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舞娘长得好，妆化得美，香水也用得浓浓的。话说得很流利，声音悦耳清亮，不像一般的美洲妞沙哑低沉。
  只是舞蹈毕竟是剧烈运动。往他这跟前一来，他就能闻到一种特殊的气味蒸腾而起，香水眼看着压制不住了。
  “人家干这个是从小爱好，只当做兼职。正职是宠物医生，家传的手艺，刚拿到证，打算来我这开诊所的。”卫妖精继续介绍道。
  “离近了仔细一看，长得比你还糙。”
  “靠！”卫妖精回头看了一眼。“老子皮肤细腻长得帅，你也别把我和女人比。”
  “行吧。其实糙不糙的，我倒是不怎么介意。骚味真受不了。这妞是狐狸精变的吧。”
  兰泽顿了一下，决定还是直说拉倒：“离太近了，我想吐。”
  卫妖精二话没说，体贴地把人送走了。
  接下来，卫妖精回来陪他坐着。兰泽认真地看了大半场的民族舞。
  必须承认，拥有舞蹈传统的民族，蹦跳起来，就是好看。而且这些被卫妖精特意弄来的扬基族舞女们，艺术水平在线，舞蹈编排也并不低俗。就是讨要小费的动作过于熟练了一点。
  总而言之，喝喝东西，看看跳舞，发两个小费换个飞吻，还是挺惬意的。
  因为人类体味这个引子，卫瀚扬和兰泽俩人一边看跳舞，一边不由得追忆了一番各自出国留学时候的趣事。凡是经历过的事，只要对现在没影响，好事坏事都能变成趣事。
  后来兰泽不放心孩子，独自一人回家去。
  卫妖精和珍珠鸡大妞肩并肩地把他送到地下通道去坐车。这俩人，目前看上去蜜里调油，黏黏糊糊。相处起来，看上去比卫妖精和他媳妇之间融洽多了。就是不知道卫妖精的老妈和媳妇知道不知道这事儿。万一被她们看到这场面，也不知能怎么想？
  不过，当事人自己都不在乎，这事轮不到兰泽操心。就当卫妖精是真心热爱艺术好了。
  他现在能操心的只有孩子。连老婆都远在至少一个天文单位之外，一点五亿公里啊……围着太阳绕圈运行，不巧还能变成三个天文单位那么远。他想管都管不着。
  坐胶囊车回去的路上，兰泽发现手环上有哥哥的留言。在夜总会看跳舞的时候，音乐声360°无死角地振动，所以他当时没注意到。
  哥哥道了个谢，虽然兰泽最终没办上忙。但听他的意思，妈妈似乎暂时放过他了。
  但是，放过是有条件的。条件就是，在两年之内，也就是妈妈正式退休之前，他这乖儿子得把婚给结了。不然就放弃出家，彻底还俗。
  “啧啧，那你现在有人选了吗？”
  【怎么可能有。】哥哥很快回答。居然这会他还没睡。【我睡不着发愁呢。你有招吗？或者能暂时糊弄一下咱妈的人选？】
  “没有。”兰泽干脆地回答。
  【妈妈今晚上非逼着我，让我联系什么外国的小表妹。也不知多少年前，她见过一面。这就念念不忘了。那哪是小表妹，那是我侄女。】
  【黑石家的？】兰泽下了车，马上就到家了。为了不发出声音，他不再开口说话。
  【哎？你居然知道黑石家？】
  【才听说的。】
  【不过我侄女不是黑石家的，但也差不多。她是黑石家我姑姑的孙女。现在也有三十多岁了。】
  【那你们年纪差不多？】兰泽随便问道，开了房门。
  卧室里，几个孩子睡得正香。豆子又把腿伸到被子外了。
  【是啊。那些年我爸不在地球，我代表他回过一次老家。处理财产方面的事情。】
  睡不着闲着的哥哥讲了一段桃红色的往事，神奇得不像是发生在他身上。兰泽看了一眼开头，发现拉拉杂杂写得挺长，于是他自顾找衣服。洗过澡之后，才回来躺上床继续看。
  半梦半醒之间，不知不觉飘飘欲仙。
  二十岁出头的哥哥，宽袍大袖，温润如玉。凌空漂浮在一片翠绿的山岭之上，这座山岭理论上的名字应该是北美的某个州。但是现实中哪有这种荒山野岭？在山岭的地势蜿蜒之中，出现了一片黑色岩石的城堡。
  哥哥降落在黑石城堡的大厅中，黑石家的男男女女伫立在大厅两侧，注视着他。
  “你是我黑石家子孙，可是为认祖归宗而来？”主座上一位威严的耄耋老者发问道。隐约间和卫汉应长相有几分相似，应该是当代的黑石家族长，卫翰伟。
  “我不姓石头。不管是什么stone（斯通）还是stein（斯太因），更别说什么黑石头（斯瓦次斯太因），我一块石头（爱因斯坦）都不会姓的。”哥哥傲然回答。
  “你的胆子很大。”老者说。
  “我姓白。”哥哥说，“不仅是whiteness——白色，还是clearness——清晰明白，是daylight——日光下的白昼，是charity——贞洁和清白，也是ignorance——质朴的纯真。我是白权明。我可以为了让父亲欣慰挂上阿什莱德的名字。但我绝不会冠上石头的姓。”
  在哥哥说话的时候，声音像水波一样在大厅中传播。那些男男女女崇拜地看着他，觉得他的谈吐风度，优雅极了。
  这时，一阵彩色的暖风从大厅吹过，大厅后面是一片美丽的花园。
  花园里年轻的女子们迎上前来，她们都是黑石家曾经的卫夫人留下的子孙后代。
  成群的年轻女子，穿着扬基舞女的小短裙，蹦蹦跳跳踢着大腿，围着兰泽绕圈子。一时之间，他觉得自己好像成了跳扇子的卫妖精。也对，黑石家也都是扬基族的嘛。
  其中一个眼睛最好看的，长发被风吹起，仿佛肩上飘起一片浓黑的云。
  兰泽的声音念出了她的名字：“史、黛、拉。”
  这是哥哥二姑家的小孙女stella。她是黑石家的远亲。看上去她已经完全是大人了，其实只有十六七岁。
  “不对！我不要叫史黛拉！”黑发女子一把揪住了兰泽的袖子，“又死又呆又邋遢。我要叫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