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作者:栖晚      更新:2024-05-20 18:11      字数:6022
  沈画棠敏锐地一挑眉毛,看来这位就是皇上一母同胞的姐姐惠阳长公主了,惠阳是当今太后的唯一女儿,是成国公嫡次子赵益均的妻子,这赵益均好诗书而不好功名,也正是因为如此,才得娶了公主。夫妻俩琴瑟和鸣,倒也实在是皇城里的一段佳话。
  那惠阳公主会意地冲陈嘉琰点点头:“有我在这儿你就放心吧。”
  沈画棠虽低着头,可两人的话却听得一清二楚,听这俩人的语气,难不成还怕有什么变故不成?
  陈嘉琰似乎很信任惠阳公主,又恋恋不舍地看了沈画棠一眼才走了出去。
  沈画棠这才偷偷抬起头打量惠阳长公主,只见她头戴凤凰展翅六面镶玉嵌七宝金步摇,耳上的明珠耳铛在烛火下显得分外夺目,相貌和皇上倒是有五分相似,只是失了俊朗棱角,转成了柔媚婉约的女子之美。这惠阳长公主似乎也发现了沈画棠在悄悄打量自己,眉眼含笑地朝沈画棠看了过去。
  “新娘子生得可真俊俏,难怪思齐这般惦念着了。”
  沈画棠没想到她一开口就是这话,刹时红了脸,小声说:“公主就别取笑我了。”
  惠阳见小姑娘羞涩,便也不再打趣她,倒是旁边的一个身穿锦缎烟霞红提花褙子的三十来岁妇人慈慈一笑说:“惠阳你还是这个口无遮拦的模样,怕把小王妃给为难着了。”
  沈画棠有些好奇地看向那个看起来慈眉善目的妇人,不知该如何称呼。
  惠阳笑着说:“这是宣王妃。”
  沈画棠忙见礼,宣王是皇上的长兄,虽为皇长子却自小便患有宿疾,镇日都需要药材吊着命,因此也没有什么争夺皇位的威胁,也是当今除了陈嘉琰以外唯一一个留在京城的王爷。这宣王妃出身虽不高却是出了名的贤惠,这些年照顾丈夫尽心尽力鲜少在外露面,没想到她此遭也来了。
  惠阳搬过一个绣墩坐到床前,笑着拉过沈画棠的手一一介绍,能和皇家攀亲结贵的人本就不多,除了惠阳和宣王妃之外,其余的三个妇人一个是荣颐公主,现嫁到了永其侯府为儿媳,永其侯府现在也只是一个空架子,空担了个爵位而已,家中并无什么重权在握之人。另外两个和惠阳一样,都是成国公府的儿媳,大概是皇家亲戚不够,便叫了陈嘉琰的外祖家的亲戚来陪沈画棠。说起来倒都是沈画棠的同辈,沈画棠态度得体地同她们聊了几句,气氛倒也轻松融洽。
  只是没想到她们刚聊了没一会儿,房门便被推开,只见一个身穿紫华簇金广绫凤越牡丹罗袍的妇人和一个穿水红色绣桃花瓣对襟长衫的少女并排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几个穿着一致的丫鬟。
  那妇人大概三十五六岁的年纪,眉目看起来有些异于其他女子的高耸突出,一张脸生得倒是异常浓丽。她身边的那个少女大约十三四岁的年纪,看起来和那妇人长得有些相像,只是不若妇人生得艳丽。没了那浓重的艳色相称,那少女便显得脸骨高硬得有些别扭,看起来倒带上了些刻薄之色。
  沈画棠一瞧见这两位的模样,便知晓了她们是谁,难怪陈嘉琰托惠阳长公主照顾自己,想必就是怕他这个北胡公主的继母为难自己吧,毕竟他这个继母看他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果然惠阳的脸色一重,站起身来笑着说:“太妃怎的来了,您是长辈,怎好如此疲劳奔波的,这王妃妹妹这里,有我们几个就够了。”
  第49章 .洞房花烛
  那北胡公主轻轻一笑, 脸上的艳色立马肆无忌惮地绽放了开来,倒是徐娘半老, 风韵犹存的模样。
  “这琰儿娶亲, 我又怎能不来看上一眼呢?瞧这小姑娘水嫩的模样, 难怪琰儿这般朝思暮想着了。”
  那北胡公主嗓音里带着股子尖利沙哑, 这话里头的意思也实在称不上是友好,只听得沈画棠心里像沙砾滚过一般难受。显然北胡公主这一遭并不是真心实意地来看她的,她也只是淡淡微笑着朝北胡公主颔首说:“见过太妃。”
  北胡公主也没想到这小小庶女脸上一脸惊慌之色都没有,反而是这种不冷不热的态度,她转动着那双艳丽的眼眸,也不知在想什么。
