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6章 最终章·骗
作者:
沐鹤 更新:2024-05-20 08:43 字数:2148
闻言,史清倏不禁眉头一蹙,登时变了副表情,也不再任由曜儿抱着自己,只一把将他重重推开:“你这不懂事儿的死孩子!将外头这么多人的心思都如此糟践吗!?外面死了多少人,都是为了护着你!你不拿自己的性命当回事儿,你可对得起为你鲜了生命的家丁们!?他们的命不是命了不成!”
曜儿被推的一个踉跄,撞入了身后郑妈妈的怀中,郑妈妈满脸愧疚,闻言又觉得替曜儿委屈,低声道:“其实公子不过是担心王妃……”
“我还轮不着他来!”史清倏厉声骂道,看了一眼依旧不敢出门的几个人,忍着眼泪骂道,“妈妈,你将他拉回去,没我开门谁也不许出来!”
郑妈妈不再言语,匆匆点头,露薇小莲也跑了上来,一并拉着那不断哭嚎着的曜儿往屋中去。
曜儿一面踢腿一面挣扎,死活不肯自己躲进去,见自己挣扎无望,只得哭嚎着道:“娘亲!娘亲一同与曜儿进来!娘亲与曜儿一起躲好罢!”
泪水悄然滑落,史清倏偏过头去背对着他,拿脏兮兮的手轻轻拭干,再回头时已经又是一脸的默然,道:“男儿当顶天立地,我将你身后屋中一屋子的人都托付给你,你可能好好守着?”
曜儿一怔,紧接着疯狂地点着头。
史清倏这才扯出一抹浅淡的微笑来,看着人从里面关上了房门,目光变得坚定无比。
她扭头,看向了院墙的上方——
那里早就站了一人,史清倏早早地注意到了,将曜儿关回了屋中,这才扭头去料理他。
只见院墙上方赫然立着一身形削瘦的男人,不过此时并未穿着夜行衣,而仅仅穿了一身爽利的玄衣,头上带着帷帽遮面,却不知为何,史清倏一眼便认出了此人——曾经有过两面之缘的黑衣人,以及……
司乐人。
史清倏忍不住唇上颤抖,她走到一旁去,又一次捡起了自己丢开的那把剑来,眼神却是一刻也不肯从司乐人的身上移开,与人长久对峙着,终于她忍不住,压抑着满腹愤恨如岩浆喷涌的滚烫,道:“你竟然骗我!我真是瞎了眼才会信你!”
伪装已经被识破,司乐人也不再继续端着,只轻轻卸了帷帽,从院墙之上一跃而下,身形灵巧至极,与往日里那文弱琴师的样子全然不同。史清倏也不由得感叹,他是真的很会演戏。
“玉玺可在你手里?”早已经离开皇宫的司乐人尚且不知道里头的变化,神色冷淡地看着眼前的人。
“你为何要与宁王同流合污!”史清倏问道,气恨得一振发力,扑到司乐人的跟前,用沾着血的双手一把扯住司乐人的衣襟,厉声问道,“我当你是真的出淤泥而不染之人,便是见着身上受了伤,也信了你说是叫刺客误伤的话。”
司乐人的面色出奇的冷漠,他一把将史清倏的手给甩开,偏了偏身子,四处环顾了一片狼藉的庭院一番,这才低声道:“若是你经历了家破人亡,便不会这般想我。杀菌拭国,于我们是解脱,也是桎梏,你没体会过要依靠着做个下人取悦旁人才能活下去的日子,凭什么要求我如你想象的那样高洁?”
没人知道他在宫中弹琴演奏时的心情如何,他愤怒、羞耻,他堂堂一届皇子,竟沦落到像个低贱的奴人卖艺讨生,都说沈谧对他有知遇之恩,可沈谧永远不知道自己一声令下, 自己便要跑过来像一条哈巴狗一样弹琴的感觉到底如何!
方来昱国不久,他好像成了过街的老鼠一般,不管去哪儿都有人明里暗里辱骂,他装作不在意,可每一个字都不受控制地一笔一划地雕刻在了心间……所以才要反击,他根本就不在乎昱国是谁来做这个皇帝,他只想要让那些侮辱过自己的人,一一体会一次自己曾受过的屈辱!
司乐人冷漠如死水的面容,竟然如同孤立在峭壁上的松枝般清绝,目光所及皆是寒冷。
史清倏咽了口唾沫,轻声道:“既然如此,你该直接来找我,是我劝谏灭沧骊……可你非但不来与我寻仇,却还要将彬彬塞到我身边来。”
说着,她顿了顿,不可置信地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厢房,道:“难道说彬彬只是个幌子?打开燕王府角门的是司彬彬的人!?”
她早有疑惑,在开始怀疑司乐人的身份后,史清倏便不断地试探着司彬彬,她一直认为若司乐人乃刺客,他不会敢这样轻易地把自己的弟弟交给她,可事实证明司彬彬像是一张白纸一样干净,她这才松了戒备。
到了如今,却又不得不再度怀疑起来,难道……司彬彬的纯良都是装出来的?
面对史清倏的疑惑,司乐人忽的一笑,幽幽开口:“彬彬对此事并不知情。”
他将司彬彬安排到燕王府来固有两个打算,一来,司彬彬身旁的常随小厮采撷乃自己安排的人,待有需要时可从里头打开王府大门,引宁王的兵马进去,二来……宁王黑心如斯,世上肯善待司彬彬者,只有史清倏一人。
他知道,自己作为宁王的同僚,最后一定都会死,败了,自己是叛贼,成了,宁王也不会留着自己来证明他窃国的事实。司乐人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却不想叫沧骊司姓最后的男儿血脉也就此陨落。
所以他左右逢源,卑躬屈膝,为了司彬彬能够接近燕王府而打点一切,面对沈夙与史清倏时也极尽卑微,只是为了为司彬彬求得一半的生机。
如此一来,败了,司彬彬自有史清倏相互,若是成了……他只当彬彬与自己二人以身殉国,报了灭国之仇,倒也是一介好汉……
过了良久良久,司乐人叹息道:“燕王妃,我信你人品庄重,做不出拿彬彬出气的事儿来,你也定能理解我报仇之心,我这辈子只骗过一次人,日后……想来也是没机会了。”
说罢,院门被人从外头一下撞开,史清倏看着四下如潮水涌入的禁军,默默握紧了手里的剑。
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史清倏深知——自己,还不是休息得时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