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温如意继续手中的活，“你说。”
  “你看这些年，我们江家也一直在尽心尽力的回报，包括舟舟他自己。”宋娴微微停顿，继续说道：“温老先生的情况我们大家心里都有数，不过舟舟明年就要高考，如果还像以前那样突然被叫过来，实在不方便。”
  她知道，儿子每次来这里心情都不佳。以前还好，近几年温家给他的心理压力越发沉重，作为母亲，她不能不顾儿子的心情。
  “阿娴，你这话说的……”温如意甩了甩手，“这我们也不想，可正如你所说，我父亲的情况你们也是知道的，我这个当女儿的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因为思念我弟弟就折磨自己的身体吧。”
  每次温老爷子想要见儿子的可怜模样，陌生人见了都不忍心，更何况有愧于温家的他们。
  “我们的想法是，专门雇佣一个年龄相仿身型相近的人来扮演这个角色。”宋娴再度提出这种想法。
  温如意垂下眼，轻轻摇头，“我爸确实记忆混乱，可他如今却认定了江迟舟，不信的话，你们尽可以试试。如果这个办法行得通，那我也无话可说。”
  “当真？”事情有转机，宋娴心中一喜。
  “是啊。”温如意点了点头，发出无奈的叹息声，“我也知道，你们坚持了这么多年很不容易，要不是当初你们亲口承诺未来会将我父母当作亲人一样照顾他们一辈子，恐怕当时我们也过不去那个坎。”
  说到这，温如意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我弟弟是全家人的支柱，有时候我觉得，我爸他这样也挺好，不用像我们一样记住那些痛苦的往事。”
  温如意的话，把宋娴带回九年前。
  那时候，他们最珍爱的宝贝儿子死里逃生，温家唯一的儿子却不幸丧命。愧疚与想要报恩的诚心促使他们一家三口搬到附近，郑重承诺以后会代替温和祥，孝敬他的父母，扶持他的兄弟姐妹。
  那时候他们觉得，儿子活着，付出的这些根本不算什么，毕竟这是他们亏欠温家的。
  这么多年过去，他们没有遗忘初心，包括温老爷子生病的治疗费用都承担着部分。钱可以解决的问题他们绝对不吝啬，可她不能让自己的儿子被困在温家。
  等到明年，江迟舟是一定要离开这个地方的。
  饶是心里可怜那位风烛残年的老人，她也要狠心一次，自私一回！
  回到丈夫身边，宋娴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对方，“温家终于同意了，咱们先前物色好的那个人，尽快联系他过来试试。”
  “我这就安排。”江父听后，脸上也挂起一片喜色。
  临近饭点，温如意来到老爷子的房间，趁老人注意的时候，她跟江迟舟在一边谈起其他话题。
  “迟舟，你明年就要考高毕业了是吧？”温如意偶然间提起学业，打听他的去向。
  “是。”江迟舟面无波澜。
  “那你有什么打算吗？有没有想好考哪个学校？”宋娴追问到。
  “抱歉，这是我的个人计划。”个人计划，不能随便说与旁人听。
  温如意勉强扯起笑容，“那行，好好考试，咱们c市的大学都很不错。”
  余光迅速扫过旁边那人的脸，江迟舟面不改色的附和了句，“是挺不错。”
  听到这话，温如意心里舒坦得多。
  晚上吃饭的时候，薛云珊已经从父亲家那边回来，一见到江迟舟就开心迎上去，“迟舟哥哥，今天……”
  意识到外公坐在那边，薛云珊赶紧捂住嘴，不再喊那个名字。
  她知道江迟舟有些不愿意搭理自己，可她并没打算放弃，因为他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相处。
  不过，江迟舟的态度也会令她有些不愉快，无意间看见他对着手机露出难得笑容，甚至语音录了个“回”的信息，薛云珊突然心生一计。
  趁江迟舟不注意，她举起手机迅速拍下一张照片，因为怕他发现，只能拍到侧面。
  搞定这一切，薛云珊从班级群中找到颜希的qq，私发过去。
  她知道，颜希身边那群人对她一直有敌意。
  不是自诩跟江迟舟认识最久，感情最好么？如果颜希看见江迟舟除夕夜跟她在一起，一定会气得七窍生烟吧！
  想想，都觉得有趣。
  手机握在手中，薛云珊站在低头对着手机露出笑，屏幕的亮度在她面上映照出一层油光。
  突然，手里的东西被抽走，令薛云珊猝不及防，“你？迟舟哥哥你干什么？”
  “不要试图挑战我的底线，我来这里，与你无关。”江迟舟面色不悦，警告她不要用歪心思。
  薛云珊愣了下，结合前后事情，猜出江迟舟的意思，“原来是这个……她这么快就来质问你了？”
  “迟舟哥哥每年除夕都来我家，她不知道吗？”她还以为颜希多自信，没想到这么快就沉不住气。
  “跟你有关系吗？”江迟舟一把将手机按在窗台，语气深沉，“薛云珊，不要自作聪明。”
  “为什么？”在他转身之际，薛云珊突然冲上前，排开双手将他拦下，“我们也认识九年，就算相处的时间不如她多，可是我们先认识的！”
  在薛云珊看来，明明自己才是跟江迟舟有着最深刻渊源的那个。
  “九年？”江迟舟唇畔勾起一抹冷笑，“你不姓温，跟我半点关系都没有。”
  在他眼中，薛云珊跟平常路人有什么区别，顶多是，一个见面次数稍微多些的路人。
  无情推开薛云珊横向挡路的胳膊，江迟舟从旁边绕开，回到无人的角落，拨出那通烂熟于心的号码。
  还未等他主动开口，已经听到电话那端的人在耍小性子，可见是有些生气，但能哄。
