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4)
作者:
温诗酒 更新:2024-05-20 18:04 字数:4221
回家,山道上的路被雪覆盖着,路修远走的很艰难,他一步一步踩在雪地上,师兄,你再坚持一会儿,咱们马上就到家了。
天气这样冷,路修远额前还是起了一层细密的汗。
楚净川看着他额前的汗,想要将汗为他擦去,抬手却看到自己苍白的手已经成了纸。
他愣愣的看了半晌,有些难过的说道:我们已经没有家了。
路修远一双黑眸熬的通红,他的双手滴着鲜血,有。
他咬着牙说:咱们回大泽山。
大泽山?楚净川的意识又有些迷离,只听他强撑着精神说,那是鹤莲君的住所啊。
闻言,路修远脸上倏然滑下一滴泪,那是你的住所啊。
他倏然意识到,他的鹤莲已经死了,他的师兄楚净川也要死了。
乌云阴沉,把天空压的很低。
楚净川嘴唇微动了一下,这般冷的天,似乎要讲人的思路都冻住,他这会儿觉得好冷,雪花钻进衣服,冻得牙齿都在发颤。
好冷啊,楚净川覆在路修远背上,长长的睫毛盖住了幽深的瞳孔,他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只能听到近乎呢喃,我睡一会儿,就一会儿。
天太冷,睡着了会感冒的,路修远说,师兄,我唱歌给你听。
四周静寂,没有回应。
莫大的恐惧包围着他,路修远停下脚步,失措道:师兄?
半晌,微弱的动静从背后传来,好。
路修远抬手向上托了托人,背上的人却像是没有一点儿重量,路修远的手顿了一下,又抬步向前走去。
他受了重伤,剩余的灵力根本支撑不到他带着一个人到达大泽山。
他只能徒步走回去。
雪覆万物,天地似乎一片空白,四周寂静中,路修远哼着不成调的曲子,他的声音已经嘶哑,歌声却一直在持续。
直到背上的人没有一点声息。
路修远倏然流泪,他轻声唤他:师兄?
楚净川?
路修远走不动了,膝盖跪在雪地里,天空依旧阴霾,大雪纷飞,像刀子一样扑在他脸颊上。
他朝天嘶吼,大喊道:楚净川!
他同楚净川一同接着倒在地上。
耳边传来系统的声音【任务失败。】
【宿主将立即接受惩罚。】
路修远根本没有听清楚系统的话,漫天风雪中,他的意识越来越低,最后瞌眸之前,一条蛟龙朝着两人游走而来。
从此以后,屠灵便是你的名字。
路修远再睁开眼之时,云尘生负手,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
他垂首,身子和手臂都缩小了一般。他心想,这又是系统的惩罚?
他看见小小的自己对着云尘生拜了下去,喊了一声师父。
屠灵小时候很是调皮,也很喜欢自己这个师父。
因为这个师父总笑晏晏的看着他,做错了事情也从不惩罚,相反,他特别讨厌自己的那个师叔风若云。
这个怪脾气的老头总是板着一张脸,看见他从来没有好脸色,不许这样,不许那样,好好练功,禁止下山。
烦都烦死了。
其实风若云一点也不老,看上去跟师尊差不多的年纪,然而却整天给个小老头一样,刻板又无趣。
屠灵每次被他关在房间学习的时候,总要趁着他打坐,在他脸上画一个大大的王八。
当然这老头醒后又免不了一番责罚,但屠灵对此却乐此不彼,一复一日,甚是有趣。
山中的日子过得很快,屠灵从小道童,很快长成了少年的模样。
他长大之后,尤为穿红衣,但每次,他发现师父看着他的目光闪烁不定,很是奇异。
他有些讨厌那种目光。
原本以为这种日子会如此过下去,直到某天下山,因为天太晚,屠灵不得不绕了一条小道。
那条小道竹林茂密,屠灵徒步而走,一条蛟龙倏然出现在上空,用硕大无比的脑袋看着他。
屠灵心中一滞,有些恐惧,拔腿就跑,却怎么也逃不出蛟龙阴影下的威压。
再后来,风若云倏然发现那个吊儿郎当的屠灵变了。
