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死丫头胡说什么！你跟我能比？我将来是要嫁到有钱人家享福的，你这个赔钱货就是我老杜家的丫鬟，多干点活怎么了？”
  无奈，钱凤英为小儿子小女儿算计的再多，也架不住俩人作死。
  身为杜家最小的孩子，杜老五和杜广秀兄妹俩在长辈溺爱、兄嫂能干的情况下给养成了个废物。
  再加上底下的侄子侄女都能干活儿，操心的事情就更没有了，越发的在家里只差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待遇。
  话一说出口钱凤英就知道不妙，果然，不仅村干部们面露鄙夷，就是其他听到老杜家动静的人都围上来后，也纷纷觉得杜广秀这丫头不行。
  农村人家的姑娘哪能好吃懒做贪图享受？
  更何况农家姑娘都是家里家外的活儿一把抓，本身老杜家的老六在外头名声就不咋好听，上工的时候能偷懒就偷懒，偷不了懒的就把活儿推给家里其他人。
  眼下她更是说出这番话来，可见今日过后杜广秀的行情会大大降低，没几个婆婆会愿意选择这样的女人做儿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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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章 分家
  杜梦闲脸上露出喜色，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
  吴春华显然也明白这一点，抹着眼泪说道，“方主任，你们也瞧到了，广秀就比我闺女大三岁，可我家梦闲从四岁有记忆的时候就开始上灶干活，家里家外一大摊子事儿全丢给我跟孩子……广秀养得白白嫩嫩的，哪像我闺女，瘦的跟把干柴一样……我们也不求别的，只想分家后好好过，自个儿给自个儿挣口饭吃，也不至于叫自己亲生的孩子真落得跟旧时候地主家的丫鬟似的，吃不饱饭干不完活儿……”
  方主任一脸严肃的点点头，她身为古林村的妇女主任，自然是要为村子里老老少少的女同志们发言的，哪有一家子人，待遇上却分出个好赖来？
  再说了，杜家二房又不是不干活儿，全村人都晓得杜家二房虽然是一屋子面脾气，但人却是勤快的不行，这种情况下要是自家孩子还是吃不饱骨瘦如柴的，那还用想？
  铁定是在家里遭到虐待了啊！
  方主任看向吴春华母女俩的眼神顿时热切起来，打从她当上这个妇女主任开始，大大小小的事情没少管，非常的有成就感。
  尤其是像村子里这种不把女同志当人看的事情，她非常积极的响应领导们的号召，解放女性同志们，不能让如今的女同胞再抱有原先愚昧的想法。
  钱凤英怒道，“你自己也知道他杜老二不是我亲生的儿子？就因为他不是我亲生的儿子，他更应该孝顺报答我！”
  “这年头谁家过的不困难？杜老二他不是我肚皮里蹦出来的，可我养他这么大，还给他娶媳妇生了这么多孩子，功劳苦劳都是我的，你们干点活儿还委屈了？”
  吴春华瑟缩了一下，可今天话都说这么多了，总不能半途而叫婆婆记恨在心里，往后被她捏在手里头过得更艰难。
  便说道，“可咱们古林村谁不知道广海能跑的时候就开始跟着下地干活儿了？不停歇的连轴转，为老杜家干这干那的，打从我进门后也是这样，那我总不是您养大的吧？我总没吃白饭吧？”
  吴春华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这么大勇气，但想到闺女说的话也觉得有道理。
  尤其是闺女大了，嫁出去能换一笔彩礼钱，到时候这笔彩礼钱可都得花在小叔还有小姑头上，说不定大伯哥家的儿子也要用到她闺女的彩礼钱，那她的三个儿子可沾不到光！
  便咬咬牙，“妈，我可是带了几袋粮食嫁进来的，结果老杜家连儿媳妇的嫁妆都扣了下来，我带的那些白米可都是叫您拿走了，别说是我了，就是广海也没捞着一口米汤！全村打听打听去，咱们古林村有谁像您这样的连儿媳妇的嫁妆都得私底下扣在手里？这要是叫旁人知道了，那还有姑娘敢嫁进咱们村吗？”
  这话就严重了，几个村干部脸色都变了。
  这自古以来嫁妆都是女人的私产，不管到什么时候，婆家但凡敢打儿媳妇嫁妆的主意，那都是好说不好听的。
  就算是家境困难，那也没得说扣了人家的嫁妆还不用到人家头上去的。
