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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飞收回了眼神，嘴角勾起的笑又轻又薄，一双狭长的眼睛全是轻挑，他抖着左腿，胸前叉着双手。
  “怎么？是替孟明轩来报仇的？没看出孟明轩还有点儿魅力啊。你喜欢他什么？喜欢他是‘班长’，还是他那一身肥肉啊？”
  啪——
  汤淼戳破了吹大的泡泡，又吸溜回去，嘴巴里的泡泡糖差不多都被她嚼没味了。
  她舌头不停把口香糖顶来顶去，腮帮子微鼓，眼神嫌弃地看了看许飞，
  “你脑子……唔嗯废料，真多。”
  许飞嘴角一僵，一股怒气从胸口直窜上头顶，指尖都开始紧绷。
  他走到汤淼的跟前，一把提起她的领口，将她的脸凑了过来，双眼露出凶光，“说，比什么！”
  办公室里老师的座位都是空的，只有几个学生在帮忙批改作业。课间操时间，是所有老师都会在阶梯会议室开会的时间。
  余诗怀微喘，一进办公室门口，就喊道，“裴燃哥！快，快去小操场。许飞，还有汤淼都在那儿。”
  她的眼皮微微打架，眼下的卧蚕时不时随着呼吸显露出来。任谁都能看出她跑得汗流浃背，体力有些透支。
  裴燃胸口一震，笔尖微顿。
  她说要替他报仇，真的去了？
  余诗怀见他还愣着，以为自己话没说清楚，连忙又补充道，“上次过年，你们都不在，我妈妈请汤淼来我家做客，当时许飞也在。他们两个发生了点儿冲突。”
  她话还说得比较委婉，裴燃却秒懂，心里大致想出了个来龙去脉。
  他微沉着脸，“许飞为什么会跟她发生冲突？”
  余诗怀脸上羞赧，咬紧了下嘴唇，艰难道，“当时许飞说你坏话，然后又和其他人……围着我，汤淼看见了，就给了他……一个教训。”
  裴燃感觉心里某个地方陷了进去，本该现在就去阻止汤淼，他却想再等等。
  心里生出一个阴暗的想法，他想看看汤淼能为他做到什么程度，心口膨胀的地方无法掩饰，他其实隐隐在期待着什么。
  余诗怀心里很着急，她连忙夺去裴燃手中的笔，“快走啊，裴燃哥！再晚就来不及了。”
  裴燃眸底浮过暗光，他薄唇微微张开，“好”。
  两人快步往小操场的方向走去。
  “还有最最后三三十秒钟！”一位同学哆哆嗦嗦地出声，他手里正拿着一枚计时器。
  太阳越升越高，许飞已经脱掉了外套，却还是觉得积热难耐。
  他嘴唇发白，浑身已经被汗水打湿，鼻腔里大量进入寒冷的空气，开始酸痛。他忍不住侧过头，去看旁边的小姑娘。
  只见汤淼一双眼睛平视地面，神情专注，她双手撑着地面，上上下下，嘴里有节奏地喊着，“九十八，九十九……”
  仿佛还越做越快。
  当听到她嘴里冒出“一百三十五”的时候，许飞内心崩溃了。
  妈的，俯卧撑精变的吗？
  “时间到！”
  许飞一下子瘫在地面上起不来，他仰视着天空。
  天空真蓝啊，空气真清新啊。
  为什么他不在教室睡觉，要跑来这里做俯卧撑受罪呢？
  他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汤淼这时走了过来，鼻尖还冒着汗珠，“我一百四十个，你六十九个，你输了。你服不服气？”
  许飞费尽力气地强撑起身体，“你他妈比我瘦，我这么大一个子，做得当然没你快啦！”
  众人：……真不要脸啊！
  汤淼擦了擦鼻尖上的汗水，沉了下巴，“那好，我们接着比！”
  她从旁边体育器材室里搬出一根长长的马尼拉麻绳。
  “来，我们拔河！”
  许飞咬紧牙关，“比就比！”
  他还不信了，到时候他整个人往下压着绳子，汤淼一个小矮子还能拉得动他一个大电线杆子？
  一见拔河绳拿了出来，周围人心里都在唾骂许飞不要脸，欺负女孩子。
  明明汤淼都赢了，他居然还不认输。
  心中的正义感在咆哮！在呐喊！他们都准备为汤淼打call加油。
  看着两人分别拉好了绳子。裁判口哨声吹响。
  所有人不约而同怒吼道，“汤淼加……”
