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泥石流（上）
  且不说齐彬与潘秋双之间闹的不愉快, 穆清烨这边得偿所愿之后，便是面对这里的凄风苦雨也从中觉出可赏的景来。
  温雅全然不知他在背后做得诸多动作，只是他们在这里停留了两天, 穆清烨依旧没有离开的意思。
  “除了研究所的事, 这里还有别的东西值得留恋吗，我怎么看你有点乐不思蜀的意味。”
  “有啊。”你在的地方, 哪里都是让人留恋的风景，这是他心中的未尽之言, 现今却还不能说出口。
  穆清烨抬头轻笑, 手中攥着一个金属铁球, 手指摸着上面轻微的凸起, 伴随着机械沉闷的咔嚓声，那颗球里像是有小鸡仔破壳, 撇开外层的银面，露出鸟雀模样的东西。
  “这是什么？”
  穆清烨把里面的怪鸟递给她，“哄孩子的玩具。”
  温雅摸着鸟翅膀的手顿了顿, “元折做的？”
  “嗯。”鸟腹下有一个螺纹，穆清烨向右转了一圈, 它立马发出鸟叫时的叽喳声, 覆盖在身上的翅羽随之轻轻抖动, “里面装了一个音乐播放器, 昨天我下载了不少歌。”
  “科学家的脑子果然跟普通人不一样。”
  穆清烨不置可否, “公器私用。”他在研究方面拨款向来大方, 虽然所有花销都有记账, 依旧免不了流水账上有猫腻，像这种小物件，便是用其中材料做的, “我让元折帮你做一个防身的器物，这两天就可以完成，之前给你的挂件别再带了。”
  温雅随之想起国外遇险的事，她端详着鸟雀黑亮的眼珠子，“那是我第一次用没经验，原本可以避免伤及自身。”
  “能源的事还没解决，他们闲着也是闲着，总要物尽其用的好。”穆清烨想起在屋内充电的幽灵，他生出将其送给温雅的想法。
  “你等我一下。”说罢朝屋里走去。
  温雅看着乖巧跟在穆清烨后面出来的幽灵，她眼皮子一跳，“你不会想把它给我吧？”
  “我不能时刻保护你，但幽灵可以，它陪你一起去厕所都行。”
  “……不用了，意外哪可能经常出现，而且我知道你很喜欢幽灵。”她不是君子也不想夺人所好，更何况幽灵的价值太高了，除非换种关系……温雅打散脑子里不合时宜的想法。
  穆清烨：“可我除了幽灵，还有更喜欢的。”他没有直接说出表白的话，只是眼神却意有所指的看着她。
  “你送你的，我拒绝我的。”
  穆清烨慨叹着拍了拍幽灵的脑袋，“温秘书是个颜控，可惜了，你模样欠佳。”
  幽灵像是能听懂人言，一双红彤彤的眼睛看着她，温雅还没说话，它突然模拟出婴儿的哭声，如果不是碍于地上的泥土，它兴许还能像个熊孩子似的在地上打个滚。
  温雅被它逗笑，“物肖其主，你们两个都挺会变脸的。”
  话题既已转开，穆清烨也没有再提，“难得今天放晴，元折说这里的后山有一片竹林，我们去那转转。”
  幽灵不用吩咐已经自己往屋里走，温雅瞅着它一摇一摆的身影有些想笑，“它可比真正的小孩子听话懂事多了。”
  两人从院里出来，顺着向北的小道一直走，林子越来越密，太阳光穿不过浓密的树叶，地上只隐约显出有些斑驳的光点，再往里走，光线暗的离谱，温雅看着远处的天空，将才还晴朗的天如今又阴沉下来。
  穆清烨也停下脚步，有些无奈的叹道，“山里的天还真是变化无常。”他难得趁这个机会跟温雅闲话家常，天空偏偏不作美。
  “算了，我们回去吧，竹林到哪里都能看，万一淋了雨感冒就糟了。”
  前面淋淋漓漓下了好几场雨，地面还没干，穆清烨怕温雅滑倒，他稍稍落后半步，大半注意力都在温雅身上。
  山里最不缺草木，树叶杂草被暴雨冲刷的落了一地，一个迤逦而过的蛇在地上爬行，青色的蛇身几乎跟周围的景色融为一体。
  眼看着温雅抬脚便要朝着蛇身踩过，穆清烨突然出声道，“温秘书，你头上落了树叶，我帮你拿下来，你别乱动。”
  温雅有些茫然的站在那，那条蛇逡巡着从她脚旁滑过，两人同时静下来，空气陡然变得沉寂，蛇从地上爬过的声音都清晰可闻，温雅稍稍低头，只模糊看到一个会动的东西在自己脚旁，下意识便要跳起来。
