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这才正眼看他，很熟悉的一张脸，但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谢谢。”
  苏念接过纸巾抽出来就往胳膊上按，顿时疼的脸都变形了。被厉郁宠养了七年，她从来没有自己处理过伤。
  周扬：“我操，这么简单粗暴的吗？”
  苏念把血擦掉看到只擦伤了一小片，把衣服袖子放下去，忍着疼朝面前的男生点了下头，转身快步就走。她没时间了，她怕迟到。
  苏念狂奔进教室，二楼最东边。高一二班，全是成绩优良的学生，苏念这次有着上一辈子的学习经验，才踩着成绩线进入二班。教室里还算安静，没有上一世她那个学校的群魔乱舞。可前排已经坐满了人，苏念拎着书包往后面走，猝不及防跟最后一排的厉郁撞上视线。厉郁一只脚蹬在桌子上，身子后仰靠着最后一排的墙壁，长手横在桌子沿上。
  厉郁也是二班的？苏念这倒是没想到，她只知道厉郁是二中。
  厉郁身边有个空位，苏念抿了下嘴唇，快步走过去，她拉开椅子要坐下去，厉郁抬手挡了下，苏念上辈子特别怕他，本能的退开站的笔直。厉郁抬起冷冽的下巴，漠然黑眸注视苏念，对峙了有一分钟。班上已经有不少人看过来，二中有初中部，很多人都是从初中直接升上来，自然知道厉郁。
  厉郁开口，嗓音凉薄，“我们在哪里见过？”
  一个书包斜着从苏念身后砸到了桌子上，周扬绕过来拉开椅子坐下，转头看到苏念顿时呦了一声，“同学，你也是二班的？你来我的座位上干什么？找我啊？”
  苏念的脸腾的通红，猛然清醒，现在厉郁根本不认识她，她也想起来面前的男生是谁，周扬，厉郁的左膀右臂。
  身后有窃窃私语，上一世的校园欺凌历历在目，苏念立刻转身看到另一边还有个空位，走过去坐下放下了书包。手心里全是汗，刚刚傻了，她这么贸然的往厉郁身边凑，厉郁那么谨慎的人，会不会因此厌恶她？
  “厉哥，你今天怎么来学校了？感冒好了？”周扬从书包里摸出篮球，放进书桌抽屉。“我以为你会军训结束再来学校，多么好的逃军训机会。”
  厉郁收回视线，修长的手指按了下眉心，懒洋洋的耷拉着眼皮，“我妈回国了。”
  周扬哦了一声，“那还是在学校安全。”
  厉郁的妈是比教官更可怕的存在。
  “我们班的女生挺多。”周扬环视教室，目光不由自主落到了一过道之隔的少女身上，她的头发已经扎起来，露出一截白皙的肌肤，手腕也纤细，脆弱看起来不盈一握。肤色白皙，眼眸清澈，长的很仙。
  前排孙源转过头，横到周扬面前，说道，“三十二个女生，二十六个男生，喏，点名册。”
  “老孙你牛逼啊？这么快就跟新班主任搭上线了？”孙源跟他们初三就一个班，担任班长。周扬迅速浏览了一遍，名字跟人也对不上号。
  “老班还是芳芳，早上让我帮忙办报道，给了我名单。”
  “我操！怎么还是他？”
  “调高中部了。”孙源还要解释，余光看到窗外人影一闪迅速扭回身，埋着头说，“来了。”
  苏念听着他们的对话，抬头看到穿着po领衫卡其裤戴着厚厚眼镜的男人走进教室。光柱跳跃在教室里，粉尘在空气中浮动，随着中年男人的进入细小零碎的声音戛然而止。
  “同学们好，我是你们新学期的班主任，我叫陈芳。”陈芳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粉笔滑动发出吱声。熟悉又陌生，苏念有些恍惚。重活一世，一切重新开始。她失去的进入高校的机会，她失去的人，她失去的自由，都归零。
