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芸。」佯装自己不在乎，可心脏蹦蹦跳的声音在耳边挥之不去。
  「这些年来，过的好吗？」轻轻的话语，却重重的敲在心里。看向她，很想解释一切，向她道歉，但什么也说不出，只能将话语化成一抹歉疚的笑。
  她逃开我的视线，「没看到吗？一个小员工而已，是能多好？」她讽刺的说着，字字都像箭重重落在我的心。
  她果然很气我。
  即使她对我的态度不好，但这我完全能理解，所以我仍问了她，今天晚上她会来吗。问出口，心情有些紧张，希望她开口说会来，但依她的个性绝对是不会来的，可就是忍不住期待。
  人都是这样的。
  明明就知道事情是这样发展，却总是忍不住期待事情能往另外一边发展，到头来事情不出意料的往该发展的方向走，却又重重的失落，觉得伤心难过，可是，这不是我们早就预料到的吗？
  为什么这么伤心、失落呢？
  人就是这么矛盾。
  「晚上是下班时间，你希望我以什么身分去呢？是你的员工？你的朋友？还是⋯⋯你的前女友？」
  员工，朋友，前女友⋯⋯
  她的这句话，深深的刺中心中，尤其是最后那句前女友。她还是拒绝了，如我意料之中。
  我的离开，真的伤她很重。
  闭上眼，手指捏了捏鼻樑，深感懊悔。现在怎么办？要就此打住，还是要继续争取挽回的机会？
  当初是我提分手伤害她的，这么多年来连一通讯息都没传，现在却想回来挽回，会不会太厚脸皮了一点？可是倘若她对我仍有情感，目前对我态度不佳是想给我一个教训，教训我伤她如此深，但是其实她一直在等我，那我又凭什么再次让机会溜走？
  拾起桌上的玻璃杯，啜饮了一口，冰凉的酒在毫无阻挡之下，滑进咽喉再滑到食道，最后暂时残留在胃里，整个过程所需花的时间很快。
  如果爱情也能像这样就好了，毫无阻挡，顺顺利利地，没有沉承，没有梨瑛，没有出国的必要，在我们的爱情里，只有简简单单的我们两人，那该有多好？那样子……我们就不会吵架，不会分开，不会有我现在一人在这喝闷酒的时刻。
  「噯，总经理……」转过头去，发现是公司的一名男员工，嘶，他叫什么来着，好像叫⋯⋯想不起来，只记得他这人欺善怕恶，总是对菜鸟指使来指使去的，在高层面前却又毕恭毕敬，常常把高层交代的事情丢给底下的人做。我还曾听说，他很好色，明明就有妻小了，看到漂亮的女生眼睛都笑成瞇成一条线，还会偷吃女生的豆腐，是个猪哥。
  本以为只是个欺善怕恶的猪哥，没想到还是一个酒量不好的酒鬼。
  噁心。
  冷冽的看着他，等着他开口，心里满是厌恶。他用那睁不开的眼睛笑着看我，「总经理⋯⋯问一下嘿，你呀⋯⋯不知道总经理您有没有女朋友啊？呵呵⋯⋯呵⋯⋯」他将手放在我肩上。
  此话1出，原先热闹欢乐的气氛顿时变为鸦雀无声，个个都看向事发现场，眼睛睁得老大，有些人脸色不好，为眼前这人担心不已，可却没任何一人出来把他架走。
  到底还是好奇心胜过一切。
  眉头一皱，望向他那因酒醉而眼神迷茫、嘴角又噙着笑的表情，深感不知冒犯到我了，但没关係，这次就原谅他，再有下次，那我就不敢保证他会有怎样的下场了。拿开他那隻手，语气冷森森，「没有，这样可以了吗？」眼神冷冽，这名员工大抵是被我散发的寒气给冷醒，连忙说可以可以，接着就赶紧退下。
  而我又逕自转回喝我的酒，随后安静没多久，气氛又热了起来，可再也没人敢靠近我，就怕有什么万一。
  晚上十一点半，我站在餐厅门口，欢送大家离开，等人都走光了，就见一台黑色小客车停置面前，打开车门坐了上去。
  心情不太好，喝的有点多了，头昏昏沉沉的，忍不住用手去按摩太阳穴，「谢谢你来载我。」
  梨瑛看了我一眼，面露微笑，「这没什么。」
  在黑夜之中，看不太清楚梨瑛的表情变换，可伴随着一盏盏站立在道路两旁的橘橙路灯，在车子行进时，多了亮光，也让此时的梨瑛看起来格外的诱惑动人。
  要是喜欢的人是她那该有多好，为什么我喜欢的不是她？
  有时候我会这么想。
  如果我喜欢她，那么我的人生不会有这么多遗憾，不会有这么多难过，我不会⋯⋯不会这么愧疚一个人。
  搬去美国的时候，梨瑛曾想让我脱离对她的爱，她牵我的手，她抱我，她亲吻我。她说她喜欢我，喜欢到甚至想要把整个人都给我，可是到头来她得到的仍是一场大哭，以及我的保持距离。
  也许我⋯⋯这辈子除了她，就再也无法喜欢上别人吧，我想。
  停下车子，梨瑛搀扶着我进家门，我说过我自己可以的，可她仍是坚持。坐在沙发上，她倒了一杯白开水给我醒醒酒，我拿起玻璃杯啜饮了一口，然后唤住她，她转过身看我，莞尔道：「怎么了？」
  紧抿双唇，喉咙里乾哑的很，差点发不出声音，用力吞了口水，将苦涩全嚥了下去，「梨瑛，我们⋯⋯离婚吧。」
  与我手上同款式的玻璃杯因梨瑛太震惊而从手中坠落，她收起笑容，眼眶渐渐红了，「你⋯⋯你在说笑吧？」转过头去，不对上我的眼，「这、这不好笑，我要去睡了，晚安，你⋯⋯你也早点睡吧。」硬是扯了一个难看到极点的笑容，匆忙的想逃离现场。
  「梨瑛。」
  「……」
  「梨瑛。」
  「快睡吧，晚安。」她头也不回的愈走愈快。
  「梨──」
  「我不要！」她打断我的话，同时停下步伐，因为我抓住了她。她没转过头来看我，「为什么……这么突然⋯⋯」她哽咽的说着。
  然后我看到她面前，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往地板上直直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