  “小心！”穆清烨一把将人拉到自己身后，那条蛇也太机灵，温雅踉跄着退后的功夫它还甩了下尾巴来个急转弯，蛇头猛地往上抬起，对着温雅的小腿就是一口。
  温雅正诧异穆清烨突然的动作，腿上陡然传来一股尖锐的痛，还没来得及喊叫就被穆清烨的动作吓到。
  女孩子大多都害怕这种软体动物，温雅也不例外，这会看着穆清烨掐着蛇的三寸，粗长的蛇身盘绕着环住他的手臂，她自己先觉得头晕。
  穆清烨看她身子踉跄着向后仰，连忙用另一只手去扶他，温雅连忙拒绝，“别，你先把它扔了，我心里发毛。”
  穆清烨表情有些紧张，“还要确认一下蛇的种类，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温雅紧紧闭着眼睛，“我很好，我没事。”
  穆清烨看着那条吐信子的绿蛇，他虽不怕，但是他有洁癖，这种滑腻阴凉的东西抓在手里的滋味同样不怎么让人愉悦。
  穆清烨对蛇的认知仅限于动物园中所见，手上的蛇乍一看跟竹叶青相似，但是细节方面更符合绿锦蛇的特征，不过这种东西看错了可是会要人命的，他单手给元折打电话时，说话的声音都是抖的。
  温雅靠在树旁卷起裤子，白皙的小腿上有两个小小的血口，血渍微微外渗，她在心里腹诽：才说过平时的生活没有意外，还没隔夜呢，就遇上这种事。
  她也是头一次遭遇这种事，就算这蛇无毒，她现在也有心跳加速，头晕心悸的症状，纯粹是吓的。
  穆清烨到是想走到她身边温柔的安抚她，可惜温雅看着他时的排斥都快溢出来了，都是他的错，好好的非要出来看竹子。
  “对不起。”穆清烨抓着蛇站在一边，模样瞧起来比温雅还害怕，手指不自觉用力，蛇三寸被攥，蛇身缠在他手臂上的力道越发收紧，只是他现在一心都在温雅身上，没看到自己手背上暴起的青筋。
  一个中年男人拿着个竹篓急匆匆的跑来，打眼扫过松了口气道，“是绿腹蛇，没毒，哎呦，你这后生，快松开，这蛇都要被你掐断了。”
  穆清烨慎重的看着他，“你确定没毒！？”
  “哎呦，我祖辈都是这山里的人，这种蛇见的多了，有毒没毒我看一眼就知道。”
  穆清烨一把将蛇扔到篓里，三两步冲到温雅面前，随之将人搂到怀里，“吓死我了，还好你没事。”
  他抱的太紧，温雅有些喘不过气来，穆清烨心脏剧烈的跳动声响的刺耳，她自己同样后怕，抱着穆清烨的脖子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大叔无奈的摇头，“赶紧起来吧，回去用清水洗洗，再用碘酒消毒。”
  温雅脸挨着穆清烨的脖颈，在他耳边轻声道，“我腿软了。”
  “没事，我抱你回去。”
  大叔看他们这幅缠缠绵绵的模样笑道，“回去好好安慰你媳妇，姑娘家都怕这种东西。”
  “谢谢您。”
  大叔无所谓的摆手，“没事，元先生到这里后没少补贴我们，他只不过打电话让我跑一遭，这都是小事，那啥，这蛇我就带走了。”
  “您随意。”穆清烨扯不出笑脸，跟在他身后默默走着。
  温雅轻声道，“我真的没事。”
  “我知道。”穆清烨将她往自己怀里颠了颠，“我只是害怕。”
  两人回到住处，穆清烨小心的替她把伤口处理好，便一直眼也不错的看着她。
  温雅已经从那股惊吓的情绪中抽离，反而是穆清烨只差把她当瓷娃娃看待，无论她做什么，他都跟个影子似的坠在后面。
  “穆总，我要去厕所。”
  “我知道，我在门口等着。”
  “你这样……我根本没办法解决生理需要。”穆清烨面色如常的把幽灵拎过来，“让它陪你。”
  温雅一副无言的表情，“穆总。”
  “对不起。”他说罢，跟个魂似的飘开。
  温雅出来时，他正站在窗边看着不知何时又晴朗的天空发呆。
  “在想什么？”
  “我在总结前情，未免以后再出现这种纰漏。”穆清烨认真道，“我不会再让你受伤。”他都已经信了师父说过的血光之灾，却没有时刻提高警惕，是他的错。
