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因为突如其来的触碰，两个人似乎都陷入了莫名的尴尬，到了电梯口，林奕谦把她放了下来，刚刚要问的问题也都忘了。
  “你好好休息，艺博会，还有顾子熙的事情我来处理。”电梯到了，林奕谦嘱咐了一句。
  肖念点了点头：“嗯，你也是。”
  两个人各回各家，关上门之后，两个人默契地各自都在门后站了一会儿。
  肖念轻轻咬着自己的唇，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然后循着声音去厨房看看是不是表姐回来了。
  林奕谦不自觉地伸手摸了摸自己脖子一侧，笑着伸了个懒腰，准备好好睡一觉。
  本来他们的展位临时更换了展品，程彦还有些担心艺博会那边会不会因为临时更替作品而挑他们的毛病，没有想到当审核组的那些人看到展位的时候一片赞叹，就连临近展位的画廊都来了很多人围观，这些画他们从来没有在国内的艺术品市场上见过。
  和肖念的画相比，这些作品显然风格更为成熟，但是又有很多共通之处。
  “太棒了！为什么之前你们没有把这批画拿出来展出？”
  程彦和其他工作人员对视一笑，又看着这些画：“这些都是我们画廊的珍品，这是第一次公开展出。”
  “原来如此！那我们艺博会真的是很荣幸能够为这么优秀的作品提供展出平台！请问一下，这些也都是肖念小姐的画吗？”
  “不是，这些是她父亲的画作，她父亲已经去世了，这些都是留给她的，所以我们本次展会的所有展品概不出售。”这是林奕谦和程彦他们讨论之后的决定，因为他们都觉得除了肖念，没有人能够决定这些画的归属。
  “那太遗憾了，我还想要带一幅回去收藏呢！”一个很喜欢这种风格的国外艺术家半开玩笑道。
  大家都笑了起来。
  “那我们如果有一天决定要出售这批画，一定会联系您的。”程彦也笑着接了他这个玩笑。
  “我们很佩服中国的画家能够有这样的创造力，我们也相信中国以后的艺术界一定会出现更多优秀的画作。”
  就在程彦他们忙着准备第二天的艺博会开幕的时候，顾子熙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回家跟自己爸爸哭诉自己在外面的遭遇，并且把锅都甩给了林奕谦和肖念，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他们到底有多过分，自己是气不过，因为一时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才做了傻事，然后又是撒娇又是卖惨。
  “所以你想让爸爸腆着老脸去跟林启儒求情？让我去和谁求情都可以，和林启儒？休想！”顾子熙的父亲一把推开粘着他的顾子熙，好像并没有要答应的意思。
  “爸……”顾子熙没想到一向对她宠爱有加的父亲竟然会拒绝，又哭着扑进妈妈的怀里：“妈，你女儿可能要去坐牢了……”
  顾母眼泪汪汪地摸了摸顾子熙的头，然后看着顾父：“面子面子！哪些事情都已经过了二十多年了，到底是你女儿重要还是你的面子重要？这么多年你每次看到林启儒不还是笑脸相迎，你现在又要装什么清高！”
  “你！”顾父被老婆一句话戳中了痛处，脸气地煞白，看着自己那个没脑子的女儿又叹了一口气：“算了，我去给林启儒打个电话。”
  顾子熙哽咽着呜了两声，偷偷看着父亲走了才抬起头来：“妈妈，你说爸爸去跟林叔叔求情，会不会管用啊？林奕谦会不会因为这件事讨厌我啊？”
  “虽说林氏父子向来不和，但是终归是亲父子，血浓于水，林启儒说话还是管用的，你这丫头怎么满脑子都是林奕谦林奕谦，他到底有什么好？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父亲和哥哥都不喜欢林家，就算他喜欢你，你们也不可能，更何况……”顾子熙的妈妈看了看自己的这个没脑子的女儿，又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不管！我就是喜欢他！”顾子熙皱了皱眉：“本小姐喜欢的东西还从来没有拿不到的！”
  一通电话的功夫，肖念这个名字就传到了林奕谦的父亲——林启儒的耳朵里，他平时很忙，虽然偶尔也会关注林奕谦最近的动态，但是因为放了董明在他身边看着，所以他一直都很放心，因为听说林奕谦的画廊做的还不错，所以最近就没有过问林奕谦的情况，没想到从顾家知道了这件事。
  “我知道了，你放心吧，不过是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不至于。”林启儒笑着应着，又敷衍了两句就挂了电话。
  林启儒想了想，又亲自给董明打了个电话，他要在联系林奕谦之前先摸清楚这个叫肖念的女孩子和林奕谦到底是什么关系。他很了解自己的这个儿子，虽然表面看来林奕谦是最像他的，但是这孩子外冷内热，内心一直都很柔软，正是因为这一点，他以前一直觉得大儿子更加适合接手林氏集团。
