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轻轻关上，秦夜坐到自己的书桌前。这是阎王的临时办公室。
  宽敞的房间。没有窗户，如同建设在地底。头顶上挂着舒展明亮的宫灯。秦夜正坐在一把九龙实木椅上，背后是一片地府风俗的屏风。两侧摆放着一人高的仙鹤熏香炉。正前方，放着一盏阴气座钟。足足半人高大，雕刻着精细的珐琅纹。每一个小时，就会想起清脆的报时声。
  另外，就是书。
  除了这些东西，以及阴气座钟两侧的四把椅子一方桌子外，都是书架。上面摆放着各种不同的书。从经济学到社会学，应有尽有。
  或许有的官员，这些书放进去什么样子，拿出来还是什么样子。但这里不是，每一本书，都显然被抽动过。甚至许多并没有放回原位，还有一寸左右露在外面。这也让它们看起来根本不像装饰。
  秦夜摊开手掌，手掌中赫然停着一只知更鸟。他轻轻一捏，知更鸟化作阴风消散。赵云的声音响了起来。
  “大人，昆仑山……动了。”
  昆仑山？
  动了？
  秦夜眉头微微皱起，沉吟数秒后目光霍然一闪。
  昆仑山啊……自己差点忘记了这一茬。
  当初在天神共鉴之后，二代告诉过他，五年后，昆仑山开，天界会和重新开放的地界互通有无。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昆仑山隶属阴司万疆省。末将已经让万疆省布政使高福来给您带来了资料。大人，千万不要小看天地互通。天界之所以为天界，它有它自己的独特性。”
  “就如同地府是人界轮回之地，人界是三界之基那样。天界的独特在于……它可以和任何一届互通！”
  “如果说人界的力量叫做真气，阴司的力量叫做阴气，那么天界的力量，应该叫做仙气……仙气所构筑的所有物体，术法，都可以和地人两界互通。只不过被严令禁止而已。”
  秦夜若有所思地搓了搓下巴。难怪啊……难怪什么七仙女这些，都是私自下凡。而且从天上带来的东西，从来都不会流落在凡间……
  “可惜。”他搓了搓手，叹了口气：“如果不是现在这个节点，我还真对天界有些兴趣。”
  …………………………………………
  时间过得很快。
  三天后，蒋秘书长快步走进房中，递过来一份文件：“秦阎王。各位布政使已经到了。”
  秦夜微微点了点头。蒋秘书识趣地离开。门再次打开之后，四位中年男女，穿着中山装走了进来——这是地府高级公务员制式服装，取代西装。
  “坐。”秦夜头也没抬，点头示意了一下。四张桌子上，早有茶水放好。四位男女对视了一眼，悄然坐了下来。足足过了五分钟。秦夜才舒了口气，抬起投来，晃了晃手中一页文件：“这是谁写的？”
  文件上，赫然写着“论新开二片区三省经济发展新规划”
  三个月前，秦夜下令，谛听签字，华国分为几大片区。实行老地府的分级方法，分为经济新开区1——7区。方便以后有了府君之后的管理。
  “是我。”一位中年女子推了推眼镜点头道：“现在地府从百废待兴中走了出来，今年我们二片区gdp为一千七百亿阴灵石。占地府总体gdp的十分之一以上，不过，这个经济体系是不健康的。”
  秦夜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点了点头，示意对方往下说。
  “鬼民的基本生活和娱乐，在内部生产力起来的情况下，加上非洲地府几年的海贸和俄罗斯地府的赔偿款。已经差不多满足需求。不过，海贸这种东西，在现在物资并不充裕的情况下，差不多是刚到沿海城市就被消费干净了。根本不能流动到内地。”
  妇女沉声道：“而我们的经济推动，主要还是靠地产业，鬼民的增长带来阴宅的硬需求。不过……我们很担心这样下去，会造成和阳间楼市前几年那样的泡沫。”
  几位布政使都附和地点了点头。
  二片区，属于华国西部地带。西川，万疆等四个省组成。物资互通，信息共享。这份报告不仅仅是某一位布政使的感觉，而是在座所有布政使的看法。
  地府不设书记。人事由人事部管理。
  秦夜放下茶杯：“照你看，现在的经济爆发点还有哪些？”
  “这可太多了。”西川省的布政使，是一位有些微胖的阴灵。在阳间曾有省级工作十几年的经验。他肃容道：“抗灾。我认为这是第一大爆发点。首先，阴司的天灾极为可怖。无论刮风下雨，对鬼民来说，没有房子随时可能在风雨中烟消云散。这直接刺激了地产业的火热。但我认为，重点不在这里。”
