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作者:
南珣 更新:2024-05-19 21:01 字数:4237
“亲自前去,也是她认真对待这段感情的表现,是个不错的小姑娘,配得上唐皓南。”
几句话说的唐皎更抑郁了,“黄唐婚事,是够荒唐的!”
黄依然毕竟是张若靖表妹,唐皎不会将气撒在他身上,咬着一口贝齿。
“给我订去上海的火车票。”
第65章 火车相遇(晋江首发) ...
徽城到上海的火车每日一趟, 迎着朝阳要在铁轨上跑上整整一天,夜幕降临、万籁俱静时, 才会到达。
车厢里人声鼎沸, 有对未来满是期许的青年人, 也有被生活摧垮的木讷中年人。
翠妮紧紧贴着唐皎而坐, 决定去上海太过突然,她们没能买到卧铺,现今就和一对夫妻四个孩子面对面坐在一起。
那四个孩子一个个饿的皮包骨,只有一双双明亮的大眼骨碌碌转动时, 能看出他们的生气。
夫妻两个行为拘束, 座位狭窄,他们将两个稍大的孩子放在最里面,怀里抱着另外两个坐在外面。
四个孩子好奇的瞅唐皎二人,如今寒冬未过,他们身上衣物单薄的可怜,惹得翠妮死死抓住唐皎袖子, “小姐,你别怕,有翠妮在呢。”
唐皎含笑,安抚般握住翠妮冰凉的小手, “没事。”
翠妮从来没有出过徽城, 害怕也是人之常情,可她前世什么地方没去过,什么恶劣环境没待过。
这节车厢比前世避难之时的环境要好上太多了。
火车忽悠一下停靠在一个小站, 一个孩子没被抱住,栽了下来,唐皎赶忙伸手去扶,那夫妻二人连连摆手,“别弄脏小姐衣服,孩子身子皮实,没事的,没事的。”
局促地将孩子重新搂好,浑身都写满抗拒,小心的收回自己手脚,还将脚下行李往后踢了踢,赔笑的看着她们两个人。
翠妮小声嘀咕,“小姐也是好心,他们怎么这样,咱们又不会偷他们家孩子。”
唐皎制止翠妮,环顾整个车厢,大多都是像对面夫妻二人的穷苦人家,想来也是怕弄脏自己衣服,赔不出钱来。
今日为出行发便,她上身穿着白色衬衫,下身浅黄色裤子,脚上还蹬着皮鞋,外罩一个羊绒大衣,看上去非富即贵,就连翠妮身上衣服都比那两人好。
心下一叹,火车又重新启动。
停靠这站上来不少人,将过道封的严严实实,前方有人过来,挤挤挨挨,却无人敢抱怨。
她伸长脖子一看,当即愣在那。
“你,你怎么在这?”
那两人终于突破人潮封锁来到唐皎面前,一个身穿西服头发锃亮,看上去就是个贵族少爷,另一个粗布长袄,脚穿棉鞋,活脱脱地主家的常随。
就见那下人模样的男子,弯下腰诚惶诚恐,“小姐,卧铺车厢已经整理好了,咱们这就可以过去。”
低沉性感的声音一响起,纷纷引得周围人窥视,待那男子抬起头,瞧见长相后,无不暗道可惜。
唐皎更是被下人打扮的张若靖,惊得头皮发麻,车厢里人太多,她半晌才吐出一个字,“好。”
张若靖在前方开路,唐皎和翠妮被两人护在中间,最后便是少爷模样的副官,几人一路朝卧铺区走去。
一个车厢又一个车厢,最终停在一节车壁上悬挂油画,脚下铺满地毯的豪华车厢。
副官上前打开包厢门,张若靖道:“进去说。”
几人进去,稍一打量,就知这车厢票价不菲,整体呈暗棕色,床头小柜上还插着鲜花,上面整整齐齐放着报纸,一共两个床位,被子干净绵软,其中一个上面挂着衣服一看就是张若靖的床。
唐皎带着翠妮坐在他对面,副官笔直地站在门口。
她看着张若靖出现在本不该出现的地方,急着问:“你疯了!被发现怎么办?”
