让郁南瞬间就面红耳赤,不知道再说点什么好。
  很快到了树与天承,进了藏品展,人们均身着正装,即使不打领带也断然没有穿t恤牛仔裤的,男士们西装革履,女士们长裙极地,不像是画展,倒像是上流社会的酒会。
  这里的人谈吐不凡,无一不是各大领域的名人,郁南一眼就看见好几个叫得上名字的艺术家。
  难怪展览仅限邀请,看来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来参观的。
  郁南这身太过格格不入,有人朝他投来好奇的目光,他懊恼:“糟了,我好像穿错了衣服,现在回去换还来得及吗?”
  “不用在意别人都穿什么。”宫丞走在他身侧,面不改色,“做你自己就行。”
  “真的?”郁南忐忑,他是个很愿意配合规则的人。
  宫丞扶他后背一把:“有我在,怕什么。”
  果然,宫丞一跟他说话,那些目光就都收了回去。偶尔有人大着胆子凑过来与宫丞打招呼,都只称呼“宫先生”,并不敢过于打扰。
  郁南眼中的宫先生是开画廊的,认识一些艺术领域的人也不奇怪,当然在被主办方邀请的范围内,他是沾了宫先生的光了。
  顺利进入会场,郁南一下子就忘了不合时宜的穿着,眼睛发亮:“怎么办,我恨不得长十双眼睛。”
  宫丞没有笑话他,摸摸他头顶:“长那么多眼睛干什么,你慢慢看,没有人催你。”
  这个下午过得很快,从战国时代的藏品到近现代的超现实主义作品,郁南目不暇接。
  两人一路看过去,郁南一遇到艺术品就秒变话痨,大约和宫丞讨论吴冠中徐悲鸿孰对孰错的时候差不多,不管是“以形写神”还是“以神绘形”,都能让他侃侃而谈。
  面对无数珍藏,他不时诉说自己所知道的小知识,不时又安静长达十几分钟。他专注的侧脸柔美,修长的脖子微微弯曲,眼神低垂,像温顺的天鹅。
  有人询问宫丞身侧的是谁,大约以为他是宫家那位小纨绔宫一洛,宫丞均淡淡一笑,不予多说。久而久之,人们识趣而退,两人倒是清静了些。
  “喜欢这个?”宫丞问。
  郁南正盯着柜中一个青面獠牙的古代傩戏面具看得出神,小时候他跟着父母随团演出,曾看过剧团的大人们表演过傩祭。本来早就跟随年纪增长忘记的画面,到看到面具时又想了起来,他曾经也戴着一个大红色的面具骑在父亲肩膀上。
  郁南不是喜欢面具,便摇头。
  宫丞只道:“这是美协那群人做着玩儿的,那边还有许多,一会儿走时可以领一个。”
  郁南便有点兴趣了,问:“有没有大红色的?”
  宫丞失笑,只当他小孩子心性。
  看完西厅的展览,他们又去向长廊,那边有不少名家画作。郁南虽然学习油画,但是涉猎很广,从国画到水彩都有了解。一看到画,他便更加如鱼得水。
  这是一幅翠绿色调的画,尺寸不小,外行来看的话,会觉得是一片雾状的朦胧。
  “好漂亮,这是余老师的作品吧。”郁南仰着头,神情虔诚,不知不觉又开始吹彩虹屁了,“您看,余老师结合了国画的手法,线条是从这里开始的。这幅画叫《潮》,他是抽象派,其实就是树林草地……色块的叠加很美,真的是大象无形。”
  身旁忽然有一个人说:“太过夸奖了。”
  郁南回头,对方是一个端着保温杯、戴黑框眼镜的糟老头子,说是机关门口看饮水机的大爷也有人信。
  此人正是余深。
  乍见偶像出现,郁南惊讶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余深已笑了:“听宫先生说,这位同学是我的小粉丝。”
  作者有话要说:ps,这篇是纯都市的,没有人要成精哈哈哈哈哈哈。
  第八章 直白地送到他面前
  从树与天承出来,夜晚的深城恰是好时候。
  cbd各式大厦楼层都还灯火通明,如一尊尊身披金甲的天神般朝天际矗立。
  初夏的些微热浪在空气里蒸腾,郁南掌心微微出汗,兴奋不减:“没想到余老师这么平易近人!我真的做梦都没想到可以在这里遇见他!他还给我名片了,让我把作品发到他的邮箱,给我好多鼓励!”
  小周来得晚,宫丞陪郁南看完展览,还有一个跨国视频会议需要去露个面。
  宫丞还没出来,是以小周已经听郁南讲了五分钟如何遇到余深,如何问余深要签名了。
  小周面色精彩:“其实不是那么巧,是宫先生特地——”
  “怎么不上车?”
