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两个尚楚
作者:生姜太郎      更新:2024-05-21 10:24      字数:3976
  第二天一早,尚楚照例五点半起床洗漱,下了楼看见白艾泽在操场边等他,尚楚没跑多久就喊累,跑几步走几步,拖拖拉拉地跑完几公里,赶早去食堂吃饭,不知道是不是师傅起晚了偷懒,白艾泽常吃的南瓜粥还没熬出来。
  “粥粥粥,”尚楚站在后厨门边,踮着脚往里头张望,嘴里念叨个不停,“粥粥粥呢?”
  “去去去,边儿去!”阿姨推着一车包子往外走,挥了挥手嚷嚷道,“挡道了挡道了,要吃什么前边窗口等着去!”
  “姨,南瓜粥呢?”尚楚追在她后头问。
  “喏,里边熬着呢,快了快了,再等会儿!”阿姨把推车放到一边,在围裙上搓了搓手,“这么着急啊?我进去给你催催!”
  “哎哎哎!别催别催,”尚楚拦下阿姨,瞥了眼正在水池边拿开水烫碗筷的白艾泽,压低声音说,“不急不急,您让师傅慢慢熬,慢点儿啊,越慢越好,慢慢来。”
  阿姨没好气地笑了起来:“你不着急你堵门口看什么呢你看!”
  “我就是看看呗,”尚楚没正形地伸着个脖子,往后厨巴望,“我这是来监督监督卫生情况。”
  “他开玩笑的,”白艾泽走了过来,在尚楚后脑轻轻拍了拍,“他爱胡闹,您别搭理他。”
  尚楚冲阿姨嘿嘿笑了两声,对白艾泽说:“南瓜粥还没好呢,还要等一等。”
  “那不喝粥了,吃点别的。”白艾泽说。
  “别啊!”尚楚赶紧拉住他,“南瓜粥多好喝啊,你不是每天早上都喝吗?我也想喝,就等等呗,快了快了,很快就出来了,我刚问阿姨了,她说马上就能好......”
  他语速越来越快,眼神飘忽,藏着点儿不明显的慌张,白艾泽察觉出了什么,问他:“阿楚,你不是不喜欢南瓜的味道吗?”
  “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是突然想喝粥了,”尚楚抿了抿嘴唇,视线落在自己的脚尖,又缓缓上移,看着白艾泽的脸,一只手拽住他的小指头晃了晃,轻声说,“你就陪我等等呗,一会儿就有了。”
  “好,那就等一等,刚好我也想喝南瓜粥。”白艾泽反手握住他的手掌。
  尚楚点头,又指了指边上的面点窗口:“刚我看包子已经出来了,要不先去买包子吧,我想吃叉烧的。”
  “不急,”白艾泽牵住他的手,笑着说,“等粥出来了再去。”
  尚楚顿了顿,接着扬起唇角笑开了:“不急不急,那就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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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艾泽吃东西一贯都是慢条斯理,尚楚经常怀疑他盘子里的不是煎得丑模丑样的荷包蛋,而是什么贵族牛排;尚楚的吃相就不那么讲究了,一个包子一口就能咬下去小半个,他吃东西快,加上又是个话痨,就这事儿白艾泽说过他好几次,生怕他把自己噎着,尚楚就是改不了,还声称人生的意义在于爽,吃饭就得大口才能爽!
  尚楚从餐盘里叼走一个叉烧包,白艾泽习惯性地皱眉,抬起头说:“慢点儿吃......”
  他话还没说完就顿住了,尚楚右手拿着鼓鼓囊囊的胖包子,轻轻抿一口,抿下点儿雪白的面皮细细地咀嚼着,左手拿着根汤勺,再舀点儿稀粥喝一口,吃相堪称优雅。
  小混账今儿怎么转性了?
  白艾泽哭笑不得地看着尚楚,这画面就和开了0.5慢速的电影似的,怎么瞧怎么古怪。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白艾泽眉梢一挑。
  “不是你说吃饭要细嚼慢咽吗?”尚楚冲他翻了个白眼,又装模作样地抽了张纸巾塞在领口上,接着用门牙咬下一小块叉烧肉,挺直腰板,“你看我这样像不像贵族?”