  可惜林奕见因为自己母亲的死和他起了嫌隙，当年放弃林氏的所有一走了之，现在更是常年在国外，根本就见不到人，所以林氏集团无论如何，到时候一定会交到林奕谦的手上，他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是一个因为自己的私人情感不顾大局的人。
  ”董事长，很抱歉，关于林总的私人感情，您当初没有让我留意，所以我不是很清楚林总和肖小姐之间的关系，肖小姐的资料我会发给您。”
  “好。”林启儒从董明的话里揣摩出他大概是在帮着林奕谦隐瞒着什么，挂了电话之后还是叫了秘书进来，让人私下去另外调查肖念的底细，他不放心董明会不会和林奕谦一起合伙骗他。
  董叔挂了电话，首先去告诉了不远处的程彦，他的表情突然就变得严肃起来：“林董刚刚给我打电话，询问肖小姐的情况。”
  “林董？”程彦知道林奕谦和他父亲的关系一向很差，也很了解林董的为人，他自然知道董叔的意思是害怕林董知道了肖念和林奕谦现在的关系之后会对肖念使什么手段，毕竟他不会允许自己的儿子和一个一无所有的穷画家在一起，更何况肖念还有病……
  “嗯，他还询问了林总和肖小姐的关系。”
  “你怎么说的？”
  “我暂时什么都没说，但是以我对林董的了解，他现在不会相信我，一定会再找人调查的。”董叔跟在林启儒身边很多年，所以对自己的这位东家非常了解。
  “那怎么办？你先告诉林奕谦吧！”程彦觉得这件事显然要比其他的事情严重许多：“从一开始他决定和肖念在一起，或许他就已经做好了面对这一天的打算，按照他的性格，一定早就做好了准备吧。”
  林奕谦是董叔看着长大的孩子，他也相信林奕谦一定能够保护好肖念：“肖小姐的信息我还是会如实发给林董，我现在立刻给林总打个电话。”
  “嗯嗯，您去吧，这边交给我就好。”看着董叔离开的背影，程彦发愁地拍了拍脑门：“这都什么事儿啊？怎么就没有一天消停的！”
  林奕谦接到董叔的电话之后其实并不是很慌张，正如程彦说的那样，从他确定自己喜欢肖念开始的第一天他就知道这一天一定会来的，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血脉是切不断的，更何况是像林家这样的家庭，很多人的婚姻都是利益捆绑，他早就见惯了，所以他也想好了怎么应对，所以并不是很担心。
  “董叔，您为什么要告诉我？为什么要帮我？”林奕谦其实一直都很好奇，从一开始他就觉得董明对肖念格外关注，虽然他一直对董明不太信任，因为他是父亲放在他身边的一个人肉监控器，但是他注意到自从肖念来了画廊之后，董明好像一直都对她很好。
  电话对面的人顿了顿，缓缓开口：“林总您还记得我儿子么？”
  “记得，小时候我还见过他几次。”林奕谦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提到他儿子。
  “五年前，他得了抑郁症，没走出来，走了。”
  “……”林奕谦倒是没有听说过这件事，因为董明这个人平时接人待物都很和善，做起事情来又很杀伐果断，很少和其他人提自己的家人，他好像一直都在不停地工作，永远悄无声息，却又是最重要的那一个。对于老板来说，能够有这样的下属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但是对于他的家人来说，兴许正好相反：“抱歉。”
  “谢谢，五年了，我早就不难过了。”
  他说不难过了，可是林奕谦却从他这句话里听到了无尽的心酸。
  “你问我为什么帮你，其实我不是帮你。”董明这几年来，从来没有和其他人提过这件事，但是在看见肖念的那一刻，他就想起了自己的孩子：“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肖小姐也是个好孩子，我每次看见她都会想起我的孩子，有的时候我会想，是不是因为我以前跟着林董，多多少少做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你也知道，这个商场，没有一个人是完全干净的。”
  在林奕谦的印象中，董明似乎很年轻的时候就跟着父亲了，他见过的风浪的确很多。
  “我不是后悔，只是人年纪大了，心总会软些，年轻的时候总觉得达到目的就可以了，无论使用什么手段都无所谓。但是像肖小姐这样的孩子又做错过什么呢？”董明叹了口气，又笑了：“林董的手段你最清楚，你最好赶在他动手之前阻止他，否则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我也不知道。”