  陈芳走到孙源面前拿走点名册，清了清嗓子，道，“现在点名。”
  一个个点下来，到苏念的时候，她立刻开口，“到！”
  苏念的声音又软又细，坐在最后一排，班里还有其他的声音，班主任没听清楚，重复了一遍，“苏念！”
  旁边的人看了过来，目光灼热。苏念读书的时候就最怕点名，每次答那一声到都是酷刑。陈芳说，“苏念人呢？”
  上一辈子被老师当众斥责的恐惧让苏念猛地站起来，顶着所有人的目光，“到！”
  班里轰然发笑，苏念抬起下巴，抿紧了嘴唇。
  “笑什么？安静。”陈芳看到苏念，点头，“坐下吧，下次答到声音大一点。”
  苏念因为紧张手心里都是汗，她坐下，攥紧了手。
  “你叫苏念？哪个字？”
  苏念转头，蹙眉越过周扬迅速看了眼厉郁。周扬趴在书桌上，笑的眼睛弯着，压低声音，“我叫周扬，飘风起兮扬尘埃的扬。”
  陈芳一巴掌拍在周扬的肩膀上，“不要扬了，不嫌灰厚！”班上其他人哄笑，陈芳说，“去跟孙源一块做登记。”
  陈芳又安排了几个学生去搬书和军训的衣服，本来想叫厉郁，看厉郁耷拉着眼，一副老子今天不舒服谁敢碰我就弄死你的架势，就避开了厉郁。苏念垂着头从包里取出湿巾擦着手臂上已经干涸的血迹，伤口结痂，紧绷绷的疼。
  突然桌子被撞了下，桌沿磕到了苏念的胸口，苏念猛地抬头看到横在桌子前面的厉郁，瞬间苏念心跳飞快，直愣愣看着他。
  厉郁很高，目光锐利审视苏念，苏念因为紧张不由自主的抿嘴唇。“你……你好？”
  “你是平源中学的？”
  苏念从老家被接过来，读的就是平源私立高中，厉郁怎么知道？难道？
  “垃圾学校。”厉郁薄唇微动，单手抄兜转身走出了教室。
  走了。
  厉郁问这一句就是为了羞辱她的中学？苏念半晌才回过神，深吸气。
  “你和厉郁认识？”旁边一道声音，苏念回头看到圆脸胖乎乎的女生，她的同桌叫钱菲，刚刚点名的时候苏念记住了这个名字。
  苏念摇头。
  “那他怎么跟你说话？”
  “我不知道。”苏念是真的不知道厉郁为什么突然来问自己是哪个中学的，问这个问题，目的是什么？
  “你是平源中学的？”钱菲继续问。
  “嗯。”
  “我是凌宁中学，他们二中的人看不起其他学校很正常。”钱菲递给苏念一包话梅，说道，“二中的成绩逆天，出去都是横着走。你知道这次厉郁考了多少吗？”
  “多少？”
  “五百三十六。”钱菲咬着话梅，说道，“都上新闻了。”
  今年中考总分五百四，厉郁差四分就满分了。
  苏念认识厉郁的时候，他已经大学毕业。重生回来，她为了考二中足不出户也很难去查厉郁的信息。
  “你考了多少？”钱菲转而问苏念。
  “五百一。”苏念觉得自己的成绩在普通人里算不错了。
  钱菲叹口气，说道，“我考试的时候感冒，发挥失常没考好，只考了五百二十六。”
  苏念：“……”
  钱菲突然没声了，苏念正在整新书，突然面前一道阴影。苏念抬头，逆光下厉郁眼眸沉邃，冷着脸把一袋药扔了过来。
  第三章
  厉郁扔完药就走回去趴在桌子上长手一摊，睡了。
  苏念看着药，耳边是钱菲捂着嘴从手指缝里透出来的惊呼。
  厉郁不是第一次给苏念买药，苏念和厉郁结婚那天，厉郁喝多了，苏念害怕他便攥了一把刀。刀划伤了厉郁的胳膊，那一瞬间苏念惊恐万分，她缩在床角瑟瑟发抖。这个传说中的暴君没有预料中的发怒，他沉默着转身出门。苏念丢下刀才发现自己的手也被划伤，很长时间后，厉郁回来把药放在她面前。
  苏念打开塑料袋，里面一盒阿莫西林一瓶云南白药喷剂，他为什么要给自己买药？厉郁高中的性格这么温和吗？
  跟同学相亲相爱？
  还是厉郁也回来了？