  秦夜想了想：“这是长期的抵御。无论如何都会刺激地产业，这个先不提。其他呢？”
  不等其他人开口，他微笑着看着众人：“比如……教育？”
  刷……数位布政使目光都一亮。这是……要开始铺开教育学了？
  秦夜轻轻抚着茶杯，缓缓道：“你们应该知道，阴司的教育和阳间完全不同。阴符，阴气，修炼体系，世界格局，这些都是全新的。这不是小孩子的需求，是人人都有刚性需求。”
  他伸出手，在虚空中轻轻画了几个阴符，它们汇聚成各种形状，自有灵性。在空中盘旋游荡，又化为苍白的蝴蝶缓缓消失。
  “不学，就会落后于时代，落后于所有人。而阳间每天输往地府的阴灵成千上万。这是一个永远不会亏本的行业，也可以作为初期剩余资金宣泄的通道——我相信经过这么几年的发展，已经有不少鬼民有了一些存款。应该引导他们消费。”
  “而且，在三四年的学习之后。这些人可以反馈社会，有了应对地府的知识，才能知道地府真正需要什么，怎么发展，该往什么方向研究。”
  几位布政使都没有开口。
  要推动教育业了吗……不过，真的这么简单？
  现在秦阎王亲自坐镇阴山，如此看重这次科研成果。这是感觉到了科研力量的不足？打算尽快补足？
  “那么……第一批毕业的学生……前往哪里实习呢？”江汉省的省长沉吟道：“现在华国地府没有相应的单位啊……”
  他们也在试探，试探秦夜的真正意图。
  秦夜吹了吹茶杯，微微一笑：“阴山研究所，不就很缺人吗？”
  “至于往什么方向发展，很简单。”
  茶杯盖轻轻叩在茶碗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优胜劣汰。”
  “阴差是必须掌握地府知识的单位。这么多年，他们要权衡各城市发展，没有时间。现在终于闲下来了，自然应该与时俱进。”
  “学好的，留。学不好的，重新返校。各大省份严查学分，成绩注水现象。而且，我们应该杜绝应试教育！不是为了考试而学习，而是为了自己的发展！应该引导各位阴灵自我选择，自主创新！”
  真的要推动教育业了啊……四位布政使深吸了一口气，凝重地点了点头。
  “天魁会议厅，蒋秘书会有一些章程给各位。其他布政使也在，你们可以好好交流一下。等明天，我会听取大家的意见。”
  “先出去吧。”
  “秦大人。”话音未落，万疆省的布政使拱手道：“下官有事奏。”
  其他布政使识趣地离开。屋子里只剩下两人。秦夜扫了一眼对方：“高福来？”
  “是。大人。”高福来微微鞠躬：“赵大人有句话，希望下官带给大人。”
  “说。”
  “是。”高福来清了清嗓子，谨慎道：“赵大人的意思，昆仑山那边……您如果有空，可以去看看。”
  “知道了。”秦夜继续翻阅起文件来。按照惯例，高福来应该明白他的意思。然而，对方并没有走。
  “秦先生。”高福来硬着头皮说道：“实际上……阳间已经通过城隍庙发来了求援信号，希望地府出手。”
  秦夜终于抬起了头来。
  有趣。
  阳间发来求援信号，赵云希望自己去看看，区区一个天官下凡，需要自己阎王去迎接？
  哪怕自己只是去看，也是给了他几百倍的面子了，对方受得起？不怕闪了腰折了寿？
  除非……下来的这位天官不简单。
  他的心里隐隐有些猜测。忽然笑道：“仔细说说。”
  “是。”高福来舒了口气，说道：“半月前，万疆省境内西南地区，忽然爆发出极其强烈的阴气。而且……这股阴气和以往的完全不同！”
  他轻轻抿了抿嘴唇：“无法用语言说明……就像……就像打开了另外一个世界的通道那样！所有审死官，全部被挡在山峰之外！
  哒……哒……秦夜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沉吟道：“具体地点？”
  “公格尔峰！”高福来咬牙道：“昆仑山脉最高峰！”
  秦夜点了点头，挥了挥手。对方立刻退出房间。他这才放下笔，舒了口气。
  他一个人有些感慨地看向办公室，许久，忽然笑了笑。
  阳间啊……
  明明没几年，为什么……感觉已经恍若隔世了呢？
  “是你吧？”他喃喃自语道：“应该是……否则赵鬼王不会这么隐晦……”
  “真想不到啊……我们还有能见面的一天……”
  “如果真是你，本王亲自去迎接，倒也无妨。如果是别的天官，他们担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