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隐明白过来她的意思，薛淼淼问道：“你是想让我继续留下来？”
  “我想不想不重要，主要是你想不想。”弯弯扭头看着她，“人是要为自己的人生负责的。”
  不管是许静还是柳荣，都不是什么控制欲强的家长，他们也不会给她太多的要求，从没要求她必须考第一，她对这种事没什么太大的感觉，代入一下薛淼淼，她也觉得有些窒息。
  她更清楚，她一个外人都有这样的感觉，于她本身来说，感观又会放大无数倍。
  学习是为自己学的，活也是为自己而活的。
  这句话从小到大有无数个老师跟她这么说过，但薛淼淼一直都知道，她是为她妈妈过的，她没有什么选择的权利。
  但是这一次比赛，她妈让她参加的时候，她心里并没有太大的抗拒。
  因为她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如果能去参加比赛，还能拿到名次的话，她妈肯定开心，说不定也会多给她一些容忍。
  只是，会这样吗？
  不会的，她心里清楚，她妈不会同意的，就连昨天，她差点淹死，她妈哭过之后，也只会指责她没出息，为了一点小事就寻死觅活的，还怀疑她是故意拿这事威胁她，不然为什么专门挑边上有人的时候跳。
  她原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在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心里还是止不住地泛起疼痛。
  她出事后，她的老师，同学，这些于她而言可能一辈子就这么两个月相处机会的陌生人，都在关心她，而她的亲生母亲，却在这里揣测这一切是不是都是她的阴谋。
  心里涌起一种深深的疲惫感。
  “其实有这么一次也挺好的。”她说，“在水里的时候，突然就想明白了一些事情，虽然是她把我生下来的，但从生下我的那一刻起，我就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我是要为自己活的，无需太过在意别人的目光，即便那个人是我妈。”
  她也不可能永远听她的，除非她心甘情愿沦为一个木偶。
  但她不愿意。
  高中毕业之前，她妈一直以她没有青春期的叛逆为荣，在别的家长吐口水说自家孩子如何如何的时候，她能很骄傲地说她女儿依旧很乖，回回都是第一名，得来一众艳羡的目光，纷纷找她讨教教育秘方。
  看着她洋洋得意地在那里传授着自己的育儿经验，她只觉得可笑。
  实在是太讽刺了。
  上了大学之后，她试图不再事事听她的话，反正又不在一个城市，天高皇帝远，管不着她，母女争执也在这几年里爆发得过于频繁。
  所以她也知道，像昨天那种情况，早晚都会来，甚至还觉得早来比晚来好。
  “我这样，是不是很不孝。”她扭头问弯弯。
  弯弯想了想，说：“翅膀硬了。”
  没想到她会是这样的回答，薛淼淼一下子就笑了出来，是啊，翅膀硬了，可以飞了，又何必非得把自己圈在笼子里呢。
  她妈都那么大的年纪了，也过了这么多年，她也不会妄想去改变她的想法，那她远离一些就好了。
  该承担的赡养责任，她会承担，但也想为自己好好活一活。
  人生大好年华才有几年，她不想等以后回想起来，觉得这辈子竟然没有一天痛快的。
  太憋屈了。
  长舒一口气，她看着弯弯，忍不住说道：“你也挺叛逆的。”
  不然也不会赞成她的做法。
  弯弯摇头，“我爸爸妈妈都很宠我，我做什么他们都支持。”
  所以也压根就没有逆着他们的意思。
  她过得好，就是他们最大的愿望。
  薛淼淼嘶了一声，“你还真是，一点都不会安慰人，你这样弄得我很嫉妒。”
  原来除了像她妈一样试图操控子女人生的父母，还有很开明的家长，只是她运气不好，没有碰到而已。
  弯弯抿着嘴笑了下，“你就当是我在炫耀吧。”
  薛淼淼白了她一眼，又笑了，她知道，她只是想跟她说，父母子女的关系不是都那么僵硬的，她无法改变她的父母，但可以改变自己，让她的孩子不再受这样的苦。
  不得不说，虽然有时候觉得她挺气人的，但让她听着挺舒服的。
  这么想着，她都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什么毛病了。
  无意间看到不远处有一个人，她撇了撇嘴，“好了，不耽误你时间了，你走吧，谢谢你救了我，也谢谢你开导我。”
  “是你自己想通的。”她也没说什么，就算她不说这些，她心里也早就有了想法。
  “好好好，我自己想的，绝对不缠着你行了吧。”见她一副想和她划清界限的样子，薛淼淼也是无语，开始赶人，“你走吧。”
  再不走她就要被眼神切成肉片了。
  弯弯扭过头去，也看到了秦盛，抿唇笑了一下，走上前去，“哥哥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秦盛没看薛淼淼，见弯弯穿的还算厚，这才点了点头，“走吧。”
  “哦。”没搞清楚他怎么会来这里，见他没有要说的意思，她索性也就没去问了。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薛淼淼的眼里流露出羡慕，许久，等他们转过弯再也看不到了，她才抬步往王老师办公室走去。
  还有个事没做。
  “你要继续？”王老师从书里抬起课本来看着她，抬手指着椅子说：“坐。”
  他一向严肃的面容此刻也有些软化，柔声道：“想通了？”
  薛淼淼点头，“想通了，虽然最后我很有可能进不了前十二，但是能在这里学到很多东西，也不亏。”
  不跟别人比，单单是跟从前的自己纵向比较，她能感觉到自己这段时间的进步很大。
  “那要是最后成了替补，你也愿意？”王老师问道，他对这个学生也是了解的，很要强，尤其是昨天看到她妈妈之后，对她有了更深的了解。
  “愿意。”薛淼淼却是没有什么迟疑，“做替补的话也可以去现场，王老师，替补的机票和酒店你们也是包的吧。”
  听着她开玩笑的话，王老师也终于彻底放下心来，笑道：“包，肯定包，这就对了嘛，年轻人，多得是机会，不要把自己的路走窄了。”
  永远要争第一，长久下去，会把自己逼疯的。
  何必呢，路上的风景也很好啊。
  薛淼淼认可地点点头，确实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