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作者:丁墨      更新:2024-05-20 00:47      字数:4084
  陈枫嘴角抽了抽,问:“为什么?”
  殷逢抬头,望了一会儿天花板,轻声说:“她想怎么玩我都可以。可是我和她……怎么就不可能了?”
  ——
  尤明许看着手机屏幕上,“殷逢”的名字不断跳动。她再次挂断,然后开了静音。
  樊佳抱着一叠资料,走过来说:“两个事。一个,是交换杀人案两个少年犯,都如实交代了,后面会走司法流程。唉,刘若煜家里,倒现在都没有人来,推推搡搡的,把我恶心坏了。至于李必冉,他父母都快疯了,现在正搁前厅闹呢,说警察冤枉了儿子,还要上访,我去……”
  尤明许静默不语,每个家庭的苦难都有原罪。
  犯罪的是孩子。
  可真凶是谁?
  “还有个事。”樊佳说,“几天前,顾天成在押送途中,出了车祸,冲下悬崖,尸体还没打捞到。肇事司机逃逸,目前正在抓捕。”
  尤明许一怔。
  那个决定了要成为连环杀手,并且杀人如麻的冷酷男人,居然以这样突然、冤屈的方式,结束了一生。
  那么顾天成在临死前,是否会觉得,这也是老爷天给予他的终极答案呢?
  第71章
  初秋的夜晚,清凉宜人。本市图书大厦门口,人潮汹涌。他们男女各半,绝大多数手里拿着本书,有的还举着应援牌。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憧憬的神色。
  连走过的路人,都能察觉出,今天的图书大厦,肯定有什么重要活动,来了某个重要的人,才能让人群如此兴奋。
  而且那些粉丝当中,不光有年轻人,还有些看着是知识分子的中年人,甚至还有头发花白戴着眼镜的老人。他们手里的书上,印着同一个人的名字。
  尤明许站在大厦外,感觉有点热,但是可以忍耐。天气还没有冷,很多人还是穿着短袖,顶多长袖。唯有她穿了件风衣,遮住全身,领子竖起来,还戴了顶鸭舌帽和口罩。惹得旁人多看她两眼。
  尤明许立于人潮中,不动如山。
  等到人都进得差不多了,大厦里也传来了主持人说话的声音,尤明许这才走到柜台,买了本殷逢的书,凭小票得以进场。
  图书大厦有四层,尤明许一进去,几乎寸步难行。每一层都站满了人,一楼的活动中庭,更是被围得水泄不通。黑压压的,全是人头。
  正中有块巨大的背景板,上头印着一堆书,还有某人戴着细框眼镜,穿着衬衣的画像。尤明许看着他,就好像看着个陌生男人:知性、书卷气、沉稳、睿智。
  毫无疑问,这是以前的照片。
  她想伸头看,却被前面的人群挡得严严实实。不过这阻止不了一个刑警。她迅速观察了一下周围地形和人群分布,就选定了二楼一个位置,朝那里走去。
  这里人群果然要松快些,她很轻松巧妙地穿到前排,趴在栏杆上,懒洋洋看着下头。
  看到了众星捧月的那个中心。
  殷逢穿着和海报上一样的衣服,大概是为了增加成熟气质,头发还输了个大翻,戴了副眼镜。可尤明许一看,就觉得他和海报上的人气质截然不同。因为他正冲台下甜甜地笑着,双眼明亮,分明带着几分孩子气。
  尤明许身边有两个女孩在说话:“哇,殷逢笑得好可爱啊!”
  “我跟你讲,我可是老粉了。殷逢一直很硬汉的,他还是个健身达人呢,在微博上还晒过八块腹肌照片!那肌肉,哇……不过我也没想到,他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你不觉得他今天也很有少年感吗?完了,迷死他了!”
