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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袖侧 更新:2024-05-20 08:30 字数:4511
这一天,科索教姜妙“爸爸”和“妈妈”,姜妙抖了个机灵,指着科索喊了声爸爸,又指着稍远处张雅的背影喊了声妈妈,然后说:“爸爸和妈妈结婚,爸爸、妈妈和玛丽是一家人。”
天知道,她一个成年人模仿这种童稚的语气有多累!
科索先生惊奇地眨眨眼睛,“哇哦”了一声,回头喊:“张,张,你快来!”
张雅女士快步走过来问:“怎么了?”
科索先生惊喜地对她说:“玛丽居然知道‘结婚’这个词,她好聪明!”
张雅女士“咦”了一声,说:“不会吧,她怎么会知道这个词?”
科索先生说:“玛丽乖乖,再给妈妈说一遍。”
张雅女士的表情让姜妙隐隐有点不对的感觉,但她又觉得刚才那句话似乎也不是太出格,在地球时代,两岁多的孩子如果被父母或者早教班教过的话,似乎也能说出“爸爸和妈妈结婚”之类的话,她表哥的孩子很小就会唱“亲戚歌”了。
姜妙就又重复了一遍刚才那句话。
张雅女士有点惊讶,把她抱起来问:“玛丽好厉害,你从哪学到结婚这么生僻的词的?”
姜妙:……结婚生僻吗?
但作为穿越者她有点心虚,弱弱地说:“从电视里……”
张雅女士笑着对科索先生说:“可能是看历史剧的时候听到的罢。”
她转回头捏捏姜妙可爱的脸蛋,夸奖她:“玛丽好聪明,一学就会。”
姜妙才松了一口气,便听见张雅女士继续说:“但是爸爸和妈妈没有结婚……”
姜妙:“……”
可爱的人类幼崽作出这种表情,简直是可爱的二次方,两个成年人忍不住“叭”、“叭”,一人亲了她一边脸蛋一口,然后笑着再一次刷新了姜妙的世界观:
“我们没有结婚,我们不是夫妻,是育儿伙伴。”
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姜妙后来想起来,早在二十一世纪还在地球的时候,她的确好像就看到过新闻报道说,西方某国家开始出现男女不结婚也不做情侣,单纯凑一堆只为生孩子的潮流。
姜妙没想到,那个时代前卫、另类的东西,在这个星际时代的吉塔共和国,已经成为了常见的社会形态。
姜妙通过不断地假装天真的向父母发问,和偷偷摸摸向家里的家用智脑查询,终于搞明白了。
原来在吉塔共和国,结婚的人是少数群体,不婚才是主流。如果想生孩子,很多人都像张雅女士和科索先生这样,寻找一个育儿伙伴,两个人一起生孩子。
有些人对生孩子一事态度随意,不考虑基因的问题随便生,或者自身基因水平不够,达不到基因优选的要求而生下来的孩子,统统被称为自然人。
姜妙则很幸运,她是通过“优选育儿计划”生出来的优生者。
张雅女士和科索先生自身就是优生者,他们两个基因等级评分都是优等。在缴够了五年社保,提交了房产证明和收入证明等一系列相关材料后,又辛苦排队等摇号等了快一年之后,他们两个人通过政府的“优选育儿计划”系统匹配上了对方。
在经过接触和考察之后,两个人都对对方感到满意,于是成为育儿伙伴,合作生育了张玛丽。
育儿也算是人生的一个重要阶段,这一次生育,无论过程还是结果,张雅女士和科索先生都感到非常满意。
但在优选育儿计划中,政府有一项强制的规定,合作育儿的双方各享有长达一年六个月的育儿假,并在孩子三岁之前必须生活在一起。
这同时意味着,当孩子满了三岁进入幼儿园的时候,合作育儿的双方,就可以不必再继续生活在一起了。
离开的是科索先生。因为在张雅和韦恩·科索签订的合作协议里,早就约定好了姜妙三岁之后由张雅来抚养。
姜妙上了幼儿园之后,科索先生和张雅女士的育儿假已经休满,有了幼儿园的看护,两个人都可以恢复正常的工作状态了。
一开始,科索先生偶尔一两天不回家。然后渐渐的,他不回家的时间变成了几天、几周,很快就变成了一个月会回来看望姜妙一次。
他虽然会经常和姜妙通视频电话,会因为在视频里见到她可爱的脸蛋儿高兴,会开心地问她今天在幼儿园都做了什么,但作为成年人的姜妙依然清楚地感受到了科索先生与她“脱离”的这个过程。
缓慢却清晰。
姜妙有一些难过。
并不是说谁离开谁就不能活,但只要是个活的能喘气儿的人,就会有感情。姜妙穿越到这里,从身体软得连翻身都做不到,到能跑能跳,整整三年的时间都受着这个人细心的照料,当然会不可避免的产生感情。
考虑到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这种感情就是俗称的亲情。
姜妙虽然明白这个时代的社会结构跟地球时代已经完全不同,但真正面对的时候,还是会感到难过。
她忍不住问张雅女士:“爸爸以后都不回家了吗?”