  恩？？？
  就只看到汤淼轻轻一拉，许飞几乎是飞到了汤淼那边去。
  一秒就定胜负。
  许大佬，对不起，我们看错了你，其实是你放水了吧。
  不过，这飞过去的姿势也太夸张了吧，脸都变形了，演技过于浮夸了啊。
  而且你还冲着人家正对面飞过去，要不是汤淼闪得快，你就扑到人身上去了，是不是想吃人家豆腐啊？
  难道你其实并不是真的想比赛，只是想调戏妹子？
  众人：感觉真相了啊。
  许飞从头到脚都仿佛被凉水激了一下，脚底板发麻。
  他摊出掌心，双目瞪大，第一次感觉到世界观崩塌，“这这这不可能，怎么会呢？”。
  汤淼拍了拍手掌上的灰。
  她仰着头，霸气道，“你服不服？”
  许飞愤愤然看向她，“刚刚不算，你趁我没有用力就把绳子拉过去了，我们再比！”
  汤淼也不生气，她平静地对视着许飞，嘴角翘起大大的笑容，“好啊！”
  于是小操场开始了一场又一场激烈的比赛。
  校长跟着市领导从旁边经过。
  市领导从围网缝隙看了过去，禁不住表扬道，“你们小学部体育精神发扬得很好啊！课间操的时候还有人比赛，还是女生和男生一起比？”
  “巾帼不让须眉！我得回去让他们写出一个章纲，发下去让市里各所小学都学习学习。”
  校长心中倍感骄傲，他忍不住得意道，“我们小学向来都一直紧紧跟着教育部的号召走。德智体美全面发展，那都是必须的。没有一个好的身体，学生怎么能有本钱努力学习呢！”
  “都是领导方针定得好。让我们学校的每一位学生都能拥有一个好的身体，成绩才能一直保持优异。”
  校长吹出的马屁哄得领导通体舒畅，气氛和乐融融。
  当市领导换地方继续巡视的时候，校长低头跟旁边的校长秘书道，“赶紧去问问那两个同学是谁”。
  校长朝着小操场眯了眯双眼，伸出手摸了摸下巴的短胡子。
  这届学生优秀啊！
  小操场里，许飞已经要死不死了。
  他颤颤悠悠地伸出一根手指指着汤淼，哑着嗓子，“你、你你不是人！”
  汤淼拿起地上自己的水瓶喝了一口水，她脸蛋红扑扑的。听到这句话，她眨了眨眼睛。
  走到许飞跟前，“你服不服气？认不认输？”
  许飞脸色变得铁青，他几乎是吼出来，“我不服气！”
  汤淼舔了舔嘴角的水珠，“那我们再比吧！”
  还比？
  许飞终于变了脸色，他全身都酸痛，现在疲软得就像一块被人丢弃的抹布似的，一点都不想动弹。
  比什么输什么，全盘被碾压。
  他觉得自己脸面丢尽，几乎是破罐子破摔道，“你他妈还是不是女生？女生有你这样子的吗？”
  汤淼摇晃了一下脑袋，哼了一句，“我赢了”。
  许飞：“……”
  这时，汤淼半蹲了下来，对着他威胁道，“以后不准你再欺负裴燃！也不准说他坏话！”
  现在才意识到汤淼居然是为裴燃来的。
  许飞的怒火从眼睛里喷了出来，跟回光返照似的，“妈的，他就是个孬种，就会躲在女人身后，有本事让他出来跟我比啊！”
  汤淼一巴掌撇了过去，许飞歪了头。
  他不敢置信地转过来看着汤淼。
  从小到大还没谁敢呼他脸呢！
  汤淼揉了揉手腕，满脸无辜道，“对不起，手酸了”。
  许飞怒不可遏，“你为他做这些，他知道吗？凭什么不准欺负他？他他妈又不是残废。”
  裴燃刚挤进小操场，远远就看到汤淼脸上泛着粉红，额边的头发早就被打湿，时不时舔着嘴巴，只有一双眼睛还精神着。
  而许飞看上去比她狼狈多了。
  这跟他预估的结果差不多。
  他缓缓走近小操场，准备结束这一切。
  只听到汤淼对着许飞理直气壮道，“就凭，他是我罩的！”
  她翘起一只大拇指指着自己，下巴微微抬起，暖阳的光芒打在她的脸上，仿佛为她渡上一层光华，看上去耀眼无比。
  裴燃一颗心怦怦直跳。就像永久呆在黑暗的人，终于触摸到一束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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