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遥越听越迷糊了, 牧鸿鸣为什么要阻止周清平发论文呢？
  “你爸爸的这几页手稿, 如果被证实是对的，那么周教授的那篇论文就不能成立了。”徐彦之解释道, “周教授那篇论文的研究是建立在一系列的假设上的, 但是学界普遍认为他的假设合理，所以他的研究成果才得到学界的承认。”
  “但是你爸爸手稿上的内容，指出了他的假设里存在一个非常严重的漏洞, 这个漏洞对于那篇论文来说是致命的。”徐彦之的情绪有些激动，“如果周教授的这个定理是错误的，那么这么多年来以他的定理为基础的相关研究就全是白费功夫。”
  牧遥有些懵, 尽管徐彦之已经用尽量浅显易懂的语言在跟她讲这件事的后果, 但她还是没太搞明白。
  “打个比方, 光速是自然界物体运动的最大速度——这是爱因斯坦相对论建立的基础。如果现在有人发现世界上有比光速还快的速度，那么整个学界以相对论为基础的科研就统统不作数了。”
  这么一说，牧遥总算反应过来了。
  也就是说，周清平的研究成果在这一科研领域搭了一个地基，后来的人一直在这个地基上造房子。但是这个地基并不稳固，它可能用了劣质材料，可能有蛀虫侵害。现在这个地基立不住了，上面的房子也就岌岌可危了。后来这些造房子的人付出的全部是无用功。
  “我在想，你爸爸既然发现了周教授的那篇论文有漏洞，为什么不提醒他呢？反而让他把论文发了出去……”
  “我爸爸不会的。”牧遥立刻反驳道，“他对科研的态度我是知道的。如果他们曾经交流过，我爸爸肯定会告诉他。”
  牧鸿鸣年轻的时候就曾经给当时最知名的数学家写信，替他挑错，丝毫不考虑人情世故。他在科研面前是铁面无私的，他不可能因为周清平是他的同事，就对这么严重的问题视而不见。
  “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徐彦之说道，“一篇划时代意义的学术论文，必然是要经过众多数学家的检验和质疑的，即使有错误或者有不完善的地方，那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数学是很严谨的学科，容不得一丝一毫的偏差。一项重大发现，即使有无数种适用情况，可只要举出一个反例，那就会被推翻。只有通过了所有人的检验，没有人提出异议，学界才会承认这项研究成果。”
  “周教授的那篇论文就是在所有质疑中站住了脚，才被学界广泛接纳的。可是你爸爸找出的这个漏洞太致命了，这五六年里都没有人从这个角度来思考过。”
  牧遥听了之后，心里也有些没来由地发慌。
  她不相信牧鸿鸣没有提醒过周清平。可周清平依旧发了论文，并且大获成功。
  牧遥不禁问道：“那周叔叔的论文是什么时候发表的？”
  “六年前的五月二十一号。”说着徐彦之还从期刊网站上找到了那篇论文，拍照发了过来。
  牧遥一看，登时一惊。
  她爸妈正是在这之前一周去世的，也就是说牧鸿鸣的手稿肯定是在周叔叔发表论文前留下的。
  “牧遥，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徐彦之也拿不定主意，毕竟周教授是他曾经尊敬的学者，如果他明知道自己论文有漏洞却依然坚持发表，并且瞒天过海骗过了所有的人，导致后来者的研究统统作废，那这性质跟学术欺诈也没两样了。
  牧遥也知此事非同小可，但现在她不能一口咬定周清平就是故意而为之。万一两人真的没有交流过，周清平在不知道自己论文不严谨的情况下发表了论文，那也无可厚非。
  也许，有什么办法能揪出周清平的狐狸尾巴。
  她突然心生一计。
  “你看我爸爸的手稿里，有没有能发表出来的研究成果？一项就可以。”
  徐彦之说道：“有肯定是有的，但他没发表出来的，基本上是还没研究完的……”
  “没研究完不要紧，有价值就可以，麻烦你一定要帮我找一份出来。”牧遥说道。
  两周后，周清平从美国出差回来，收到了牧遥的电话。
  “喂，周叔叔。”她的声音甜美娇俏，犹如春风拂面，“我前段时间回了趟老家，找到了我爸爸的手稿，想请您过过目。最近有空吗？”
  “自然有空。”
  两人约在了振华大学附近的一家餐厅见面。
  周清平见了牧遥，分外热情，说道：“你现在是大明星了，主动约我出来，我真是荣幸之至。”
  “周叔叔说的哪里话？”牧遥很客气，“您是我爸爸的故交，也算是我的长辈，应当是我的荣幸。”
  周清平乐呵着替牧遥倒了一杯茶，说道：“你爸爸的手稿……”
  “啊，在这里！”牧遥打开包，递了一小叠纸过去。
  周清平接过去，冷不丁问道：“就这么点儿？”
  “对啊，我在家找了好久就只找到这几张纸。”牧遥说道。
  “没给别人看过？”他又问。
  “当然没有，除了您我也不认识别的能看懂我爸手稿的人了。”牧遥这个马屁拍得不声不响，周清平很受用。
  “这是……复印件？”
  “我爸爸去世这么久，作为他女儿，他的手稿我真的舍不得送人，希望您谅解。”