  “等我回来。”只要应付完温老太太跟温老爷子，他会第一时间离开这个令人感到窒息的地方。
  红包早已经准备好，他本来打算明天再给，今晚得提前。
  回到家后，江迟舟直接奔向卧室，动作熟练的拉开抽屉，取出那个鲜艳的红包。
  跟随父母走访亲戚朋友，他不仅不需要给，甚至还能收到很多。
  唯独这独特的一份压岁钱，他给得心甘情愿，若是对方不接，他才会头疼。
  拿上东西，江迟舟站在楼道间给颜希打了通电话，“出来，楼梯间等你。”
  挂电话前，他又补充道：“穿厚点，我们去天台。”
  为了保护住客的安全，天台四周都有修建起高高的围墙，只能抬头望天空。
  市内星星少见，今夜的天色也并不好，天台风大，刚走出去，颜希的长发在空中凌乱。
  “这里好冷。”她缩回脚。
  “你留在这就好。”江迟舟把她拉回楼道，这里就能完全挡住凛冽的寒风，可他自己却站在外面，任由寒意侵袭。
  “你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她感觉到江迟舟有些不对劲，突然想起，每年除夕夜，他好像都不是很开心。
  或许，跟她不知道的那个秘密有关。
  “今天薛云珊发给你的照片是真的，我在她家，但不是跟她在一起。”江迟舟第一时间解释照片，让她安心。
  颜希鼓着腮帮，点点头。
  “我知道，从薛云珊出现，你就一直好奇我跟她有什么关系。”
  “嗯哼。”知道还说，说了又不为她解惑！
  “你每次都会问，但你没有得到答案的时候，会怎么想？”这一年间，每当颜希问起薛云珊跟他的关系，他都会否认，虽然是实话，但若是换成别人，恐怕会一直揪着这事不放。
  颜希不同，她一次得不到答案，就下次遇到了继续问，哪怕一直得不到答案，也不会真的跟他闹。
  “我就想，那你是的秘密，不能随便告诉别人呗。”她想过，但很快就能自己疏解心情。
  “就这么简单？”江迟舟有些意外。
  “那不然呢？”江迟舟对薛云珊什么态度，她看得一清二楚，或许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但还没让她察觉到威胁，所以，她能放宽心。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江迟舟从外面迎了满身凉意，回到楼道，跟她相对而望。
  憋在心里多年的秘密，第一次有了倾述的欲望，他开始，回忆起那段令人窒息的往事。
  一个九年前的意外，让他承载着一辈子的愧疚，偏偏，连反抗都没有道理。
  因为“替温和祥照顾家人”是他们当初自己立下的承诺。
  “颜希，我会离开温家的。”故事到最后，江迟舟没打算一直屈服，他早已经有了离开的计划。
  他告诉颜希，“等到高考结束，我会去一个新的城市。”
  明年就是高考，他要去外面的世界看看，远离这个地方。
  站在楼道间，身上衣服穿得厚重，颜希依然感觉到遍身的寒意。
  刚从前面那个沉重的故事中找回思绪，就听说他要离开，去一个新的城市，远离这个地方，也包括……这里所有的人吗？
  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的故事，颜希下意识皱起眉头，“你欠他们的，早就还清了。”
  “你是江迟舟，不是其他人。”说出来的话变成支持，藏在袖中的手指已经慢慢捏成拳头，“你应该，走自己想走的路。”
  低头不看他才能说出这大方的话，颜希身体紧绷，牙齿咬到下唇泛白。
  脑子里乱哄哄的，却突然感觉到一直手落在她头顶，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所以我想问问，你喜欢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舟舟：我的所有私人计划，都与你有关
  第38章 “你在问我？喜欢哪个城市？”颜希捏了捏耳朵,怀疑自己听错。
  “对。”江迟舟给出的反应简洁明了，绝对没有歧义。
  除去天台外的风声，四周没有杂音,江迟舟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清晰落入颜希耳中，紧握的手指逐渐放松,“你的意思是，让我帮你选一个地方上大学吗？”
  “可以这么说。”他再次点头，好大的身影堵在通往天台的门口，挡住瑟瑟寒风。
  “但是……”颜希揉抓着头发,任由发型变得凌乱也不管，“我还没有想过哎。”
  她习惯安于现状，等到某件事情快要发生的时候才会去思考、去计划,到目前唯为止,她都没想过自己将来要去考去哪座城市。
  “不着急，你还有几个月的时间思考。”江迟舟再度向她迈进步伐，认真的提醒她，“好好考虑。”
  这是要把选择权交给她的意思？
  突然有种被委以重任的紧张感，颜希心里没底,“如果我选的地方，你不喜欢怎么办？”
  身体忽然向前倾下,江迟舟微微垂眼，沉静的眸子认真凝视着她，“那么我会在你喜欢的地方，等你到来。”
  拢紧外衣纽扣,无处安放的双手覆在胸膛前，颜希心里的声音全都卡在嗓子眼。
  “不要有压力，慢慢来。”想是一下子透露的信息太多,颜希不能完全消化，他也可以理解。
  “啊啊啊，怎么可能没有压力，万一我选的你不喜欢，你还要去，那不是我的罪过？”那句话远比“你选的地方我都喜欢”要有重量得多。
  “不会。”江迟舟本人却不担心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