  “嗯......”白艾泽摩梭着下巴打量他片刻,然后说,“已经很像了,但还差一个步骤。”
  “什么?”尚楚睁大眼睛。
  “这里,”白艾泽倾身过去,把他两只手的小拇指往上掰了起来,又掏出手机给他拍了两张照,“现在就完美了。”
  “你拍什么?”尚楚问。
  白艾泽调整手机找角度:“很帅气,很优雅,很高贵。”
  “那是!”尚楚被吹捧三连夸得找不着北,就差长条尾巴飞到天上去,美滋滋地对镜头抛了个媚眼,“好没好?我手都酸了。”
  “好了,”白艾泽划了划手机上刚拍的几张照片,很是真诚地夸赞道,“好看。”
  “你们贵族还有这讲究?”尚楚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狐疑地看着自己翘起小指头的双手,愣了半秒钟后把包子往盘子里一摔,“靠!这他妈不是兰花指吗!你大爷的白艾泽!”
  白艾泽愉悦地大笑出声,尚楚臊得咬牙切齿,在桌子底下踹了白艾泽一脚:“照片,删了!”
  白艾泽把手机塞进口袋,尚楚不依不挠地要来抢,白艾泽在他腰侧的软|肉上轻轻按了一下,尚楚倒吸一口凉气,恶狠狠地瞪着他:“你他妈偷袭!”
  白艾泽趁机把吃剩的半个叉烧包塞到他嘴里:“乖,不闹,吃饭。”
  尚楚朝他比了个中指。
  白艾泽笑着在他后颈有一下没一下地揉捏着,尚楚被捏舒服了,整个人就和一滩沾了水的棉花似的软了下来,他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重新坐回位子上,小口小口地啃起包子。
  一顿早饭在尚楚有意的拖拉下吃了将近半小时,他送白艾泽出校门,到了一个没什么人的拐角,问他说:“你请假了没?”
  “给导员发邮件了,”白艾泽说,又转头叮嘱尚楚,“记得上药,伤口别碰水,别吃冰。”
  “知道知道,你都说几遍了,”尚楚不耐烦地皱了皱鼻子,睫毛动了动又问,“那你请了几天假啊?赶不赶得及下周考试啊?”
  “一周,”白艾泽曲起手指在他脑门敲了一下,“放下,没那么容易让你拿到第一名。”
  “滚滚滚!”尚楚推了他一把,冷哼一声说,“我要拿第一名那还不简单,十个你也不够我打的。”
  “傻样,”白艾泽往他头上揉了一把,“走了。”
  “哦,拜拜。”尚楚摆摆手,“到了给我发微信。”
  “嗯,”白艾泽静静看了他几秒,又很轻很轻地叹了一口气,俯身抱住他,“阿楚,我妈妈病了,我很久没有见她了,回去照顾一阵,等她好些了就回来。”
  “哦,”尚楚回抱住他,“那你好好照顾她。”
  “我还要回来考试,回来上学,”白艾泽偏头亲了亲他的耳朵,“你也在这里,我肯定会尽快回来的,你身上这么多坏毛病,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
  尚楚贴在他后背的指尖一顿,白艾泽果然看出来了。
  他还以为装得够好了,自己的那点小心思还是被白艾泽看出来了。
  拖拖拉拉的跑步,慢慢吞吞的吃饭,都是他故意的,就是想让白艾泽晚点儿走。
  昨晚睡觉前尚楚本来打算不盖被子,他坏心眼地想着如果一觉醒来他就感冒发烧了,白艾泽那么心疼他,铁定就不舍得走了。他闭眼躺了十多分钟,觉得又冷又热,最后还是下床关了窗户,重新钻进被窝里。
  暖意渐渐将他包裹,尚楚看着漆黑的天花板,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他怎么那么任性,下周就要考试,这个紧要关头要是他真的病倒了,难不成还指望白书记从天而降再给他一道特赦令牌?况且,白艾泽只是回一趟家,他家就在首都市区,他不是远行了不是出国了不是不告而别了,他就是回去看看他亲妈,看完了就回来了,仅此而已,没别的了。
  尚楚也不明白自己在矫情什么,他好像陷入了一种自我感动和自怨自艾的情绪中,把自己塑造的如同一个小说话本里的怨妇,他像溺水的人抓着一根浮木似的抓住白艾泽,白艾泽宠他疼他,白艾泽替他面对尚利军,白艾泽为了他求助白书记,白艾泽为他做的越多,他就越担心白艾泽会不会丢下他不管他。
  然而实际上,白艾泽只是回家几天而已。
  尚楚把这一切负面情绪归咎于戒断反应,他断了药后经常会陷入无端的思绪混沌中,已经习惯了注射外来alpha信息素的身体无法立即接受抑制剂,才导致他头疼眩晕流鼻血,还像个傻|逼似的患得患失。
  白艾泽在他耳边轻轻叹了一口气:“下了课就给我打电话,别让我操心,要听话,好不好?”
