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张荷收到飞行玩具之后，调试完成之前的那个周末里，四个哥哥躲进了原先摆放了末末发育箱的房间。
  那房间里有监控，有人活动才做记录。虽然监控内容已经不再提交给民政部，但依然通到爸爸的手环。所以兰泽看到记录时间突然增加了，查看之下，才看到房间里发生过的事情。
  小米和小麦打了一架。
  当时张一点站在门口放风。豆子嘿嘿笑着给打架的俩人当现场裁判。或者他是在拉偏架？
  成为学生的小米，很少打架。童校老师最欣赏他的一点，就是以理服人。
  以他的体格站出来说理，真理的后盾很坚实。
  那天，小米发挥实力，毫无悬念地把小麦揍了一顿。
  兰泽无法理解的事情发生在最后。
  打架结束后，小米和豆子一起抬头对着监控比中指。他们溜达出去之后，小麦从地上爬了起来，兴高采烈地对着监控飞了个吻。追了出去。
  正在查看监控记录的爸爸，简直觉得孩子们正在透过监控镜头看着自己。
  兰泽悄悄留心四个孩子的变化，意外地发现，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依然玩得挺好的。
  除了躲在房间打了那一架之外。
  小麦穿了几天长衣长裤，不过本地暑假本来就不怎么热。兰泽也没刻意检查他的身体表面，至少，在眼睛能看得到的地方，没有什么淤青。
  因为闹不清四个儿子的行为逻辑，兰泽只好当做没看见。小麦并没有告状，他们任何一个孩子都没有提起这事。他这个爸爸只好不过问。
  这事，和他自己的童年，没有任何线索可以对得上。兰泽的童年，只有动物本能，哪有这么复杂？
  简直是，莫名其妙的熊孩子。
  他心烦意乱了几天，没有结果。于是，晚上睡觉之前，向张荷求助。
  张荷靠着床背，认真看完了孩子打架的监控，听完了兰泽的吐槽，评论道：“他们自己解决自己的问题，这不是挺好的嘛？”
  “自己解决问题？难道不是制造问题？……好吧。他们有什么问题？好像是这么回事？所以，我这是当局者迷？”
  “你算什么当局者？”
  “你说，我是不是被他们抛弃了？”
  “你早就被抛弃了！”孩子妈无情地说。
  兰泽消沉了。养了几年的儿子，撇开他，哥几个自己打架。他的人生，注定孤独终老，前方暗淡无光。
  “喂喂，逗你玩别当真啊。几个孩子不是还特意让你给他们做个见证嘛？”
  “啥？”
  “他们有什么问题不重要。躲开你，免得你武力干涉。同时又让你远程做个见证。不然他们去那个房间干嘛？”张荷伸手揉了揉兰泽的头发，“没错，你就是当局者迷。你是伢们历史的见证者，荣幸吧？”
  夏日里。
  天气晴朗。
  暖风和煦。
  兰泽心情烦闷地带着两个孩子，在草地上放飞……多细胞飞行生物。
  自顾自揪草往嘴里塞的是小末末。目不转睛盯着天上那坨东西的是兰绪宁。
  兰绪宁的妈王沐诗，正坐在小宁宁身后不远的地方，喜滋滋地看着他们。
  天上飞的东西，算得上西北造物的技术突破。
  兰泽搞出了好几组多细胞构造，几组实验一起做。
  其中一组以类似现存黏菌的形式率先实现了多细胞。
  自然界中名头最大的黏菌当属太岁，不是动物也不是植物。
  实验生物采用的类黏菌构造相当简单，主要是用来验证联合工作原理的，没什么大用。所以，兰泽用来做了个小东西，用来哄孩子玩。就是天上飘着的那玩意。
  造型嘛，其实是王沐诗的设计。
  圆滚滚的身躯，分布着几只肉翼。整体黄不拉几的，用色素沉着的方式，画出了咖啡色的鼻子眼睛，有点萌。
  反正这只是一坨“类黏菌”生物。做成什么形状它自己都无所谓。
  兰泽在生物体内部插了个航模的信号接收模块。利用电极影响生物体内部的离子分布，进而控制生物在天空中的动作。可以用他手里的航模遥控器操纵，原理相当简单。
  至于这东西为什么会飞，因为它只不过是个气球。
  它的生理活动代谢出氢气，储存在身体内部。升力强大。
  因为逸出体外的氢气最终将脱离大气层，也比甲烷环保。
  这东西的能量来源是——糖块。
  作为生物，分解能量密集的蔗糖、葡萄糖毫无问题。