  “董叔，谢谢你。”林奕谦比谁都知道自己的父亲做事一向只达目的，不折手段，如果不是董叔提前告知自己，等到事情真的发生了再去挽救就来不及了。如果肖念真的因为自己的家人受到什么伤害，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前几次他没能保护好她，这次她一定不会让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您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念念的。”
  “嗯，我相信你。”
  林奕谦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他挂了电话收拾了一下就直接开车去了林氏集团的写字楼，上次来这个地方都不知道过了多久，这里以后也会交到他的手里，这栋楼是他父亲一辈子的心血。
  他刚刚走到门口就撞见了从楼上下来的董事长秘书，这人他认识。
  “林总！我正准备去找您呢！”那人一看见他就笑着迎了上来：“董事长说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和您面谈，现在在办公室等着呢，让我去接您，这么巧，您就来了，您和董事长还真是心有灵犀啊。”
  林奕谦从他身边擦身而过，那人小跑着过来帮他按电梯：“林总，最近都没怎么见你来公司，听董事长说您毕业之后就要接管公司了，到时候您有什么需要的，我一定会全力帮您的。”
  林奕谦冷笑道：“这话，你怎么不在林董面前说？”
  那人笑了笑：“看您说的……我这也是为了公司着想。”
  进了办公室，父子二人之间就有一种剑拔弩张的紧张气势，秘书左右看了看，自己很识相地退了出去。
  林启儒摘了鼻梁上的老花镜，起身朝这边走过来：“坐，前两天刚有人送过来的普洱，要不要尝尝？”
  林奕谦没坐下，他也不想和他废话，单刀直入地问：“你查到了什么了？”
  林启儒慢悠悠地给洗了洗茶几上的茶具，很难得的，没有说三句两句就开始发脾气：“没什么，你这是，来质问你父亲来了？”
  “不用查了。”林奕谦大咧咧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就好。”
  林启儒放下手里的茶杯：“你和那个叫肖念的孩子，是什么关系？”
  “我喜欢她，正在追她。如果她愿意的话，我以后会和她在一起，会和她结婚。”林奕谦笃定地看着他，眼神不带着一点躲闪：“不管她喜欢我还是讨厌我，我都会保护她，不管她想要做什么，我都会陪着她，如果她出了什么事，我也会跟着她去。”
  他缓缓俯身，双肘撑在膝盖上，看着自己的亲生父亲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她就是我的命，说的够清楚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小林温馨提醒：我只是为了威胁老爹故意这么说，切勿模仿，珍惜自己的生命才是对爱的人负责
  感谢“小油条”投喂营养液！
  第45章
  如果是年轻的时候，林启儒可能会勃然大怒，但是这次他没有，他眼神平静地看着自己面前的年轻人，像是看着多年之前那个同样热血激昂的自己。唯一不同的是，他有的是想要出人头地的决心，而自己的儿子竟然因为一个女人威胁自己：“没用的东西。”
  林奕谦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沙发椅背上，眼睛里充满了失望：“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真的是一点都没变。”
  林启儒是一个能够为了生意置生病的发妻于不顾的人，林奕见的母亲生病去世之后，他很快就和林奕谦的母亲任雪结了婚，当时的林奕谦虽然年纪还小，但是他记得很清楚，从小到大，这个男人自始至终都是把自己的事业和利益放在第一位的，所以他今天用自己来威胁林启儒，是赌林启儒心里到底有没有一点对血脉亲情的在意。
  “当初哥离开家里，就是因为不能忍受你的冷血，如果一开始你对哥和他的母亲好一点，他都不会这么多年都不再和你来往。”
  “你别跟我提他！你也想跟他一样？奕谦，你看看这里！”林启儒觉得自己的两个儿子竟然没有一个像自己一样野心勃勃的，他们都太长情，太感性，可是这些在生意场上都是大忌，当你被人打败的时候没有人跟你谈感情。他站起来指着窗外：“你看见这些产业了吗？这里以后都是你的，我是你爸爸！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你。”