  “我听话的,”尚楚吸了吸鼻子,“我最听你的话。”
  白艾泽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颤抖,小心到几乎难以察觉,他眉心蹙起,立即看着尚楚的脸,尚楚笑得眼睛眯成两道缝,眉眼间是他熟悉的狡黠和张扬。
  白艾泽怀疑刚刚是不是他听错了。
  “走吧走吧别啰嗦了,”尚楚朝他摆摆手,“我上课要迟到了,你车叫了没?”
  “叫了,应该快到了,”白艾泽说,“你先走,我看你进去。”
  “服了,磨磨唧唧,”尚楚切了一声,“等你回来我脸就好了,到时候帅死你!”
  他摇摇手说拜拜,白艾泽看着他进了校门,恰好出租车到了。
  车牌号首kv87625。
  首警校门边,已经离开的尚楚侧身站着,看着那辆车牌号是首kv87625的黄色出租车转过拐角,连尾气也没留下,彻底消失在了视线里。
  他怔怔地站了几分钟,又使劲做了个吞咽的动作,但喉咙里那种又酸又涩的感觉却怎么也消不下去。
  昨天,他给尚利军发了条短信,没收到回复。
  如果尚利军清醒着,不会不回他的消息,只能说明尚利军还在喝酒。
  多少天了?尚楚点了点日子,尚利军这次已经疯了半个多月了。
  连续半个多月,尚利军都没来要钱,只能说明他手里有钱。
  除了他找上学校那次的一千块,白艾泽又给他转了几次?一共转了多少?
  尚楚觉得有点儿喘不上气,烦闷压抑的情绪涌起,太阳穴一阵阵的疼。
  他不敢再去问白艾泽,他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式、什么样的口气问白艾泽,上次他们就因为这个吵了一架,他不想和白艾泽吵架,不想和白艾泽冷战,不想白艾泽不管他。
  白艾泽似乎不打算让他知道,那他就装作不知道好了。
  就是挺难的。
  白艾泽已经看到了他最真实最不堪最卑微的一面,他明明在意的不得了,还要装着什么也不知道,继续做那个热忱无畏、一腔孤勇的尚楚,真的挺难的。
  就好像那层遮羞布被倏地揭开,光与暗里的两个尚楚同时出现,他手足无措地想要把那个坏尚楚塞进黑夜里,但身份被揭穿、面临开除、身体情况糟糕、必须考到第一名这些事情接踵而来,他手忙脚乱应接不暇,哪头都顾不上。
  好难啊,尚楚。
  他看着白艾泽离开的方向,直到上课铃打响才一个激灵反应过来。
  “到教室了吗?”白艾泽给他发来消息。
  “到了啊,”尚楚转身往学校里走,打字回复道,“今天老秦穿了条大花短裤,可丑了,我和宋尧都要笑死了,你没见着真是可惜。”
  “拍张照我看看。”白艾泽回他。
  “不拍,”尚楚笑了笑,低着头继续打字,“上课哪儿能拍照,不和你墨迹了,听课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