  “嫂嫂长得可真好看啊。”那个北胡公主身边的少女却开了口。
  沈画棠也朝她轻轻点头:“想必这位就是婉怡妹妹了, 真是生得秀气性子又直快。”
  “唉, 说起来婉怡可是琰儿唯一的亲妹子呢,”那北胡公主又笑着说, “今日本该也来陪着你嫂嫂说话的,毕竟你这新嫂嫂没熟悉过王府的规矩,难免会有些不自在。有你陪着想必也能容易适应些。”
  沈画棠早就料想到有人会拿她的身份说事,只是没想到这北胡公主竟如此迫不及待, 她才刚一嫁进门就拿这话暗地里讽刺她小门小户的没有见识。沈画棠依旧挂着得体的微笑, 朝北胡公主的目光直直迎了上去:“太妃这是说的哪里话, 这诸位嫂子一个个可都是热心肠的,刚才我们已经说一会子话了, 她们一个个帮衬着我, 又哪会让我感觉不自在了。”
  既然这北胡公主一上来就找茬, 沈画棠自然也不肯任由她欺负,若让她认定自己是个软性子,指不定以后怎么明里暗里地为难自己。她这一番话带着淡淡嘲讽,很明显就点出了北胡公主该来的时候不来,此时又来故意生事的意图。那北胡公主也不是傻的,一听就明白了沈画棠这话里头的意思,一时之间面色有点难看。
  惠阳却在一旁瞧着沈画棠暗暗点了点头,本来以为一个庶女只是生得好才让思齐这般鬼迷心窍似的将她娶进门来,没想到却也是个有胆识的,一上来就面对着北胡公主那个难缠的角色居然能这么从容不迫。她这一番话说的既强硬又没伤了和气,话里间又不自觉地和她们几个拉近了关系。惠阳不由得嘴角一弯,思齐那孩子还不放心地叮嘱了她好几遍,要她一定要帮忙看顾着他这小媳妇儿,保不齐他那继母就得想方设法地找事。现在看来这姑娘又哪里需得自己看顾了,分明也是个厉害角儿。
  惠阳性子聪慧爽直,由此便对沈画棠生了些好感,当即便笑着朝北胡公主迎了上去:“棠妹妹说的是呢,难道是太妃娘娘不放心我们几个小辈了?”
  北胡公主虽贵为公主,可毕竟远水解不了近火,她在大齐也只是一个太妃而已,又哪能及得上圣上的亲姐姐了?再看看惠阳身旁的几个妇人眼里流露出的些许不悦,她忙说道:“惠阳这话可就不对了,我又怎会不放心你们几个呢,只是我这媳妇刚嫁进来,我有些忧心罢了。”
  “这棠妹妹啊和我们说了一会子话也该累了,我们又怎好在这老是叨扰,”惠阳眉眼含笑道,“不若我们贴心些也让棠妹妹歇歇,不然待会思齐回来了可该不高兴了。”
  沈画棠脸一红,那几个妇人便顺着惠阳话里头的意思告辞离去。
  北胡公主见大家都走了也不好多呆,只好也随着走了出去。陈婉怡又回头看了沈画棠一眼,才跟着众人离去。
  沈画棠身为新娘子不好远送,只到屋门口便停了下来,惠阳落在了最后面,轻轻握住沈画棠的手说:“我吩咐人准备了膳食,一会你用上点,折腾一天了别熬坏了身子。”
  沈画棠慌忙道谢,虽然知道惠阳是因了陈嘉琰才这样对自己的,她还是不由得心生感激。
  惠阳却眉眼一弯低声说道:“你好生用些,免得一会儿没了力气。”
  沈画棠的脸迅速地红了起来,她没想到这惠阳公主竟这般直言不讳,实实在在地让她不好意思起来。
  惠阳也知道这小姑娘新婚经不起自己打趣,也没再说什么笑着告辞离去。
  在她们走后妙语便关好了门,妙语已是当作沈画棠的陪嫁来了王府,此刻在新婚之夜就忙着来照顾沈画棠。她帮沈画棠卸下了头上分量不轻的凤冠,接着又和秋水一起将沈画棠脸上的脂粉仔细洗干净。沈画棠顶着这一脸粉和这一大坨凤冠已经累了一天,此时卸下来才重新感觉脖子和脸是自己的。
  接着妙语又服侍着沈画棠脱下一层层繁复的婚服,换上一身大红的百子千孙团花袖常服。沈画棠此时只觉得浑身自在舒畅,若不是这古代规矩多,她恨不得围着屋蹦跶两圈,庆祝自己摆脱束缚重获自由。
  屋子里还有两个容貌俏丽的丫鬟在屋门口规规矩矩地站着,沈画棠问了她们姓名说是一个叫知书一个叫墨琴。秋水看着那两个丫鬟眉眼精致俏丽的模样,不由得心里有点不爽,和妙语低低咬耳朵:“还知书墨琴,这王爷倒懂得红袖添香的乐趣呢。”
  妙语已经嫁过人,行事自然没有秋水那么浮躁,只不动声色地用眼神制止住秋水,让她别再说话。