  “爸爸？”林奕谦觉得这个词有些讽刺，他一步一步走到那个人的面前，声音很平静，但是眼神咄咄逼人：“你知道我喜欢吃什么吗？你知道我平常无聊的时候喜欢做什么吗？你知道我上学的时候班主任叫什么名字吗？我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私生子的时候你在哪？从小到大，活动需要爸爸出席的时候你又在哪？爸爸？这两个字，你不配。”
  林启儒涨红了脸，抬手给了他一巴掌。清亮的巴掌声，让两个人都沉默了。
  林奕谦对他实在是失望透顶，有些意外他竟然会动手，但是好像一切又都在意料之中，他感觉脸颊火辣辣的，但是没有伸手去碰，放在裤子口袋里的手攥成拳，他转身准备走：“这一巴掌，算我还你的。但是肖念，你敢动她一下，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你。”
  “等等！”林启儒也没有想到自己刚刚会下手打他，但是已经动手了，他长久以来维持的作为父亲的威严让他说不出道歉的话，既然林奕谦都这么说了，他也不想因为一个肖念再失去这个儿子：“我答应你，但是顾家的那个丫头，你就不要再追究了！不至于为这件小事得罪顾家。”
  林奕谦想都没想就甩门出去了：“不可能。”
  艺博会上，肖念爸爸的那批被命名为《海藻》的人像毋庸置疑地成为了展会最引人关注的作品，程彦在现场忙着和无数对这批画作感兴趣的，来自世界各地的评论家和收藏家交流，因为不能出售所以他一直在不停地说sorry，现场来进行报道的媒体和从微博上知道了肖念，慕名前来的粉丝们很快就把这些作品的照片传到了网上。
  人们对于艺术欣赏的共通性其实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有的时候一些艺术价值非常高的画作，普通人可能会看不懂，但是能够感受到那些名画中传达出来的精神和思想，获得美的体验。因为这批作品，人们对于肖念这个一直都没有露面的新锐画家更加感兴趣了。
  “彦哥，你快看沙雕网友的评论，我快笑死了！”工作结束之后，佳佳捧着手机刷评论：“这人说‘miss xiao是什么神仙！全家平均毕加索吗？’”
  “还有这条：‘肖念一直没露面就算了，现在又来一个神仙爸爸，你们说他会不会是某个大画家的小号啊？’，哈哈哈哈哈，小号？头一次听说画家还有小号的。”
  程彦笑着看了看：“你们别说，现在很多网友其实眼睛很毒的，什么东西好不好，他们都能看得出来，不要觉得大家的欣赏水平低，群众的眼光是雪亮的。”
  “对啊！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程彦刚要说什么，口袋里的手机震动，是林奕谦打来的。
  “顾子熙？”程彦拿着手机走到旁边角落：“董叔已经报警了，刚刚传来消息说警察已经调查取证结束了，应该要先拘留起来，可能也就是拘留几天，赔钱，然后找我们协调吧，我还想问你，顾家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
  林奕谦看了看镜子里面的自己，脸颊有些红肿，他趿着拖鞋去冰箱找冰块：“律师联系了吗？无论顾家说什么，我们都不同意私下调解，按照我们那些画的市价，她应该足够刑事了吧？”
  “我去……你真的要让她进局子啊？”程彦本来以为林奕谦只是想吓吓顾子熙，不管怎么说，顾家的确也不是好得罪的，更何况林家和顾家这么多年来一直有生意往来，表面上看起来关系还不错。
  “如果犯罪都不用付出代价，那法律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林奕谦手里的冰袋刚碰了一下脸就疼地嘶了一声。
  “那顾子川那边……”
  “你不用担心，我前段时间找人查了顾子川的画廊，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什么？”林奕谦之前和程彦说过他觉得顾子川突然跑到对面来开个画廊，一定不是因为要给他添堵这么简单，一定还有什么其他的原因，因为最近忙艺博会的事情，他就没关注，林奕谦另外找朋友去查了顾子川的画廊。
  “顾子川那些画大多都走的私下交易，而且交易的价格都远远超出了作品的实际价格，而且那些买家都不是我们熟悉的收藏家，而是几个高管。”林奕谦听见门外有动静，老远就听见王媛媛的声音，大概这家伙又来找肖念了，她比自己去的还勤……
  “你什么意思？”程彦心里大概有了谱，但是却不敢笃定。
  “那几位都是之前和顾家竞争过的企业，这些人在竞标的时候都输给了顾家，把好几笔大生意拱手让给了顾子川。”林奕谦觉得手有点酸，换了个姿势按着脸上的冰块，手机扔在桌子上，开着外放：“我的意思很明白，这里面可能存在商业行贿和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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