  他慎重的像是在求婚，温雅被他眼中闪烁的亮光刺的心口发烫，“我自己也该更小心，那个……梁特助不是打电话催我们回去吗，防身器物的事等元教授做好邮过去就行，我不想在这里呆着了。”她按了下自己的心口，“总觉得有些不安，好像还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别怕，有我在呢。”穆清烨轻抚了她的头发，“去收拾东西吧，我去把车开回来。”
  “好。”
  有些事情就是不经念叨，你越是想逃避，它越是上赶着逼你去面对。
  车子已经开到中途，天上又开始飘洒起细密的雨丝，伴着响彻天际的惊雷，让人心头萌生出不详的预感。
  温雅晃了晃手机，信号栏那里忽高忽低，网页一直在转圈就是进不去。
  穆清烨稍稍开了层窗户缝，除了雷雨的声音，他隐约还听到了一股奇怪的声响，只是雷声太大，那个动静又轻微，像是无法辨认的错觉。
  前方山道变窄，温雅看着灰蒙蒙的天，山石上好像荡起一层灰尘。
  看起来平坦的路，无端变得颠簸，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底酝酿着等待爆发，穆清烨刷的踩住刹车，“快下车！”
  用不着追问原因，温雅已经听见震耳欲聋的沙石滚动声，是泥石流。
  第五十五章 泥石流（下）吻戏
  车子开到的地方刚好是拐弯处, 泥石流来势汹汹，中间的山道低洼平坦，若是开着车直走, 完全避不开泥石流覆盖的速度。
  穆清烨意识到此时的处境, 已经做出弃车往坡上跑的打算。
  温雅一把推开车门，刚握住穆清烨伸来的手, 她猛地顿了一下，“幽灵！”
  “我知道。”穆清烨输入指令, 幽灵从拉开的车门飞出来, 翅膀扇动着飞至半空, 不用吩咐, 它头顶的探头自发探查周围的状况，“主人, 监测到距您五百米的地方有高浓度的固体和液体混合颗粒涌动，中间可能会伴随有山崩，清注意躲避。”
  当地政府大概是怕夹道会有乱石滚落, 两边坡上在泥土容易松动的地方砌了水泥，平日看起来觉得平整好看, 现在爬起来才知道艰难。
  雷雨声伴随着狂暴的泥石流吞噬的动静, 像是天空塌了个窟窿, 人类在这种大□□下渺小的如同一粒尘埃, 阴沉的天色下, 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身影。
  温雅拂去脸上的雨水, 借着穆清烨的力道往上爬, 好几次落脚的地方太滑，她身子便会不自觉的摇晃。
  “慢慢来，别急, 抓紧我的手，别看后面。”穆清烨怕她紧张，脸上一直带着笑，语气也是那种不疾不徐的声调。
  身后是可怕的泥石流，身前是穆清烨微微俯低身子始终拉着她的手往上走的背影，温雅长出了一口气，努力瞪大眼睛看着可以下脚的地。
  “轰隆！！”不知哪里的树被来势汹汹的泥沙裹挟着撞倒，浑浊的泥水被拍打着溅起数十米高的浪，粗壮的树木旁甚至能看见一些农具物件还有家畜。
  两人反应虽然迅速，也是顺着就近的坡撤离，再加上下雨，空气中荡涤的雾气模糊了视线，两人爬到一半才发现前面是一块巨大的石头堆砌的路，石板被水冲刷的湿滑无比，穆清烨试探了下发现自己根本站稳。
  他往下看了一眼，道路上已经蓄积出泥沙污水，再重新择路已经来不及。
  震耳欲聋的水声淹没了其他万物该有的声音，温雅看着泡在水中的车子，再看一眼身旁陡峭的石壁，脑子里的弦骤然绷紧，他们好像选了条死路。
  唯有穆清烨抓着她的手时让她觉得自己没有被世界抛弃。
  下一瞬，穆清烨猛地提着她的手臂把人捞到自己怀里，他也没说话，一手抓着旁边的石块稳住身体，另一只手托起温雅让她顺着石壁往上爬。
  “你干什么！”
  穆清烨的头发被淋湿，碎发凌乱的垂下来，将他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挡了大半，他看着温雅笑笑，“幸好你平时吃的不多，你要是再胖些我就举不动了。”
  “快上去，我托着你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