他开始一整天一整天的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静心修炼,短短几日修为突飞猛进。
屠灵的悟性极高,他研究完藏书室的书,接着又把目光转移到了那些禁书上。
风若云隐隐有些不安,他总觉得要发生什么,终于有一天,他发现了屠灵的秘密。
屠灵无时无刻不在想如何复活鹤莲,还有杀了云尘生。
只是他的修为太低,面对云尘生根本没有胜算,于是他把目光转移到了禁书之上。
他避开人,开始拼了命没日没夜的修炼,只是纸终究包不住火,他修炼邪术的事终于被风若云发现了。
风若云看起来很是失望,他没有通知闭关的云尘生,直接将人赶出了师门。
屠灵没了束缚,在尘世中收集任何能将人复活的书,练了各种隐秘的术法,成了人世间闻之色变的魔尊。
与云尘生再见之日,是复活鹤莲那天。
这么多年,他辗转数地,终于找到复活人的方法。
上古古籍言:四阴门重开之日,若取灵气充足之人作为灵气,引灵到此,便可复生。
屠灵,云尘生衣服被屠灵身旁的煞气割破,他手中执剑,指着屠灵:回头吧。
不可能,除非我死。屠灵一字一句道。
孽障,生老病死,不可违背,你当真为了复活那个已死之人,要与我为敌?云尘生看着他,眸色沉沉。
是啊,屠灵笑着说,你我天生敌对,有本事你就杀了我,不然他眉眼倏然变得锋利,总有一天,我一定会杀了你。
你以为我不敢吗?
最好如此,不然这天下苍生一个别想逃过。
话落,天地间狂风大作,风沙遮住了云尘生风若云的眼,再睁眼时,便见屠灵站在悬崖峭壁上,风飞起他的衣袍,嗦嗦作响。
半空中,黑云夹带闪电,劈在他身上,割裂他的皮肤。
原本完好的肌肤上,倏地出现了数条裂痕,像极了被打破的白玉瓷器。
风若云眸眼悲戚的看着他,然而,想象中的血雨腥风并没有来,那个男人根本不会用那种方法来复活鹤莲。
他将自己的魂魄一分为二,将纸扎作为容器,用自己的一半灵魂为引,将鹤莲的魂魄引到此。
直到鹤莲魂魄与纸扎融合,肌肤逐渐与人无差异,屠灵这才唇色苍白的笑了。
他的鹤莲干干净净,怎么可能用那般肮脏的法子。
倏然,屠灵的笑容僵了一下,胸口剧烈一痛,他低头,一支长剑贯穿了他的胸口。
屠灵回头,云尘生一脸阴沉的看着自己。
接着,他感觉到自己灵魂的逐渐抽离这副躯体。
他费劲力气侧首回看,见身侧大约七八岁的鹤莲,正懵懂的睁开了眼。
云尘生,我一定要杀了你。
路修远从系统惩罚中脱身,忽觉胸中戾气恒生,他暴力的睁开眼,发现自己正窝在榻上。
他惊慌的起身,左右看了一眼,见楚净川正躺在自己身侧,他才松了一口气。
他低头,伸手在楚净川脸上细细描绘了一圈。
他身体纸化的程度只停留在两只胳膊上,便不再继续,楚净川灵力微弱,却依旧带着生命迹象。
路修远低头在他额上亲了一口,趿鞋下榻。
大泽山的小院依旧如故,他来到院子里,见一条蛟龙正盘在院中的大树上,路修远站在下面,如常道:好久不见。
蛟龙猛然睁开了眼睛,他用一种略带苍老的声音说:回来了?
嗯,路修远说,回来了。
蛟龙开门见山问道:你想救鹤莲?
嗯,两人说话如常,活像没有分开过这么多年,鹤莲是我的命,我要救他。
为了他怎么都可以?蛟龙问。
路修远看着天色,安静的说:怎么都可以。
蛟龙说:你之前用了一半的魂魄,才让鹤莲灵魂与容器契合,如今鹤莲突然纸化,绝对和云尘生脱不开关系。
他曾经告诉我,他那把无弦琴中养着我的魂魄。路修远皱眉说。
不可能,若是早就把你的魂魄抽走,鹤莲绝对不会如今才这样。
我用灵力暂时锁住鹤莲的纸化,但是,若是想鹤莲恢复,就去找云尘生,去求他救鹤莲。
去求云尘生?路修远重复他的话。
第四十七章
再或者,还有一个方法。蛟龙说,但是你可能再也回来。
路修远转眸看向他:什么?