  沈画棠倒没什么,这王府地界大规矩多,陈嘉琰身为王爷,身边又怎能没有两个伺候的漂亮丫鬟了?但她还是有些不舒服地看向那两个丫鬟,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伺候陈嘉琰的房中丫鬟。
  接着便有丫鬟进来摆了膳食,沈画棠累了一天也累没了胃口,简单吃了一些就吩咐人撤了下去,用完饭后又洗漱了一番才重回到床上坐下。沈画棠此时疲惫得已经感觉身子不是自己的了,只愣愣地看着桌案上儿臂粗的喜烛出神,看着看着就不由得有点意识昏沉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一声推门声激得沈画棠蓦然清醒了过来。刚回过神就看见陈嘉琰一身红袍朝她走过来,他深邃的眉眼在这满堂红色的映衬下显得更为英毅俊美,沈画棠的心突然就扑扑乱跳起来。
  陈嘉琰的脚步看起来倒不算太虚浮,只是原本白皙的脸颊上却染了些浅浅绯色,给这夜晚平添了些迷醉色彩。还没等他走到近前沈画棠就闻见了一股浓重的酒气,她刚想说话便被他拦腰用力搂住。修长的手指似有若无地摩挲着她的纤腰,略带喑哑的嗓音在她耳侧低低响起。
  “棠棠,你今日真美。”
  陈嘉琰刚一开口,那冲天的酒气就熏得沈画棠差点背过气去,她不由得侧过头,想躲开那阵浓郁的酒气。
  陈嘉琰也反应过来,撒娇似的用脸蹭蹭她玉白的脸颊:“嫌弃我?”
  “你...你快去沐浴更衣,”沈画棠壮了一下胆才说出来,“熏死了。”
  陈嘉琰又低笑一声,才站起身子走向隔间沐浴,知书和墨琴忙跟了进去,秋水冷哼一声面色有些不善。妙语却是低垂着眉眼只顾帮沈画棠换上寝衣卸开长发。沈画棠刚换好,就瞥见知书和墨琴低垂着头走了出来。
  秋水没忍住,问了一句:“你们怎么出来了?不需要服侍王爷吗?”
  知书依旧低着头态度恭敬地答道:“王爷一向不喜我们在旁伺候,婢子只是替王爷备好热水王爷便让我们出来了。”
  秋水的面色终于和缓了,看起来有些痴傻地笑了两声:“这样很好很好。”
  墨琴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王爷方才说...这里用不着我们伺候了,说让几位姐姐和婢子两个一同下去。”
  沈画棠心中蓦然警铃大作,似乎从头到脚都染上了一层羞色。秋水有些担忧地看向自家姑娘,犹豫着开口:“姑娘...”
  沈画棠佯装镇定地说:“你们都下去吧。”
  妙语还是有些不放心,又悄声叮嘱了沈画棠几句,秋水在一旁干巴巴看着,也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
  然后几个丫鬟就都退了下去,屋子里一时之间静得能听到烛花爆开的声音。听着隔间隐隐传来的水流声,沈画棠不由得忐忑起来,按理说是不是应该她前去服侍才对?她想了想还是没有动,心底却愈发地紧张起来。
  过了没多大会,陈嘉琰便穿着件月白色的中衣走了进来,不知道是不是怕沈画棠不好意思的缘故,在他肩头还搭着刚才的红色外袍。他轻咳一声,一眼便看到少女只穿了水红绣小朵金丝木香菊的柔纱寝衣,黑亮的长发垂在肩头,看向他的神情里有些惴惴不安,那双清亮若水的眼眸里竟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魅惑。
  陈嘉琰心头蓦地火热起来,他被那目光盯得只觉得喉头干渴,他动作一松肩头袍子便顺势滑到了地上。他走到拔步床前,也有些紧张地在沈画棠身边坐下来,一掌将那些花生红枣什么的拂到一边。
  “那个...安寝吧。”
  沈画棠僵着脖子点点头,一偏头就撞上了陈嘉琰那双亮到发光的眸子,她心头一紧刚要说什么,突然一股大力朝她涌来,蓦地就把她压在了大红锦绣的床榻上。
  然后少年的唇就带着淡淡的酒香吻了上来,他有些急切地撬开少女绵软的唇,长驱、直入地探寻少女唇齿间的芳香。沈画棠被迫张开嘴,愣愣地有些不知如何回应,只能有些被动地任由着他胡作非为。
  陈嘉琰的呼吸蓦地粗重起来,他的大手一拉,沈画棠肩头的衣裳就已尽数被他扯落,露出里面绯色的小衣。少年动作有些笨拙,找了一会子都没找到怎么把小衣解开。沈画棠被他吻得喘不过气来,却脑中蓦地一丝清明划过,陈嘉琰这是...没做过?