  尤明许不由得笑了。
  心想腹肌,好像确实有。她蓦然想起昨晚在床上,殷逢穿着几块布料,t恤推到腰间以上,露出结实匀称小腹的模样。还有他红着眼,抱着她压着她,满嘴痴狂的胡言乱语……
  尤明许脸上没了笑,喉咙里干干的有点堵,居高临下,继续盯着下面。
  这时主持人说:“大家从四面八方,甚至很多读者是从外地赶来的,就为了见殷老师一面。我们殷老师,最心疼读者了,怎么可以没有福利呢?大家猜一猜,下一个环节是什么?”
  “钢琴、钢琴、钢琴——”台下所有人,几乎齐声喊道。
  舞台一侧,早放了架黑色钢琴。
  尤明许看着殷逢,在她眼里,他看起来就是个清秀青年,有点害羞地笑着,眼睛里波光流转。约莫是不太习惯衬衣领,他微红着脸,扯了扯领口,扯开一颗扣子。
  台下发出一阵兴奋至极的尖叫。
  他却怔了怔,似乎不明白为何。然后他抬头,缓缓环顾四周,不知在看什么。尤明许一愣,条件反射垂下头,把脸挡进衣领里。
  过了一会儿,她抬头,见他已坐到了钢琴前,侧脸沉静。尤明许单手托着下巴,也静静地看着。
  他坐得笔直。即使尤明许对此一窍不通,也感觉得出他举手投足间的大家风范。他的双手落下,一串轻扬悦耳的音符,如夜色中的流光,倾泻四射。
  整栋大厦刹那间响起热烈的掌声,很快归于平静,大家都肃静着,听着这位享誉全国的大才子随性演奏。
  漆黑的钢琴表面,映着模糊光影。穿着白衬衣的男人,摘掉了眼镜,非常认真专注地弹奏着。此刻他既不像平日里缠着尤明许那个二百五,也不像照片上那个城府强势的男人。又或者,两个人,在他所擅长的技艺里,融于一体。急促的音符在他指下蔓延,他从头到脚都沉淀着某种坚定、温润的气质。看着比尤英俊成熟,却又比曾经的殷逢要干净很多。
  尤明许就这么一直盯着他的脸。
  这时他弹到一处高潮,台下响起一片的惊叹声。他似乎也有点得意,露齿一笑。
  尤明许没来由,也笑了。
  这个洋洋得意的傻瓜。
  一切非常安静,非常自然,也非常莫名的发生。他笑完以后,表情有刹那的呆滞。然后他缓缓抬起头,看向二楼。
  异常准确,没有任何预兆地,就看向了尤明许站立的那个角落。
  尤明许全身微微一僵。
  躲闪已经来不及,尽管戴着口罩和鸭舌帽,只有一双眼露在外头,连身体曲线都被风衣遮住。可隔着这么多人,尤明许还是能清晰感觉到,他的视线,单单与她对视上了。
  那喉咙发干的感觉,又涌了上来。这一刹那,尤明许的思绪也变得迟滞,默默和他对视着。
  然后就看到他冲她笑了。宛如雪后霁晴,春暖花开。仿佛有一道光,照在他干净的容颜,雪白的牙齿上。他的双手甚至停止弹琴,放下垂在双腿间,只是抬头望她,就如同在家里时,那么乖巧。
  会场的人全都不明所以,纷纷抬头看向他望的方向,尤明许立刻后退了两步,退出人群。原本站在她周围的女孩们受宠若惊,纷纷捂脸,左顾右盼,想看殷逢到底是在对谁笑。
  尤明许却破天荒感觉到耳根都在发烧,穿过人群下楼,一口气走出了图书大厦。心想:麻蛋,这家伙真的是狗吗?这样都能把她找出来?!
  ——
  夜色渐深。。
  殷逢轻手轻脚推开门,客厅里一室阴暗。尤明许的房门关着,门缝里透出光。
  第72章
  他在玄关换鞋,故意把响动弄得很大。又瞅了眼她的房门,穿着拖鞋,“啪啪啪——”走过去。
  “阿许。”
  “什么事?”