  全身泡在糖水里更好，不过短时间内喂糖块也没问题。塞进“鼻子”下方的卡槽里就行。糖块融解燃烧之后的废渣，也从同一个槽里抠出来。
  兰泽觉得，他和同事们搞出来的这玩意，构造得相当……漫不经心。
  本来他以为，孩子喜欢就行。
  现在看来，末末对操纵气球飞行，毫无兴趣。
  另外的四个男孩，跟着他们的妈，已经上过好几次真正的飞行器了。今天又被妈妈带着玩跳伞。
  张荷虽然一次只能带着一个孩子跳伞，但她把两个警卫员，外加一个人形兵器老k大姐都叫上，人就齐了。
  这帮孩子可以亲身跳伞，对气球更是毫无兴趣。
  现在看来，他的儿子中，对气球兴趣最大的，是小宁宁。
  王沐诗一直在对宁宁灌输：“看！这是爸爸妈妈一起设计的小动物哦，你看它可不可爱？”
  宁宁把头埋进他妈怀里，偷看爸爸。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来到爸爸身边。专注地看着天上飞的气球生物。
  这孩子也有突变，看着比李宝宝机灵多了。
  不过，兰泽并不打算把遥控器交到四岁孩子兰绪宁手里。那样，太不严肃了。
  “叭！”气球生物在上空放了个响屁，猛地改变了飘行方向。
  末末终于从草地上抬起头：“噢！”
  兰泽测试了一下气球生物的加速和转弯。喷气驱动相当好用，气球飞得很灵活。就是发出的声音，事先未经设计，听起来非常像是少毛类灵长类的肠道排气，嗯，也就是人类放屁。
  和排气驱动比起来，几个小翅膀呼扇带来的动力可以忽略不计。翅膀倒也不算纯样子货，还可以用来保持平衡。
  只可惜，气球肚子里存的气还是少了点。起飞时塞的糖块耗尽之后，产气速度也慢了下来。
  兰泽控制空中的气球生物缓缓收缩下落。气球落进了一个水盆中。
  盆里的水仅仅是清水而已，不是糖水。类黏菌构造还离不开水。
  掌声响成了一片。
  西北造物公司的同事们站了一大圈，集体见证了历史上第一个人造多细胞生物的放飞。
  宣传部的人在现场多角度拍摄，打算剪辑成公司宣传片。
  放飞气球生物的地方是在航校大院的家属区外面，地方是兰泽找的。
  他对别的地方也不熟。
  西北造物阵仗很大，一下子来了好多人，架上设备拍摄，所以把航校里的人也给惊动了。先是卫戍部队的人出来围观，后来家属和职工也出来不少。
  毕竟是在暑假里，全校的人都挺闲的。
  兰泽把遥控器交给类黏菌实验组的年轻副手小陈，这才发现航校的几位领导也到了。
  这几位爷和他公司的人站在一起，齐刷刷的同款家居服，每人一把大扇子，就和制式装备似的。去年张荷出院以后，他们去家里看望过，所以兰泽都见过。
  第一副校长手举文艺范的芭蕉扇，挥了挥：“你这个东西厉害了。”
  “还行。”兰泽笑了笑，不知道说什么好。
  理论上，家属区外面，已经不归航校管。
  气球飞起来最多三层楼高，也不至于窥探机密。
  兰泽觉得，他在这带孩子放气球是合法的。
  “这个东西前景不得了。”第一大人对着各位正副校长大人赞叹道。
  校长们的喝彩就在兰泽的耳边轰炸。兰泽面带微笑，谦虚地回应这些大佬的溢美之词。
  “爸爸，我能不能喂梦梦。”小宁宁扯兰泽的裤脚。
  “去吧去吧。”兰泽拍拍他。
  王沐诗今年特别清闲，气球生物的3d造型是她亲手做的，代号梦梦也是她取的。就连她儿子都和兰泽的一帮同事混熟了。
  “宁宁，拿着这个。等我把它翻过来，你来塞。”副手小陈给了小宁宁一块冰糖。他把戴了手套的手伸进水盆里，把收缩状态的气球生物翻了个个。
  气球现在整体收缩，外皮都皱了。内部气体被强力压缩，免得从水里浮起来。
  兰泽若有所思：“小陈，你看看能不能把排气过程做个优化。”
  气球生物喷气时的音效实在是太糟糕了。所以，试飞到后来，他都懒得控制那玩意了。
  “我，我来吗？”小陈忽然有点慌。
  “嗯，喷气除了做动力，还可以驱动空气震动。这样一来，我们可以加一个声音编码解码的模块。它就可以听语音指令了。还可以用回声定位代替视觉，免得离开遥控的时候撞墙。”
  “这，”小陈吞了口口水，“听起来是个大工程。”
  “你要相信自己。有问题我也会帮你的。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