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7
作者:柳亦瑜      更新:2024-05-21 12:05      字数:2102
  黄明奇的话说完便往马车走去, 等候主子吩咐, 司马相如面色已经是泛上了青白,后背上的汗湿透了重衣。
  卓文君这个贱妇竟然早就跟天子有私!
  他刚才还想着维护自己的妻子, 却不想天子真得令他与卓文君和离了!
  他方才, 真得在跟天子争抢一个女郎!
  司马相如两腿一软,啪地一下跪在了地上,冷汗不断从脸上落下,广袖中的双拳捏得咯咯作响。
  他几乎可以想见自己仕途断绝, 恐怕性命都要不保的下场了。
  他自幼出身不差,周游诸侯国, 学文练剑,好不逍遥快活。可是当父母离去, 真得家徒四壁, 受人欺凌之后,他才真正意识到权势的好处。
  只有权势, 才能让他用上好的笔墨,住舒适精致的宅院,穿名贵华丽的布料,山珍海味, 仆从环绕,人人恭维敬仰。
  但是天子竟然看上了卓文君!
  且不说卓文君是他的妻子,会不会让他绿云压顶, 夺妻之恨, 天底下哪里有跟天子争抢女人, 最后还能活下来的臣子?
  这已经不是一个妇人的事,而是天子根本不会让这样一个碍眼的人继续活着。
  再者,卓文君中夜相从,为了他抛头露面,当垆卖酒,照料有疾的他,很是过过一段苦日子,对他用情至深。他因为子嗣的缘故纳妾,本就亏欠于她。听卓文君方才的言辞,分明是恨他入骨。
  现下卓文君跟了天子,看天子对她的神色,俨然是十分看重,情根深种的姿态。
  不论卓文君能够得宠多久,只要她能够得宠一时,就足够让司马相如前途尽毁,身败名裂。
  在大汉天子眼里,他司马相如根本连蝼蚁都算不上。
  司马相如虽然并没有真正参与道朝政之中,但身为天子身边的郎官,他十分清楚。如今的天子,在太皇太后老迈体弱,双眼失明后,已经逐渐掌握住了大汉所有的权势,成为真正称孤道寡,说一不二的帝王。而太皇太后时时重病,年事已高,等到其薨逝之后,整个大汉就将是这位年轻天子的大汉。
  即便是现在稍有窦氏陈氏诸氏族掣肘的天子,捏死一个司马相如,也是易如反掌。
  司马相如想到这些,脸色越发灰败下去。
  早知道纳一个妾室,会惹来如此祸患,就守着卓文君好好过日子也就罢了。到时候从宗族里面过继一个婴儿过来,何愁没有子嗣奉养。
  更何况,卓文君才貌双全,对他痴心一片,这些年来为他付出良多。
  早知今日……..
  被司马相如再三念着悔着的苏碧曦现在想的,可不是司马相如。她被刘彻抱上了马车,就被塞进了一团舒适的被褥之中。
  迷迷糊糊里,她仿佛感觉到有人也坐进了被褥,把她抱进了怀里,一双温热的大手撩起她身上的襦裙,覆在她胀痛不已的小腹上,灼热的吻落在她的脸颊,额头,唇上,让人安心的声音不停在她耳边轻声哄着,“乖君儿,马上就到了,再忍一忍…….我亲一亲就不疼了,乖…….君儿乖…….”
  “快一点,马上回府,让擅妇科的侍医立即到卓府候着……”
  “马车上没有带手炉吗?”
  “回郎君,因已是春日,故手炉早已撤下……..”
  若不是实在难受得厉害,苏碧曦真是对刘彻的话笑出声来。
  她疼得紧,哪里是他亲一亲就不疼了。
  但是她难受的时候,爱人在一旁抱着,哄着,一边犯傻地安慰,不知怎么,她的腹痛好像真得好了一些,在刘彻的怀里睡了过去。
  刘彻见苏碧曦不再呼痛呻-吟,在怀里睡着,只是眉头还紧紧蹙着,低头在她苍白的脸上印下一个吻,把被褥拢得更紧了些,手慢慢在她腹上揉着。
  看着这么乖巧柔弱,内里却是个倔强的小娘子。
  他只是些许日子没见她,她就能耐地把自己折腾成了这个样子。日后他不时刻盯着她,如何能够安下心来?
  想起当时在一旁蹦跶的司马相如,刘彻的眼睛眯了眯。
  一个没有任何根基的郎官,有了些许名声,竟然想跟他抢女郎呢?这是嫌活得不耐烦了,命长才是吧?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君儿的身子。据服侍君儿的奴仆说,君儿不过是来了月信,就疼成这样,往日里也时常发作。
  刘彻看着苏碧曦眼角的泪花,把她往怀里再抱紧了些,得把她看牢了,把这身子养好才是。
  苏碧曦还不知晓自己往后的好日子就要没有了,还兀自沉沉地睡着。
  事实上,她的身子在卓府常年的调养下,还是慢慢好了许多,不至于来月信都会痛得死去活来。
  毕竟卓府豪富,如此多的珍贵药材,药膳食材滋养着,也是会有效果的。
  可惜卓文君第一次出嫁,嫁给了一个虽然名声好听,但是并不富裕的官宦之家,之后又守寡一年。
  守寡的日子,别说滋补的荤腥了,日日清汤寡水,如何能够好好调养。
  众所周知,所有有利于补养的食材,大部分都是荤腥富有营养的鸡鸭鱼肉,牛羊等等。去除了这些,以汉朝现今的食材药材,所为到底有限。
  更何况,卓文君归家后不久,就跟着司马相如离开了卓家。
  青春和健康,对于卓文君这样的女子来说,都是用财富堆砌出来的。
  没有了财帛,就等于没有了好的药材和食材,常年用来补养的方子也无法继续服用,锦衣玉食一朝成为旧梦,三餐不继,从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女郎,要亲自洗衣做饭,酿酒迎客,当垆卖酒。
  冬日里,冰寒刺骨的冰水侵入如玉的手指时,在烈日下站在酒肆劳作,在瑟瑟寒风中招待客人,不知卓文君心中,是否对于自己的选择有过悔过之意?
  当她一心盼着,自己选的良人纳妾之时,她心中又是痛到了何种境地?
  淇则有岸,隰则有泮。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妾盼相守,郎却情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