  然后,一夜呼啸而过...
  两人一直折腾到大半夜才停下,沈画棠已是累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稀里糊涂地便缩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睡梦中她似乎又梦回了自己的前世,小小的院落里总是在清晨灌满朦朦胧胧的朝雾,奶奶总是起得很早,在那氤氲的雾气围绕下在院子里的枣树下喂着小鸡小鸭。她悄悄自床上爬起来,掀开粉红碎花的旧布窗帘就能看到奶奶在院子里来回忙碌的场景。窗子的隔音效果并不好,她能听得到院子里一切细小琐碎的动静,能听到小鸡啾啾的细弱叫声和米粒落在地上的小小声响。
  她缩在角落里近乎贪恋地享受着这一切,那是她记忆里仅存不多的温暖安乐的场景。
  她已经很多年没梦见过这一切了,那些美好太脆弱也太珍贵了,她唯恐触破了它们再也拼接不回来。可今日,她又恍恍惚惚忆起了这一切,似乎是寻到了久违不见的安稳净土。
  现补二狗子番外:
  陈启皓自登基后就一直很正经。
  少年君王,一言一行都影响着朝堂大局,周围有无数双眼睛紧紧揪着他不放,所以他的日常状态就是板着一张冰块脸不苟言笑。
  平时唯一的乐趣就是捉弄他的小老弟。
  那时候小思齐才十四岁,一声不吭地坐在御案旁看书。陈启皓看着奏折,眼睛就忍不住往小思齐脸上瞟。
  白皙俊朗,棱角分明,五官每一处都雕琢的恰到好处...他怎么能长这么好看!
  陈启皓摸摸自己久久不笑已经变得僵硬的脸,突然站起来一把将小思齐手中的书霸道地夺了过去。
  “思齐,我们来打个赌如何?”
  小思齐一脸懵:“什么赌?”
  陈启皓跟他赌的是今儿个赵诗婧会不会来宫里找他,若是来找了,就要他带面、具一个月。
  小思齐很奇怪,这没事赵诗婧来找他干嘛,于是便一口应承了下来。
  只是没想到,傍晚的时候,赵诗婧真由惠阳长公主带着来找他了...
  陈启皓心里很得意,今日成国公告了假,他听李公公说是为了给他那爱女过生辰。依照赵诗婧那个黏人的性子,这么重要的日子不来找思齐才怪。
  于是小思齐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皇兄摆了一道,然后便被父王赶去了柳州办差,一路上尊贵的世子爷宛若过街老鼠一般专捡人烟稀少的地方走,即使这样他还是一路上都被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连过城门的时候都被门口的小卒a气势汹汹地拦了下来:“大白天的你带着个这玩意干什么!说!你是不是这些日子被缉捕的采花大盗!”
  小卒b看了看门口画像上那个膘肥体壮的大毛脸,又看了看思齐咂咂嘴道:“我觉得似乎不太像啊。”
  思齐很无奈地将王府的令牌朝他们脸上一甩,等不及他们请罪就匆匆拍马离去。
  父王这次交给他的任务是来浔州抄一个匪窝,匪窝不大,他用了两天就带着官兵们抄完了。抄完之后也不待地方官员感恩戴德,便匆忙地告辞离去。
  只是耳力极好的思齐还是听到了后面官员小声地咬耳朵。
  “世子爷莫不是出了天花毁了容,怎么老是带着个劳什子面具奇怪兮兮的。”
  小思齐在心里哀嚎,皇命难违啊皇命难违!
  他一路上很低调抄小路回去,却在路过浔州的时候遇上了她。
  看着她那双乌黑的眼珠滴溜溜地瞅着他,小思齐之前一路上憋屈的心情瞬间一扫而尽。
  他皇兄!还是很未卜先知英明神武的!
  第50章 .新婚
  沈画棠迷迷糊糊地睡了也不知多久, 大概是新环境不甚安稳,亦或是身下的隐隐疼痛, 让她猛然惊醒了过来。红烛已经燃尽, 屋子里却一片昏黑, 一丝隐隐的光亮自窗子外透进来。显然还未到要起身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