“这里不是他的家,玛丽。”张雅女士冷静又耐心地解释,“科索有自己的家。”
姜妙才知道,原来她从出生以来一直居住生活的这个家,其实是张雅女士的房产。
和科索先生比起来,张雅女士的生活更精致,生活中的琐碎物品更多,要她搬入别人的房子中生活,是一件较为麻烦的事。而科索先生就简单多了,他拎个包就能入住。
所以两个人经过协商,选择了张雅女士的房子作为生育、抚养姜妙的居所。
现在,政府强制要求的三年同居期结束了,科索回去自己的家里,过自己的生活去了。
当然,他会按时、按约定的金额支付姜妙的生活费,也会定期地来探望姜妙——这些都是法律规定的必须尽到的责任和义务。
但显然,无论是他还是张雅女士,对这种分离,都没有姜妙所体会到的那种伤感。
姜妙在成长过程中,渐渐意识到包括张雅女士在内,这里的人们更注重自我,亲情相对淡泊。很少有人结婚,大多数人都独自生活。
情侣若是相爱,最多只是同居,据说爱到至深的表现体现在遗嘱上,一个人的遗嘱上留给谁的资产最多,就意味着最爱谁。
但说到生孩子,即便是相爱的情侣,依然会另寻基因更合适、更匹配的人来合作。
姜妙作为穿越者,一开始还想小心翼翼的遮掩,唯恐被别人发现她“早熟”,结果直接被现实打脸。
她进入幼儿园后就发现,这些基因优选的孩子在幼儿园就完成了她那个时代小学的课业。
她震惊之下,悄悄查询了家里的智脑,才知道这些基因优秀的孩子们在初级学校的六年时间里,会修完差不多地球时代高中水平的课业。七年级开始进入中级学校后,课业的难度已经达到了地球时代的大学水平。
这个时代的基因水平和科技水平都远超地球时代,姜妙终于回过味来,她在这里或许根本就不需要遮掩——基因优选计划下,常常会出生一些智力格外超常的孩子,这个时代的人都习以为常。
甩开了穿越者这个包袱的姜妙,于是无所顾忌地努力起来。
姜妙在地球时就是学霸。读博士的她,为了躲开家里的催婚大军,春节的时候都不回老家,躲在学校的实验室里做实验。谁知道发生了爆炸事故,一下子给她炸得重新投胎到了六千年后的星际时代。
但不管什么时代,姜妙都会努力学习,毕竟早努力早成功。
在这个没人会催你结婚的时代,姜妙对未来的生活还是充满了憧憬的。
第004章 改名
姜妙在幼儿园中班的时候通过了测试,直接跳级去了初级学校读一年级。
这时候她才知道社会上每个人从出生开始就有一个公民综合考察评分体系,囊括了智商、健康、学业、社会信用等方方面面。
她的这一次跳级,显然使自己得到了一个不错的加分,并且惠及了她的父母。
张雅女士很高兴地给科索先生打了电话,科索先生在一个不是探望日的日子里特意上门,三个人一起去餐厅庆祝了一番。
从两个人饭桌上的谈话中,姜妙了解到,因为她的跳级,张雅和科索都获得了加分,主要加在了养老金权数和减税系数上。
姜妙此时已经不感到意外了。
像张雅女士和科索先生这样称得上事业有成的白领精英,会肯放下工作花时间、花精力生育一个孩子,除了人类自身的繁殖欲驱动之外,果然更主要的是因为政府给出的各种补贴和奖励。
但,即便这样,张雅女士依然渐渐地对养孩子这件事开始失去耐心。
姜妙在初期凭借穿越者优势跳了几级。但这是星际时代,吉塔共和国的科技水平远超地球。越是往后,姜妙越是感受到难度的增大。即便曾经是学霸,姜妙也必须付出实打实的努力才能够保持优势。
与此同时,她从一个小女孩逐渐长成大女孩,对张雅女士的生活主要是情感与性生活造成了很大的不便。