  “有你们这么不孝顺的吗？我倒要问问你吴家到底是怎么教养女儿的，这么丧良心的话都能说的出来！”钱凤英依旧在叫嚣，她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对。
  杜梦闲眼神闪了闪，“奶，我妈说的可都是事实，倒不算丧良心，真丧良心的话我还真听过，五叔前个晚上不是在桑树林里跟……”
  “你胡说什么呢！”杜老五正着急妇女主任怎么还不往分家上头扯，冷不丁得听到杜梦闲这么一说，冷汗唰的一下就下来了，“小丫头片子别瞎说！”
  他还指望着老娘拿出好一笔彩礼去给他娶媳妇呢，要是这当口惹得老娘心头不痛快，那他到手的媳妇不得飞了？
  钱凤英猛的回头看向自己的小儿子。
  妇女主任越听越觉得吴春华同志受到压迫了，便说道，“国家提倡解除女性包袱，解放妇女，不允许有愚昧思想迫害妇女孩童！钱凤英同志，你的思想是不对的，当着我们的面都敢对你儿媳妇孙女动手，这行为是错误的，是不符合咱们领导人的思想的！”
  钱凤英急了，“咋就叫我不符合领导人思想呢？这教训自家儿媳妇和孙女跟领导人能扯上啥关系？”
  这不瞎扯淡吗，领导人还管这破事儿？
  “方主任说的对！”吴春华在杜梦闲的小声提醒下冲到了妇女主任的身边，“方主任您说的对！我们二房受到了婆婆愚昧思想的迫害，您可要救救我们啊！今天一定要让老杜家分开，就算是把我们二房分出去也行！”
  “可以。”妇女主任看了大队长一眼，“今天这事，我们大队部必须要给受到压迫的女同志一个交代，不能让咱们古林村的女同志生活在愚昧思想的压迫之下。”
  钱凤英心里暗骂一声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急得眼珠子咕噜噜的转。
  她哪里甘心就把二房这么分出去，就算是要分，那好歹也得等她把杜梦闲这赔钱货卖出去再说啊！
  她自个儿的亲孙女都不带心疼的，打算换一大笔彩礼回来给老大家的大小子娶媳妇用，这老二家的闺女她都想好了，准备用她换彩礼回来给她老儿子和老闺女用。
  这年头闺女嫁出去，要是不带点嫁妆，那就不受婆家重视。
  她自个儿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哪能舍得叫她嫁出去给旁的死老太婆磋磨？
  “我不同意，这是我家的家务事！”钱凤英叫道。
  别看杜梦闲这死丫头瘦不垃圾黑黄又瘦的，可她能干啊！
  这年头乡下婆娘找媳妇可不都找能干的？
  要她说，老大家的丫头偷奸耍滑的，但胜在面皮子不错，可以嫁给家境稍微不错的人家多换点钱回来，至于老二家的这丫头，就嫁给无女村那边好了，那边穷归穷，但也愿意买个媳妇回去。
  到时候一刀子买卖切了，得的钱也不比她亲孙女少，这要是叫他们分出去了，那以后这死丫头的婚嫁自己哪能插得上手？
  “分吧。”老杜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抽上了旱烟，杜老五在他耳边嘀嘀咕咕了一会儿后，他深深的叹了口气，“老婆子，分吧，不分咱家就没得消停的时候。”
  现在分了，就算旁人觉得他们两个老的不公道，可时间一长，谁还能记得这点破事？
  指不定都在背后嚼咕老二一家不孝顺，这年头除非老一辈自愿分家的，否则谁家闹出来都得被人笑话当晚辈的不孝顺。
  与其到时候叫人觉得是老五小两口闹腾着分家不孝顺，倒不如让人觉得是杜老二不孝顺。
  他自己的种难道还能不了解？
  老五这小滑头，早早的不用他们当爹妈的操心，自个儿就把媳妇给寻摸到了。
  可是五媳妇家境好，要是不分家，人家指定不愿意嫁过来还受婆婆拿捏。
  现在分了也好，省得一个有钱儿媳妇到时候飞了。
  当然，这其中的原因他就没必要再告诉老婆子了，现在叫她心头不痛快找二房的麻烦也好，免得她去为难自己的亲儿媳妇。
  “老头子你说啥？”钱凤英瞪圆了眼睛，“我不同意！”
  这不都说好了吗，把老二一家子死死的拴在身边给他们老杜家干活儿，怎么这会儿又改变主意了？
  “我说分家！”老杜头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别看他平常都由着钱凤英做主，可在外人面前他还是要面子的。
  “我……”
  “你什么你！分就分，他杜老二不稀罕咱们老杜家，咱们难道还得求着他留下来？”老杜头吼道。