  宫丞被人们簇拥着走下台阶,他比众人皆高一头,气度自然引人注目,不过他并不与那些人过多交际,竟是甩开人们与一些记者,直接朝他们走来。
  郁南对他讲:“我在告诉小周哥遇到余老师的事!”
  难得看到郁南这么高兴,他说话时神采飞扬,整个人都因为这件事变得更为鲜活。尤其是他微张着手,不愿将手心的字迹晕染开来的模样,更让人觉得赤子之心,难能可贵。
  宫丞已有许多年未体会过这样纯粹的开心了,他年少时想要一匹名驹,父亲以课业为考核,命他和大哥公平竞争。那次宫丞赢了,现在回想起来,竟是最后一次因为得到什么而感觉到高兴。
  “外面热,上车再讲。”宫丞道。
  小周替他们开了车门,两人重新坐了进去。
  郁南这时才发现宫丞手中拿着一个大红色傩戏面具,凸眼獠牙,和他以前的那个有些相似。原来刚才宫先生折回去,是为了替他拿这个。
  他一下子停住对见到偶像的兴奋之情,有些愣住了。
  心中正被什么奇妙的情绪填满。
  “宫先生,这是送给我的吗?”他喃喃开口,这个面具对他有不一样的意义。
  “手给我看看。”宫丞说着,已经将他的手握在掌中。
  “怎么了?”郁南不解。
  郁南的手长得很漂亮,细而长,很有少年感。
  方才和余深聊到最后,郁南果真做出粉丝才会做的行为,向余深讨要一张签名。余深本来就不打算出席今天的展览,他只在开幕式致过词,是看在宫丞的面子上才临时过来,根本没有准备纸笔。
  旁人西装口袋里正好别着一支几十万的rm,余深便顺手拿了过来,在郁南的手心签了个字。
  这些画画的人,眼里根本没有什么合不合适,想做便去做了。
  宫丞有些不悦。
  他取了一张纸巾,趁着夏季墨水没有干透,将郁南手中的字迹擦去。
  郁南:“!!!您为什么擦掉!”
  宫丞面不改色,又擦了两下,这才说:“以后不要让别人在你身上签字。”
  郁南心疼那签名,试图将手抽回来:“为什么?啊……真可惜,虽然我回去之后肯定不免会洗掉,但是多保留一会儿也没什么不好,我还没拍照呢。”
  他脾气算好,又是个讲道理的,言语之间并没生气只有惋惜。
  “就那么喜欢他?”宫丞沉声问。
  郁南点点头:“嗯,我想成为像余老师一样的画家,有一天能办个人画展。”
  宫丞挑眉说:“成为画家和办个人画展其实都很简单,你也可以。”
  郁南不敢狂妄自大:“我画得还不够火候。”
  宫丞:“艺术不是只看火候,还看灵气。除了这个,人脉更是凌驾其上。”
  郁南疑惑道:“人脉和艺术有什么关系?难道画得足够好,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宫丞不想戳破他的天真,只侧面道:“画得足够好当然可以说明实力,但是人脉、阶层、背景,也是一个画家成功与否的重要因素。等你像老余这么大的时候,这些都会拥有。”
  他不介意将郁南送上高峰,这原就是他打算赠予他的。
  郁南还是不太赞同:“画画不应当与这些扯上关系。我们教授说,心无旁骛,蓦直前进,才是求艺术大成的核心要义。”
  在这方面,郁南的固执显得有些可爱。
  宫丞不得不承认,年纪小一点的情人会给生活灌输新鲜的生命力,那么其它的不足也就不值一提了。
  宫丞见他还在看掌心,便说:“好了,别看了,补了一张纸质的给你。”
  说着,他拿出一张纸,上面果然龙飞凤舞签着余深的名字,甚至还题了词:祝郁南,前程似锦。——余深
  郁南惊喜,用另一手急不可耐去拿:“余老师的亲笔签名!”
  偶像的墨宝拿在手中,郁南反复端详,几乎爱不释手:“谢谢宫先生!”
  耳旁传来宫丞的低笑,似乎在笑他小孩子心性:“今天开不开心?”
  一抬眼,就对上男人深邃的黑眸,里面明晃晃地写着纵容、喜欢与毫不掩饰的占有欲。
  郁南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个下午与其说宫丞是在陪他开开眼界提高审美,不如说是完全投他所好,是一种温和又不失霸道的追求。
  看展览、送面具、要签名,没有哪一样不是直白地送到他面前。
  他的手还被宫丞的大手抓着,像被抓住后颈肉的猫,脸冒着热气道:“开心。”
  男人说着话,将他的手完全包裹住,轻轻在他手背上摩挲了一会儿,又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插入自己的指缝里,玩具似的,慢慢把玩。
  这姿势并不令人有强迫感,反而令郁南有种被呵护的感觉。
  车子中央的挡板早就升了起来,这是一处私密的空间,又令郁南感觉到危险。
  他变得僵硬,一动也不敢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