  周清平看了眼牧遥，她提起她爸爸，脸上有一缕愁容，这让周清平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怜惜。
  “我能理解，这些年苦了你了。”
  牧遥说道：“周叔叔，您看看这些手稿里有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
  周清平仔细琢磨了起来，他见了前两张纸，心头大热，说道：“这个研究很有价值。”
  “能发表吗？”
  “这恐怕有点难，因为他的研究没做完。”
  “如果您在他的基础上继续研究，能出来成果吗？我是问可以发表吗？”牧遥问道，“我希望他的研究成果能重见天日，这应该也是他的心愿。”
  “我试试吧。”
  “请您一定要加上我爸爸的名字。”
  “这是自然。”
  “您再看看后几页。”牧遥催促道，“我整理的时候觉得前面几页和后面几页的内容不大一样，但我看不懂。”
  周清平看到后几页，脸色变了变。
  他快速翻过这几页，说道：“这个研究在几年前已经被国外一个数学家发表过了，现在再发表没什么价值。”
  “是吗？”牧遥似乎有些失望。
  “没事的，这很正常。”周清平说道：“牛顿和莱布尼茨各自独立发现了微积分，科学家都是关在小黑屋里搞研究，在没有交流的情况下研究成果撞车很正常。”
  “真的不能再发表了吗？”牧遥又问。
  “学术研究讲究个先来后到，你现在发表几年前的研究成果，不光落人口舌，也没期刊愿意收啊。”周清平安慰牧遥，“不过这并不影响你爸爸是个优秀的数学家。”
  “嗯，也是。”牧遥说道，“那这份手稿复印件就交给您了，我期待您早日能出研究成果。”
  牧遥回到家，坐在房间里对着那一摞早已整理好的手稿默默发呆。
  原来并不是所有研究者都像牧鸿鸣一样。有些人沽名钓誉，有些人蝇营狗苟，还有些人投机取巧。
  只可惜她走不了牧鸿鸣的这条路，这些他留下的宝藏对她来说就像空守着金山银山一样。
  正想着问题，她接到了沈亦淮的电话。
  “事情怎样了？”他问道。
  “他没承认，还骗我说这个研究早就被人发表过了。”牧遥有些沮丧。
  “没事。反正你自己早就拿定主意了，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就好了。”
  “其实我在今天去之前都对他抱有一丝期待……”牧遥说道。
  “让一个人主动承认错误太难了，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将自己的错误掩盖起来。”沈亦淮说道，“以前我批评你的时候，你不是也给自己找各种各样的借口？”
  “可是这不一样啊。”牧遥反驳道，“这是科研，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他怎么能故意误导别人？”
  “他做得当然不对。”沈亦淮说道，“我的意思是，你不该对他抱有什么期待。”
  牧遥叹了口气，决定换个话题。
  “你的电影杀青了吗？”
  “嗯，这周就杀青。等我回去陪你。”沈亦淮又问，“你上次去试镜，张导怎么说？”
  “他让我等通知。”
  “都是新人演员，自然是要多挑挑的。剧本你看过了吗？”
  “看了。”牧遥说道，“我还挺喜欢的。”
  这个青春校园剧讲的是一个有关亲情、爱情和师生情的正能量片子，没有传统国产青春剧里打架、小三和堕胎的狗血桥段，所以牧遥对这个剧本挺满意。
  她去试镜的角色是女主角，名叫陈姣姣，是一名高中二年级的学生。她在校园里经历了一系列事情，最终获得了成长。
  不可避免地，她走过一些弯路，比如说早恋。
  那个男演员已经定下来了，是童星出道的年轻演员郑铎，跟牧遥一般大，是燕州电影学院的大一新生。
  她想起了什么，说道：“沈哥哥，那个，我看剧本里好像有吻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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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章 番外八
  沈亦淮：“……”
  若是放在以前, 他定会说拍好吻戏是一个职业演员的素养。
  然而现在, 打死他也说不出这种话。
  想到有其他雄性动物会亲牧遥，他胸腔中就蕴着一团火。
  沈亦淮：“你这个不是高中校园戏吗？怎么会有吻戏？”
  牧遥：“因为主角早恋了啊……”
  沈亦淮：“哦。”
  他还能说啥, 他现在突然不想张导相中牧遥了。遥遥才多大点儿, 居然都开始要拍吻戏了。未成年人吻戏广电审核能过吗？
  然而，正当他沉默的空隙，牧遥突然惊叫：“刚刚杨姐给我发了消息，说我通过试镜了！”
  “沈哥哥, 我可以去拍戏了！”牧遥开心得恨不能跳到房顶上蹦三蹦，完全把吻戏这回事抛到脑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