  然后抹了一把脸，看向几个村干部，“大队长，你们就给咱们老杜家做个见证，今个就把二房分出去，咱们村里人家生活艰难，也没什么好给的，就这么分了。”
  又看向杜广海，“以后你们给我们两个老的每年一百斤粮食，红薯土豆的随便你们心意，要是有好的拿过来也行，不拿过来我们也不强求。”
  杜广海终于开了一次尊口，“应该的爸，孝顺你们是应该的……”
  老杜头没理他这话茬，他其实是有些看不上杜广海的。
  是，他跟老婆子是没良心，但这年头生活艰难，对自己家的孩子良心尚且顾不过来，更何况旁人家的孩子？
  但再怎么说，一个男人，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旁人欺负自己婆娘孩子吧？
  在他眼里老二就是一个孬种，连自个儿子女都护不住的男人，还有个什么用？
  “另外农忙的时候你得给咱们家自留地帮忙，还有我跟你妈俩人要是生病吃药了，这费用你们兄弟几个平摊。你弟弟妹妹还没成家，到时候不管是老五娶亲还是老六出嫁，你这个当二哥的都得出一份力。”
  钱凤英憋着一口气，被杜老五死死的拽着，“一百斤粮食哪里够！”
  见老杜头不理她，又在那嚷嚷，“分家也行，家里的东西都不许拿走，屋子也不许住！”
  这就过分了，杜梦闲忍无可忍道，“奶，屋里的东西都是爸跟妈置办的，要照您这么说也成，屋里的东西咱都不要，可我妈的嫁妆您得给我们吧？白米还能换好些东西，更何况小姑身上的新衣裳也是我妈辛辛苦苦攒下来的票买的，本来是给我做的，结果我连摸都没摸得着，这总得给我们带走吧？”
  难道这老太婆打算叫他们空着手出去喝西北风？
  就算她看不上杜广海两口子的脾气，可如今既然已经成了一家人，又是这身体实打实的亲爹妈，怎么着也不能被人碾到了泥地里去。
  她就不信杜广秀能把身上的衣裳脱下来给她。
  “不行！”杜广秀尖声叫道，“你个赔钱货也配穿新衣裳！”
  钱凤英快被这小姑奶奶给折腾得没了脾气，快速的扫了一眼大儿媳妇。
  杜家大媳妇把小姑子拉到了屋里，不让她出来瞎掺和，钱凤英最后也只能黑着一张脸同意老杜头的说法。
  吴春华强压着脸上的喜色，跟着杜广海一起去大队部开证明，杜梦闲则带着弟弟们在屋里收拾东西。
  钱凤英看着他们在那收拾屋里的家当，眼睛死死地盯着，生怕他们还私藏了什么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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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章 表明态度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钱凤英头一次起的这么麻利，就为了把二房赶出去，不让他们占自个儿房子的便宜。
  大队部那边给他们安排了一个靠在村子边缘的泥土屋里，原为村子里孤寡老人去后留下的屋子，房屋使用费到年底的时候工分来抵。
  虽然还是要一家子睡一个屋，但是现在炕够大，杜梦闲还是很满意的，至少不用担心钱凤英动不动打人。
  与挨打相比，杜广海二人就算重男轻女她都不在意了，反正他们洗脑他们的，自己当没听到就是了。
  屋子许久没有人住，里面霉气味很重。
  可一家子正在兴头上，能独自搬出来都算是很好的结局了，就算钱凤英在老杜头的瞪视下不甘不愿给的那十来斤的粮食不够吃，他们都毫不在意。
  有手有脚的总归不会把自己饿死，吴春华在柱子上摸了摸，“广海，这屋子咱年底还要用工分来抵，可咱们家都没挣过工分，到时候可别挣不够口粮。”
  杜广海吸了口烟，坐在木头墩子上看着媳妇儿女忙活，“这口粮什么时候能有够的？能填一填肚皮不叫饿死就成了，大丫头跟咱们都能干活，熬过这几年，咱家日子总归能起来。”
  二房也没什么东西好收拾的，把炕上用抹布擦干后，吴春华就让杜梦闲跟杜尔青出去捡柴火，这个天气不烧柴火，炕上都不能待人，夜里可受不住。
  干活儿杜梦闲是不在意的，反正受利的都是自己。
  杜尔青冻得直抽鼻涕，可神色难掩高兴，“大姐，咱们分家分出来了，往后是不是就不会饿肚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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