拥有成年灵魂的姜妙自然察觉出了这一点。她只能硬着头皮努力学习,争取早一天考上大学。
姜妙在十五岁那年考上了首都星的二号卫星上的克利文大学,令张雅女士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科索先生因为工作关系出差去了别的星球,中间有几个月的行程,来不及赶回来为姜妙送行。但他打来视频电话,兴高采烈地祝贺她,并慷慨地给她买了飞往首都星圈飞船的一等舱的船票作为对她的奖励。
要知道,这中间的行程足足有一个半月。
在登上去首都星圈的飞船前,张雅女士给了姜妙一个分别的拥抱,她说:“欢迎你随时回来。”
但姜妙清楚地知道,这是一张单程票,她离开这里,大约就再也不会回来了。至少,张雅女士从未期盼过她回来,她把姜妙几乎所有的东西都打包了。
因为等姜妙读完大学必定已经成年,到那时候,张雅女士对她再没有任何法律上的义务了。
张雅说欢迎她,也不算是客套,是真的欢迎。
但这欢迎,是欢迎姜妙来做客。而所谓做客,是一个短暂的、临时性的事件,并不包含介入她的生活这一点。
意思是,张雅是张雅,张玛丽是张玛丽,从这里,两个人分道扬镳。
当驳船起飞的时候,姜妙发现自己这一次没有当初科索先生离开的时候那么伤感。
有可能是因为那时候她这具身体尚幼小,还不具有自己照顾自己的能力,本能地希望能同时得到两个成年人的守护,她想。
而这些年,她早就想通了。这样的社会,这样的家庭模式,不就是她上辈子想要的吗?
父母是父母,孩子是孩子,大家互相不干涉彼此的生活。父母完成抚养的义务,孩子尽赡养的责任。
在吉塔共和国,甚至连赡养这个环节都可以省略。
像姜妙这样的优生者,因为一路走来都成绩优异,公民综合指数评分一直很高,据说等到大学毕业的时候,还会有一次全面的考核,只要她能一直保持优秀,在考核中获得高分,她的父母都会得到丰厚的奖励。
特别是负责抚养姜妙的张雅女士,作为抚养人,她获得的系数奖励还要远高于科索先生。
优生者以这种方式,提前将养老的义务尽完了。
这是一个永远不会有人催你结婚,不会有人因为你年纪大没对象对你指指点点的社会啊。
姜妙想,那不是很好吗?
虽然这么想着,可当她搭乘驳船登上了星系航班,透过舷窗看着那颗自己生活了十五年的星球,想到登船时张雅轻松的模样——姜妙甚至从她的神情里读出了迫不及待的意思。
不知怎么地,姜妙就觉得鼻子有点发酸。
姜妙还记得她前世地球的妈妈,当年她也是考上了首都的大学,而她的家在炎热的南方,妈妈忧心忡忡,生怕她被北方的冬天冻坏了。她坐火车奔往大学的时候,妈妈还抹眼泪了。
她在学校里上学,爸爸妈妈在家里天天盯着天气预报,一看到北方又刮风下雪什么的就赶紧给她打电话。
刚进入期末,爸妈就一个劲打电话问哪天回家,坐的是哪趟车,他们好去车站接她。
在上辈子的那个时候,姜妙把这些都当作理所当然。后来一路读到博士,年纪越来越大,被催婚催得烦了,春节干脆连家都不回,也觉得理所当然。
反正那个家就在那儿,不会跑,她什么时候想回就能回。
可是这辈子,姜妙知道,再没什么理所当然了,也再没有一个家随时等着她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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