去了了湖,将鹤莲的肉身带回来。蛟龙盘在树上的尾巴动了动,不过,鹤莲肉身封印着青龙,一旦青龙苏醒,你恐怕
蛟龙的话没有说完,路修远已经明白了。
他站在院子里静立半晌,说到:我去了了湖。
蛟龙说:你要想清楚。
路修远扭过头,看着盘在树上的蛟龙,几千年的时间,这龙已经不同年幼时稚幼,反而带着历经岁月的沧桑。
师兄醒后,若是知道我求云尘生,他会难过的。路修远看向房间的方向,温柔的说,我不想让他有一点儿不自在,所以我想赌一把。
蛟龙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
路修远转身回了房间,楚净川依旧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
房间的陈设分毫未动,还是以前的老样子,墙角插着芦苇,小铜炉搁置在一角,一闭眼,似乎能看到鹤莲坐在书桌旁,一手持书煮笋烹茶的淡然模样。
路修远看的眼睛发酸,他环视四周,最终目光落在楚净川的脸上。
他手指轻碰了一下他的脸颊,额头相抵,温言道:师兄,若是我能回来,便一同归隐这山川,若是不能他哽咽了一下,接着道,那也还能在阴间做个伴。
说着,他唇角轻擦过楚净川的额头,接着起身,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房间寂静。
楚净川手指动了一下,眼角一滴泪滑落下来。
了了湖。
湖水深不见底,绿的让人心悸,路修远站在湖边,看了蛟龙一眼,没有说话。
蛟龙盘旋在上空:去吧,我在湖边等着你。
路修远朝他点了点头,纵身没入水中。
好冷。
没有温度的冷意包围着他,湖水向口鼻里灌,压迫着他的呼吸。
即使有灵力护体,却依旧被湖水撕扯着,像刀子一样割着他的肌肤。
路修远微闭双眼,脑海中又浮现出楚净川那纸化的手臂,那苍白的没有颜色的唇刺痛了他,他耳朵哄鸣不止,头疼的要炸裂了。
不知过了多久,湖底深处出现一道亮光,路修远缓慢的睁开眼,看到一抹白色倏然入眼。
那白衣男人四周悬着金色透明的符咒,阻隔着四周的戾气,也阻断了海水的侵袭。
路修远游了过去。
他手触摸着白色玄文,那玄文像是有生命一样,自动的向着两旁退去。
很快,白衣人的容貌露了出来,正是鹤莲,路修远手碰到他脸庞的那一刻,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心中酸涩的厉害。
是他的鹤莲啊。
终于在经久的岁月里,得以重逢。
所幸,为时不晚。
只见他一把搂住鹤莲,湖水中两人的身影缠绕在一起。
路修远抱着人,转身向上游去。倏然,一道巨大的阴影笼罩了两人,路修远抬头,硕大的龙头挡在两人身前。
那青龙周身笼罩着戾气,有黑气从鼻孔中飘忽出来,血红的眸子映照出了两人的身影。
路修远皱眉,这样巨大的上古恶兽,似乎毫无胜算。
湖面上起了波浪。
蛟龙绕着湖游了两圈,见那浪头翻滚的越来越厉害,像是被煮沸了一般,他更加急躁。
怎么还没影?
蛟龙头探入水中,欲要一探究竟,可是水太浑浊了,像是遮掩了一层雾气,什么也看不清。
他在湖面绕了两圈,刚想一个猛子扎进水里,这时,水面的翻腾倏然停止,水面安静的像一面镜子。
须臾,一身血衣的路修远露出头来,只见他全身没有一点儿好地方,血肉模糊。
他将人放在湖边,就瘫倒下去,那一抹耀眼的红衣也暗淡下去,被血浸成了黑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