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老爷子正在想下一步棋，也就没有发现对面两个人私下里的小动作。
  好不容易想通了，老爷子志得意满的下了一步，还以为颜湫这回必输无疑，没想到，他轻轻松松就破了他的局。
  “不可能，这不可能。”老爷子皱着眉，大声嚷嚷着。
  尹听画笑，当着老爷子的面挽住颜湫的手臂，脸靠在他肩上，“爷爷，你又输了哦。”
  尹老爷子瞪了孙女一眼，不甘心的问颜湫：“你跟谁学的下棋？”
  “小时候跟爷爷学过，不过好久没下过了。”
  “小时候？小时候学的？”老爷子脸色铁青，声音都变了调。
  尹听画赶紧跟颜湫使眼色。
  颜湫这才反应过来，可是想要改口，老爷子已经倏然站起身。
  他不知道是不是惹了老爷子生气了，有些局促。
  尹听画小心翼翼的叫道：“爷爷？”
  尹老爷子哼了声，“这都几点了，你们不是要去看电影？”
  “不看了。”
  老爷子看着两人，沉声说：“随便你们，我困了，我去睡了。”
  说完，他迈步就走。
  尹听画拍拍颜湫，追上去扶住老爷子，“爷爷，爷爷。”
  尹老爷子转头看她，“干什么啊？”
  “爷爷，我陪你回房。”
  “不用，我自己回去。”扯开孙女的手，老爷子回头对颜湫说：“你没事就过来跟我下棋，我下次一定赢你。”
  颜湫一愣，然后站起身，恭敬的点头：“是。”
  老爷子又看着孙女，板着脸，“下周，你带他也来吧。”
  “爷爷？”尹听画反应过来，又惊又喜。
  老爷子不说话，进了卧室关门。
  转身跑回颜湫面前，尹听画跳起来抱住他，“颜湫！”
  她这么突然抱上来，颜湫急急忙忙伸手托住她的腰臀，“听画？”
  紧紧抱着他的脖子，半响，她微微往后退开，看着他的脸，“下周爷爷大寿，他叫你也来。颜湫，太好了！爷爷真的，真的接受你了！”
  颜湫愣了一下，然后慢慢笑起来。
  把她放在地上，他摸摸她的头发，“那我应该准备点什么？尹老先生喜欢什么？”
  “唔，我爷爷什么都不缺，你不用准备的。”
  “那也不像话。”
  “没关系，还有时间，我们慢慢想。”
  说完，尹听画握住他的手，举起来，亲了口他的手背。
  颜湫脸上一红，听她说：“我真的很高兴。”
  牵着手从尹家出来，他们买票的那场电影看时间，应该已经结束了。
  尹听画查了下手机，说：“12点还有一场，我们看那场好吗？”
  “太晚了。”
  “午夜电影嘛，我真的想看，好不好？”
  她晃着他的手，眨巴大大的眼睛撒娇。
  那样子，让颜湫心软。
  微笑，他说：“好吧。”
  “太好了，那我们快点走。”
  ……
  尹老爷子今年是80大寿，要好好的庆贺。
  尹听画从大寿前三天就开始忙起来，忙的晚了，她直接就住在尹家。
  明明躺在自己的床上，可她翻来覆去，总觉得有种奇怪的陌生感。
  实在睡不着，她拿着手机给颜湫打电话。
  听到他的声音，她可能就能睡着了。
  号码拨出去，过了一会儿，那边接起。
  她最心心念念的温柔男声传来：“喂，听画。”
  “喂，颜湫。”
  颜湫在这边一笑，“嗯？”
  “没什么。”捏着手机翻了个身，尹听画单手枕在耳朵下面，望着窗外一整片柔和淡光的清冷月色，心里却出奇的暖暖的，“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睡不着吗？”
  “你怎么知道？”坐起身，她披散着一头长发，抱住自己膝盖，“糟糕了。”
  “嗯？”
  左右看了看，她笑：“这里明明是我的房间，怎么我却觉得陌生？一定是住在你那里习惯了，你要负责。”
  开玩笑的说，说完，她却呼吸一滞。
  玩笑中，真的没有存着几分试探吗？
  她自己都骗不了自己。
  怎么可能没有呢？
  好吧，她在试探他。
  这些天，这段日子，或者说，自从慕以瞳把那份假的身体报告单给他看过之后，他对她太好了。
  好到她有时候真的不敢想，如果他知道真相后，会生气成什么样子。
  她想知道，他对她的底线在哪儿？
  他能容忍她多少？
  “好吧。”颜湫轻声说。
  “什么？”尹听画一愣，害怕自己只是听错了，“你，你刚才说好？”
  “还不睡吗？”
  他又转移话题。
  不过尹听画笑了。
  她肯定自己没有听错。
  “唔，还不想睡，你困了吗？”
  “不困。”
  “那我们继续聊天吧。我今天都没和你见面，你都做了什么今天？公司那边很忙吗？”
  “还好，不是很忙。上午开会，下午也在开会。”
  “午饭呢？有按时吃吗？”
  他忙起来，有时候会忘记吃午饭。
  “有。”
  “午饭呢？吃了什么？”
  “楼下有家快餐店，在那里吃的。鸡排饭。”
  “嗯嗯，不错不错。”
  聊得无非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可是尹听画很高兴颜湫把这些小事事无巨细的分享给她。
  女孩子就是这样。
  只是这样就会满足。
  更何况是非常喜欢对方的时候。
  对她们来说，其实是没有小事的。
  任何事都是大事。
  后来，颜湫被尹听画要求唱歌的时候，陷入了沉默。
  半天没听到那边声音，尹听画惊觉自己这个要求可能过分了。
  他也不可能任何事情都顺着她。
  她也不应该为难他。
  “没关系，我只是随口……”