张若靖稍一抬眼,副官点头出门,唐皎见状不顾翠妮担忧的目光,也将她支出去打热水。
包厢里只剩他们两人,她开门见山接着问:“你别笑,你现在在火车上,万一被黄四龙知晓,或者被其他什么人看见,你有几条命够他们刺杀的?”
他眸子黑黝黝一片,听她这般询问,里面浮现点点星光,“别怕,我乔装出行,徽城那里有人坐阵,临走时,我给黄四龙添了些麻烦,他现在肯定焦头烂额,哪里管得着一个下人去不去上海。”
“你要去上海?”
对上那张盛怒的小脸,他下意识从倚着棉被的姿势切换到挺直背脊,“小表妹生的貌美,又只带翠妮去上海,家里人哪里放心的下,当然得派人在身边护着你,放心,我不光带副官一个人了,这辆火车每节车厢都有我的人。”
唐皎愤愤瞪他,她就说呢,听她要去上海找哥哥,她姆妈和二姨连过问都没有,合着有张若靖在火车上等她。
不过这样被人捧在心尖上照顾,让她浑身气势软了不少,“我又不是小孩子,还能丢了不成。”
他顺着她的说:“小姐说的是,小姐的话就是金科玉律。”
纵使他说的天花乱坠,她还是为他担心,“那也太危险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要是出点什么事可怎么办?”
“好,我下次绝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他哄着她,又道,“你去上海找唐皓南归根究底还是因为黄依然,我舅舅发电报给我姨娘。”
说到“姨娘”两个字的时候,他眸中之光黯淡一瞬,略微的停顿若不是唐皎仔细倾听,都得略了过去。
等听到他说,他那位亲生母亲,竟是不分青红皂白痛骂他一顿,说他有了干妈忘了娘,他舅舅家里的事情他必须管,不过是徽城一个小小唐家,黄依然想嫁给唐皓南,是唐皓南的福气时,如同一只炸了毛的猫。
发电报过来,不先询问自己儿子在徽城过的好不好,不去问得罪唐家是什么后果,只想着靠儿子虚荣,得到弟弟一家虚无缥缈的称赞。
从小到大只顾自己利益,亲生儿子就是工具,这样的母亲,当真是不要也罢!
可她不能当着张若靖的面说出来,便只能恨然道:“如此,你还是跟我去上海走一遭,得到哥哥不会娶黄依然的准信,给你那姨娘发电报过去,就说是唐家死活不松口,你也没办法。”
小小的人纵使生气,也在想办法尽力帮他,他深深看了她一眼,回道:“小表妹这是在担心我吗?被她说唐家势力不大不生气?”
“谁担心你了!”她杏眼溜圆,浑身的刺一收,小豹子变身成了小奶猫,看着张牙舞爪,实则惹人怜爱。
随即冷哼一声,“我是有自知之明,唐家也就在徽城还算有势力,在东北军阀的姨娘眼里,可不就跟跳蚤一般小。”
他瞅了瞅自己和她的距离,可叹胳膊不够长,好想摸摸她的头。
开解道:“山高皇帝远,姨娘就算想逼我,也没办法,她总不会抛弃东北优渥的生活,为了一个从没见过面的黄依然,千里迢迢过来找我。”
她点头,将在外军令有所受有所不受,转而想到这位姨娘会不会吹枕头风针对张若靖,便问了出来。
他倚在柜子上,眼有讥诮,从里面拿出一个苹果慢慢削起来,姿势优雅看不出内心感受,可那一刀子一刀子划过苹果皮,无端让她后背爬上一层鸡皮疙瘩,好似那刀是削在自己皮肤上。
微微勾起的嘴角令人胆颤,说出的话如同腊月飞雪,冷的毫不在意,“你太高看我姨娘的能耐了,据说我父亲,又纳了两个年轻貌美的姨娘。”
唐皎识趣的不再问,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那位姨娘全靠张若靖在家中立足,根本影响不了他父亲。
默默接过苹果啃了起来,想起哥哥和张小艺,愁云惨淡,期盼这两人还没分手,她可不想被唐皓南逮着痛骂,她可说不过那张嘴皮子。
应该说果然是二姨的儿子。
气氛一下低落起来,在只有两个人的包厢里,太过静谧。
张若靖躺在床上,侧首看低头吃苹果的小姑娘,腮帮子一鼓鼓的,真奇怪,以前可从没觉得她着实可爱。
有心想让她开心起来,便道:“卢芊芊流产了。”
苹果吃了一半,唐皎猛地抬头,她知道前世卢芊芊流产,还是因为她诬陷姆妈,说孩子流产是姆妈害的,今生她肚子月份一天天大了起来,她还以为那个孩子会出生。
“怎么弄的?”
