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玲龙眼睛眯了起来。
  她不觉得这是随便问问。
  因为这个余瑶太心急了，要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在问她能不能考试呢！
  沈玲龙想了想，准备装作没看出来了，笑着说：“有几个要考的，试试水吧，考不上也不打紧，反正年纪小，以后继续就行了。”
  “真的考啊？！”余瑶竟然激动的站了起来。
  沈玲龙愣了一下，也跟着站了起来，压着她肩膀说：“你怎么站起来了？还怀着孩子呢，小心点儿。”
  余瑶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她揉了揉鼻头，“不好意思啊，让你见笑了，我就是、就是……哎，这个年纪就考，很了不起的，我一时激动——”
  沈玲龙没作声，就扯着颇为虚伪的笑容看着余瑶。
  余瑶没发觉，她自个干巴巴解释了一会儿后，冷不丁问：“那你们家这么多人考，有没有那个高中的书啊？”
  沈玲龙一下子明白了余瑶的意思。
  这个人，是个知青呢。
  哪个知青不想回城？不想读大学？
  沈玲龙面不改色：“有啊，你要吗？”
  余瑶不承认，她摇头：“不不不，我这怀着孩子怎么考的好啊？下半年了考，那日子，我估摸着在坐月子呢，我就是……欸，你知道的，我当初过来这边的时候，还有一些同学，他们想考，我帮忙借书。”
  不知道是心虚，还是怎么地，偷瞄了沈玲龙好几回。
  见沈玲龙似真信了她的，越说越顺畅：“我教小学，他们都觉得我有点儿人脉，想让我帮忙去镇上问问……这镇上又没有高中，我哪里弄得到高中的书啊，恰巧玲龙姐你回来了，你家孩子又有，不知道能不能给我借一份？”
  沈玲龙莞尔：“只要一份？那边知青的地儿，应该有不少人想要考吧？”
  一份怎么学？
  余瑶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一份就可以了，我们可以抄书的。”
  沈玲龙挑眉，“行，等过几日回市里了，我去给你们弄一套。”
  “不是我！”余瑶心虚，立即反驳，但反驳以后又反应过来自个似此地无银，她干笑了两声说，“是、是他们。”
  沈玲龙没显露半点儿，就顺着余瑶的话说着。
  聊了一会儿功夫，沈玲龙也算是搞明白了这个余瑶。
  看起来温婉，文弱，有韧性。
  但也不是个蠢人，相反正是因为聪明，在这儿坐知青的时候，没一年就跟梁婶儿的儿子搞一块儿了，结了婚。
  不晓得是哪儿来的特有印象，觉得她们这些嫁都嫁了的知青，是肯定不会被允许去考学的，因为怕他们跑了。
  所以这姑娘起了自己偷偷复习，到时候去考试的想法。
  也不是说不要这个家了，她还是记得梁家人的好，对梁勇也是喜欢过的。
  沈玲龙想，现下这姑娘的心里怕是想着以后读完书了，工作了，将恩情都还了的。
  吃过饭后，梁婶儿特意送他们一家子出门，走前，拽着沈玲龙的手，很是亲切的问什么时候回市里去。
  沈玲龙说了过两三天后，梁婶儿拍板说以后就在这边吃饭。
  沈玲龙连忙拒绝，故意一番推拒，引梁婶儿说：“那成，我扯了青菜就给你们送过去，要不再给你们送点肉，一堆儿的半大小子，不吃肉咋行啊！”
  说完也不管沈玲龙应不应了，自个打转去给沈玲龙拿东西去了。
  边走边说：“你们先走，等会儿我给你们送过去。”
  听了这话，沈玲龙才是放松了些，现在就等着梁婶儿过会儿到她家去，那时候她便能给梁婶儿说说了。
  不管怎么说，就冲着梁婶儿在他们回来的时候，如此热情的招待，还放鞭炮给他们撑面子，沈玲龙就觉得不管她需不需要，总归得谢谢人的好意。
  回到家里，沈玲龙本来准备招呼孩子们一起打扫卫生的。
  二福却是凑过来，“娘，学校里好多老师，可能都要走了。”
  沈玲龙反应不大，这事儿她觉得很正常。
  “之前我就蛮奇怪了的，”沈玲龙说，“校长以前就说师资力量很少，不是要跟镇上的合并吗？怎么还没合并，还在大队正中心，建了小学，引来了附近所有受劳动教育的老学究们。”
  现在一骨碌全要走了，还有模有样建了个学校，沈玲龙怀疑这接任潘正立的镇长，是不是脑子不大好使。
  就没想过这边的师资力量都会走吗？
  以前要合并的时候，不合并，非得把周遭所有老学究们集合起来教书。
  二福给沈玲龙解释道：“听说当初建议潘正立重新建立小学的就是现任镇长，当时好像说给其他老学究们卖给好。”
  沈玲龙冷笑一声：“蠢货，也不考虑一下人到时候都走了，怎么搞。”
  二福眨了眨眼睛：“不过听说还是教出来了一届不错的学生，可能到时候跟咱们一起考高考。”
  “？”沈玲龙偏头狐疑的看着二福一眼，“你跟我就是想说这个？”
  怎么想都不太对吧，刚才说学校师资问题，转过头就讲有学生跟他们一起高考的事儿。
  沈玲龙眯着眼睛道：“有什么事儿，你直接说，别拐弯抹角的，我可不是胡轴，乐得跟你拐弯抹角，自个虐自个。”
  二福笑了起来：“娘，邓爷爷，还有一些老学究，是海城的，他们叫出来的学生都是蛮不错的，你说咱们要不要也去海城，爹不是在那边工作吗？咱们早点过去了，让小福和沈爱夏在爷爷那儿学习。”
  提及邓先云，沈玲龙先问了一嘴他身体状况。
  得知只是感冒以后，沈玲龙才是问：“你就是为了小福，跟我拐弯抹角说这么多？”
  二福老实道：“主要还是邓学究知道海城有个研究所，里头有认识的人，开始组人了，我想过去试试……”他听顿了一下，别有深意道，“我可以带小妹一块儿去。”
  小妹的记忆力，虽然有短板，但在很多方面还是蛮有作用的。
  沈玲龙这回明白了二福的意思。
  小妹大小跟家里兄弟姐妹一起长大，一直说离不开人，二福之前拒绝江老头那边的研究所，其实也就是为了小妹。
  明面上说参加高考，实际上听说要去海城以后，二福也想着考到海城去吧。
  她把这个孩子养的很看重家人了。
  沈玲龙叹了口气：“人小妹现在记在心里的人是孟无涯，你不用为她考虑那么多。”
  二福反驳道：“我那是为了自己……好吧，外加个小福，他不是乐意学画画吗？跟着邓爷爷也挺好的啊，我好，小福，爱夏也好，顺便让小妹不至于无所是事，你成天想着怎么管她。”
  沈玲龙没有立马答应：“到时候在看，现在考虑这么多，没用。”
  说完，又警告了一句：“我可给你说，那些老学究可不像你以为那么蠢傻，看不出你别有用心什么的，有些人就特别不喜欢你那些小动作，人与人相处，还是真心换真心的。”
  二福撇了撇嘴，“知道了。”
  大概是为了转移话题，他又说：“娘，你知道吗？我听说邓云，就那个陈家的，给生了个儿子的那个，我们回来的时候，就听着她朝着要考试，听说前两年又生了一个儿子，她跟那老婆子硬怼，说自个给陈家生了两儿子，要为了以后着想，就一定得让她考试，让她读书。”
  听着二福打探过来的八卦，她很是无语：“你个小孩子，去打探那些个东西做什么？你管别人家什么情况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