  “我想进来。”
  “我要睡了,有什么事站门口说。”
  “不好。”
  屋里的人不出声了。殷逢摸了一会儿她门上的纹路,摸得手指都有点发热了,然后说:“我就进来一下。”说完从口袋里掏出根细长铁丝,只戳了两下,门锁“咔嚓”一声。
  尤明许正倚在床头玩手机,没抬头。大作家鸡鸣狗盗的本领,始终一流。
  眼角余光瞥见他慢慢走过来,在床尾,她的脚边坐下。
  “我早上醒的时候,你都走了。”他说,“怎么不叫我?把我一个人留在那儿。”
  尤明许缓缓抬头。
  他略微嘟着嘴,头耷拉着,露出后颈一截修韧利落的线条。
  尤明许明白了。所以,昨晚的事,他什么都不记得了?毕竟他当时被下了药,意识迷乱。
  看着昨晚狂野的小白花,此刻又无辜绽放在自己脚边,尤明许的心就跟瓶中水,无声晃了晃。一时竟不知该轻松,还是恼火。
  看了他两眼,她垂眸,继续看手机:“哦,局里有事,先走了。”
  然后,又瞥见小白花屁股往她这边挪动了几下,努力攻占到她膝盖旁的位置,就停下。他说:“阿许我看到你去签售会了。可是,你为什么要偷偷摸摸去签售会,却不想让我知道呢?难道你要躲我?”
  尤明许耳朵里就像有根弦,被人轻轻揪起弹了一下,心想,这小子这时候脑子转得快了?然而他嗓音清亮,眸色宁静,似乎只是感到疑惑。
  尤明许淡淡道:“顺路去的。之前在跟踪嫌疑人,做了伪装。后来去签售会时,懒得换了。我到得迟了,也就懒得跟你们打招呼了。”
  眼角余光,又瞟见他端坐不动。
  “哦,原来如此啊……”他说。
  尤明许心里莫名升起一丝烦躁,隐约总感觉空气中有一丝诡异的感觉。可一抬头,就看到殷逢坐那儿,手指玩着自己裤衩上的腰带。她又觉得是自己过于敏感了。
  “行了,我要休息了,你没事就出去。”她说。
  他静了几秒钟,转头看着她。
  与白天那个明星人物完全不同,此刻他依旧穿着t恤裤衩,蓬松的短发耷拉在额头上,脚下是一双大拖鞋,腿毛露在外头。
  一声不吭,目光深沉透亮。这一刹那,他看起来哪里幼稚了?那分明是一个男人看女人的眼神。现在的他,不经意间,就露出来了。
  尤明许无端端觉得很烦躁,定了定神,不看他,直接切断一切可能性:“殷逢,你如果总是要奖励,没干什么事就这样,那我以后只能取消奖励,今天就取消。听明白了吗?又不是我欠你的。”
  殷逢盯着她,还是不说话。
  尤明许心头火气,从床上起来,冷着脸往门外走。结果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阿许,你别生气!我以后再也不乱要奖励了,不会每天要了!除非你愿意给我。求求你别把以后都取消,行吗?万一我以后表现很好很好呢?”
  尤明许心想这他妈到底叫什么事?低头看去,他的五指牢牢扣在她手臂上,修长有力。她却不想抬头,看他的眼睛。
  可原本更加冰冷无情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他都卑微成了这样子,似懂,还是非懂?却把她所有的话,都堵在了胸膛里。
  他的手握得更紧,一时间又让尤明许想起自己从西藏把他捡回来时的情形。
  “……以后看你的表现。”她听到自己说。
  身边的人如释重负般应了声“好”。
  尤明许的心里忽然闷极了,她想去抽烟了,抽回手,拿起旁边的烟盒,走向了阳台。
  她懒得去管他。直到抽完了半支烟,才意识到自己穿了件睡衣就出来,有点冷。
  刚想几口把剩下的烟抽完回去,听到背后传来脚步声。她站着不动。
  一股熟悉的气息靠近,然后是一件外套,落在她的肩头。他的双手在她肩膀上轻轻一按。因为离得近,只是很短的一瞬间,她也感觉到他的胸口贴近,几乎将她整个人圈进怀里。可是一触就走。
  “阿许不要着凉了。”他说,任谁都听得出话语中的小心翼翼和情绪低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