  这个想法太大胆，苏念不敢求证。她把药喷到手臂上，疼的皱了眉毛，旁边钱菲挤眉弄眼，“我擦，你们两个不会是那个关系吧？”
  那个是哪个？
  苏念从书包里拿出杯子要去教室前面接水，钱菲连忙接过苏念的杯子，“我帮你。”
  钱菲跑的飞快，接完水回来递给苏念，凑到苏念面前看趴在桌子上睡觉的厉郁，又看苏念。似乎发现了隐秘突破禁忌的东西，两个拇指一并，“是不是？”
  苏念垂着头把阿莫西里喝下去，掩饰不自在，“你在说什么，老师来了。”
  上午就是登记发东西，厉郁一直趴着睡觉，苏念想到刚刚周扬说他感冒，是不是还在生病？
  她本来想靠近，周扬就回来了，大喇喇坐到厉郁身边把一罐泛着冷气的雪碧放到厉郁的桌子上。“厉哥，去打球吗？”
  厉郁才站起来，长手勾起雪碧拆开，嗤的一声他扬起手灌了一口，“走。”
  少年刚刚凸显出喉结，轻轻滑动，光照的他的指尖几近透明。
  周扬抱着球起身踢了一脚孙源，“老孙，打球去。”
  能打球肯定没事了，苏念敛起思绪。她得尽快离开苏家，不能成为傀儡。保护厉郁，不能让厉郁出车祸。厉郁上一世出车祸的时间是高三，还有两年多。
  “你回宿舍吗？”钱菲抱着衣服，说道，“今天没课，下午只有新生大会，三点才开始。”
  苏念把药和杯子塞进书包起身，“你是哪个宿舍的？”
  “603，你呢？”
  “我也是。”有点巧了，苏念很意外。
  “你是哪张床？”钱菲兴奋起来，直接来挽苏念的胳膊。毕竟才十六岁，尚有天真。
  “右边窗户边。”苏念非常不喜欢别人碰自己，不动声色的抽出手。
  “真的吗？我是右边里面那张床，我们是邻居！”钱菲又抓住苏念的胳膊狂摇，摇的苏念觉得手臂马上就和自己分离了。
  “既然这么有缘分，中午一起去门口吃米线吧！我请你。”
  苏念恍惚了一下，她十五岁被接到苏家，小心翼翼不敢违背苏家规矩，不允许在外面吃饭。二十二岁和厉郁结婚，她入口的食物是按克计算，经过营养师搭配。米线？什么味道？
  苏念是笼子里的金丝雀，“好啊，谢谢。”
  从教学楼到宿舍这段路钱菲滔滔不绝的介绍让苏念很新奇，她勉强抽回手臂，跟着钱菲上楼。她的宿舍在六楼，还没有电梯。
  苏念走到三楼就喘的厉害，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的身体都是废材。苏念咬着牙往上走，钱菲身强力壮走的飞快，到五楼苏念攥着栏杆半天没喘匀气息。
  “这不是你叔叔的那个私生女吗？”刺耳的声音落过来，苏念从运动带来的大脑缺氧轰鸣中抽出几分理智，抬头跟出电梯的苏颖对上视线。
  苏颖身边还有两个女生，苏念从最后一个台阶走上来，站直平视苏颖。
  苏颖嗤笑，“废物。”转身就走，其他两个女生连忙跟上去，判若无人的讨论，“长的那个样子，很会装啊。”
  “以为自己是林黛玉呢。”
  苏斌为了培养苏颖的独立性，对她非常严格。苏颖在这种严格下读了麻省理工学院，回国后直接进入苏氏集团，很快就独当一面。而苏念在女孩子就应该少读书中早早毕业嫁人依附男人，苏斌教苏颖的是平等的竞争权，教苏念的是顺从男人。
  苏念在心里好笑，扬了下嘴角便继续上楼。回到宿舍，其他两个人已经到了，四个人一个宿舍，她们正坐在床上吃零食聊交友软件。
  “你们是哪个班的？”戴眼镜的女生抬头看到苏念，放下零食问道。
  “二班。”钱菲先回答，她把书包扔到床上，摊开手拉开椅子坐下，“你们呢？”
  “我是九班。”女生指了指另一个短头发的女生，“她是十一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