“说是过年家里人都出去窜门,只有她自己在家,大着肚子不方便,下楼的时候脚下一滑摔到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活生生将孩子流掉了,等他们发现将人送去医院,人就剩半口气了。”
“她那么大肚子的孕妇,家里没雇个什么佣人看着吗?”
张若靖瞧着她,她后知后觉,他们没有多余的钱去雇佣,随即皱起眉,“我父亲不是给卢父卢母买了房子,家里又有车,随便卖哪个都不至于活的这般艰辛,为了表面风光,暗地里吃苦,何必,孩子没了,卢芊芊如何了?”
“大冬天在地上躺的太久,又落了胎,她以后都不能生育了,卢芊芊的父母和王柏松打的不可开交,这个年,可谓过的鸡飞狗跳。”
听到前世谋害姆妈的凶手,落得这么惨的境地,她开怀,眼里便憋了泡泪,笑起来洒落在苹果上,被她吃进嘴里,咸咸的。
父亲,你不是一直想要个儿子吗?这回没有了。
卢芊芊,你不是一直想要唐家的钱吗?这回人财两失了。
真好。
待安静啃完一个苹果,偷偷擦掉眼泪,才说了句,“谢谢。”
等了半天,没听见张若靖的回话,向他看去,才发现他躺在床上,已是睡着了。
房门外翠妮想要进来,却被副官堵着不让进的吵嚷声传来,她悄悄出去,怕吵醒他,压低声音让副官带翠妮去休息,又安抚翠妮自己没事,才转身进了包厢。
为他盖上被子,将窗帘遮挡,自己也疲惫的沾枕头睡了去。
张若靖在她开门时就被惊醒,听她呼吸平稳,便睁开眼看着她,副官守在门外,他迷迷糊糊也睡了过去,直到一声压抑的哭声,再次将他唤醒。
“唐皎?”
第66章 电影院(晋江首发) ...
鲜血汩汩流出, 黄依然五个月大的肚子一点点瘪了下去,她脸上带着痛快解脱的神色, 静静躺在手术台上。
唐皎就跪在手术台下, 哥哥已经战死, 她苦苦祈求盼她可以留下哥哥的血脉。
可她看不见唐皎, 手术室里,医生拿着长钳,将婴儿破碎的身体剪断夹出。
她疯了似的扑到医生身上,却从他那身体里穿过, 眼睁睁的看着哥哥未出世的孩儿支离破碎地被扔在垃圾堆里。
而黄依然被黄父黄母接回家中, 将养了一个月,很快就改嫁了,闭口不提自己曾经嫁过唐皓南,怀过他的孩子。
战火很快摧毁一切,她一抹幽魂似的,城里的人们听不见她大声喊, “去孤儿院,那里防御设施好!”
“不要乱跑,抱头蹲下!”
黑云压城,轰隆隆的战机从头顶飞过, 投下一颗炸弹, “嘭”炸响在她眼前,无数人湮灭在火光中。
血泪流出,她蹲下身子死死抱着自己膝盖, 如小兽般呜咽出声。
一声焦急的“唐皎”,带着金光冲破禁锢抵达她的耳边,她伸出一只手接到那道光,周围场景一变,她从梦中惊醒坐起。
额头上掉下一个热毛巾,张若靖半坐在她床边,见她醒了松口气,“可是做梦魇着了,来,喝口水。”
唐皎呼吸急促,双眼之间没有焦距,凭本能接过温水大口喝了进去,“咳,咳!”
喝得太急被呛着,一张脸被憋得通红,口中的水被她悉数吐在地上,就连张若靖的裤子也没能幸免。
她趴在床沿边,边咳边掉泪,绝望中的心悸久不能平复。
“慢点,慢点,”他毫不在意自己衣服沾染上了她的口水,为她拍背顺气拿走水杯,“梦到什么了?没事,没事,我在呢。”
喉头被死死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