  男声低沉温厚，在这样美妙的夜色里，响起传进她的耳蜗，震颤着她那颗早已经沦陷的彻彻底底的芳心。
  他真的唱了。
  唱歌给她听。
  这是她第一次听他唱歌。
  那是一首很老的歌，他的音准不是很准确，却唱的特别有味道。
  听到一半，尹听画才猛地想起来，赶紧调出手机的录音功能。
  这半首歌，之后一直存在她的手机里。
  多少个睡不着的深夜，她都是靠着这半首歌度过的。
  那个时候，他和她已经重新变回普通朋友。
  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
  她不埋怨。
  只是偶尔还是会，会非常想念。
  想念他曾把她捧在手心。
  *
  四年后。
  “丫头？丫头？”
  “嗯？什么？”回过神，尹听画看向爷爷，“怎么了爷爷？”
  尹老爷子蹙眉，问她：“你想什么呢？想的这么出神的？”
  “哦，没什么，就是想今年您想怎么过生日。”
  “一个生日有什么，随便过呗。”
  “那可不行，生日，更何况是您的生日，必须好好过。”尹听画笑着，挽住尹老爷子的手臂，“交给我了，一定给您过得热热闹闹的。”
  尹老爷子轻叹，拍拍她的手，“丫头，爷爷不爱热闹。就和你好好吃顿饭都是好的。”
  “爷爷。”
  “丫头，爷爷都活了这么大岁数了，现在爷爷唯一的愿望，你知道是什么？”
  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她就是知道，知道又没办法帮助爷爷视线，所以才，才这样，为难。
  她不说话。
  尹老爷子叹息，“算了，算了，你自己看着办。”
  “爷爷，对不起。”
  闭上眼睛，尹听画靠在尹老爷子的肩膀上，“我都这么大了，还一直让您操心。真的对不起。”
  “啧，说这个干什么？我是你爷爷，你是我孙女，应该的。”
  “不是，不是应该。这怎么是应该呢？是我不懂事。”
  尹老爷子闻言，眉毛一挑，转头看着她，“丫头，你要是真的这么想，你就听爷爷一句，好好和莫家那孩子相处相处。人呢，有一见钟情也有日久生情不是？”
  好吧。
  绕来绕去，又绕回来了。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爷爷就是希望她和莫一航。
  莫一航呢，很好。
  只是再好，也有一个最大的缺点。
  他不是颜湫。
  她只要颜湫。
  “你听见没啊？丫头？”
  “爷爷，您说今年蛋糕，您喜欢三层还是五层？”
  “……”
  “不然七层？”
  尹老爷子气的瞪眼，捏她鼻子，“你不赶紧结婚，给我生个重孙子玩，就算是给我弄个十层八层，老头子也不高兴。”
  “哎呀，爷爷您真是越来越幼稚了。”
  “我就是幼稚。你自己看着办。”
  说完，老爷子站起身，气呼呼的回房了。
  “爷爷，不吃晚饭了？”
  “不吃了。”
  尹听画笑，对着老爷子背影，“一会儿晚饭好了我叫您。”
  回应她的是老爷子表达不满的关门声。
  声音有点大，佣人匆匆忙忙从厨房跑出来，“怎么了？小小姐，怎么了？”
  尹听画拿了根香蕉，笑：“没什么，爷爷闹脾气呢。”
  佣人松了一口气，笑：“平时就盼着小小姐回来，小小姐回来又……不过小小姐，您一定要多回来，老爷子一个人吃饭寂寞。”
  佣人在家里很多年了，这些话都是说得上的。
  尹听画点头，谢过她。
  等佣人走后，她若有所思的看着爷爷卧室门。
  四年来，第一次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太任性了？
  四年了，她想的最多的从来都是自己，因而忽略了身边人，尤其是爷爷。
  太不孝了。
  香蕉咬了一口，手机震动响起。
  她拿过来一看，犹豫一下，按下接听。
  “在哪儿？”手机那头，清朗男声让人一听就如沐春风。
  “在家啊。”
  “吃饭了吗？”
  “还没。”
  “出来吗？”
  “不了，要陪爷爷。”
  “这样啊。”莫一航想了一下，笑着说：“那吃完饭跟我喝酒吧？”
  突然邀约，尹听画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没等到她回答，莫一航又说：“怎么了？我上次可是舍命陪淑女，你这次就不能舍命陪君子吗？”
  “君子，你吗？”
  “对啊，来不来？来吧，嗯？来吧，嗯？”
  他故意软着语气求。
  尹听画受不了，只能答应。
  “太好了，那我在绯色等你。”
  绯色。
  让叶蓝馨知道不太好。
  尹听画说：“不去绯色，换个地方吧。”
  “好。”
  挂了手机，她把没吃完的香蕉吃完，起身去叫爷爷吃饭。
  *
  两人直接约在酒吧，尹听画过去的时候，莫一航已经占了吧台位置等她。
  “怎么不去楼上包厢。”坐上高脚椅，她叫酒保给她一杯鸡尾酒，问。
  莫一航单手支着下巴，看着她：“下面多好，热闹。”
  喝了口酒，她蹙眉，“比绯色的差一点。”
  “那你还不去绯色？”
  “唔。”
  “等等。”莫一航想到什么，隔空用手指在她脸上画圈圈，“你不会是因为怕在那里遇到熟人，怕熟人看见你跟我喝酒吧？不是吧？”
  “……”
  “真的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