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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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如何 更新:2024-05-21 15:49 字数:2336
血液喷薄而出,溅了陆惊澜一脸。
乞丐面露微笑地死在了太阳永远照射不到的地方。
他们各取所需,乞丐得到了解脱,陆惊澜得到了身份。
他的声音会暴露,他便毁了自己的声音。
无论是刘燕卿亦或是赵嫣都不是傻子。
这是瞒天过海所必须的代价。
陆惊澜面目全非地回到赵长宁身边。
他可以杀掉乞丐。
但他杀不了赵长宁。
如果有一天赵长宁跪在地上求着陆惊澜杀了他一一
陆惊澜宁愿先杀了自己。
陆惊澜带着浮肿面具的脸孔上显露出一种奇异的神情。
像是痛苦,又像隐忍的悲哀。
树叶沙沙作响,明月倚靠寒枝。
剑客布满薄薄茧子的手指轻柔地理顺怀中人的发,擦拭干净他额头沁出的汗珠。
他像当年一样守着赵长宁。
人的皮囊旧了,心脏依然会流新鲜的血。
第一百八十二章
永历五年八月,即便是楚钰再不愿意,仍旧迫于朝廷的压力立了新后。
新后是陈家最小的女儿。
当初赵嫣有意立陈家的长女为后,如今兜兜转转凤驾还是出自陈家。
消息传入刘府,赵嫣并没有过多的表情。
他的身体在深秋的时候缓慢好转,已少有咳血之兆。
重阳将至时候赵嫣带着福宝去赵夫人的墓前祭拜一趟。
他没有带王生,此时的王生对于他而言还没有熟悉到可以去祭拜母亲的地步。
赵嫣在母亲的墓前焚烧纸钱,眼瞳一眨不眨地盯着跃动的火焰,从头到尾抿着唇没有说话。
回程的时候在山路被一行人拦住去路。
赵嫣掀帘看去,见前方骑在马上为首之人正是崔嘉。
崔嘉没有派人盯梢刘府。
赵夫人的墓日夜有崔府的人守着。
他知道只要赵夫人的墓在此处,赵嫣总有一天还会来。
赵嫣带着斗笠,斗笠下有轻纱。
崔嘉看不清楚他的神情,却似乎能想到他微微蹙眉的模样。
莫说刘燕卿,连崔嘉都未曾想到自己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他明明知道赵嫣是陛下的要的人。
崔嘉示意身后的卫兵停下步伐。
他骑在马上,马蹄向前走了两步,便走到了赵嫣的马车身边。
崔嘉勒住缰绳俯下身子对马车内的赵嫣道,“兄长别来无恙。”
赵嫣冷笑,“你怕不是被狗咬的不够狠。”
崔嘉想到了当年他往赵嫣身上扔菜叶子,被赵东阳放狗撵的满地爬的事情,竟是笑一声,“想请兄长过府中一叙。”
福宝攥着赵嫣的衣袖,“公子,这个人没安好心。”
崔嘉叹息,“父亲重阳回京,就在我府上,你不想去见见?他还不知道你活着,如今头发都白了。”
赵嫣手指微微一颤,茫然道,“舅父当初不是说要与我恩断义绝吗。”
崔嘉道,“到底是亲人,打断骨头连着筋。”
崔嘉没有同崔士霖透露赵嫣未死的消息,但是他在崔士霖回京之后将沈府的回信给崔士霖看了。
崔士霖手中握着沈府的回信老泪纵横。
握着崔嘉的手痛心疾首道,“我与你母亲,当初把话说的那么重一一那个孩子,该有多难受!赵家出事,我竟还因为曾经的事怪罪于他,连收尸都不肯!”
崔士霖本便身体不好,一时在极度的悲怆之下猛地咳了口血,手脚痉挛,面色苍白,猩红的血溅落在沈府的回信之上,人倒地不起。
这几日终于有了些起色,清醒的时候问崔嘉,“那个孩子的尸体一一已经找不回来了吗?”
崔嘉回答他,“在乱坟岗上什么都不剩了。”
崔士霖咳嗽两声,心痛难言。
赵长宁在崔府时候的一幕幕从脑海中闪过,崔士霖道,“这样的一个孩子,我与你母亲怎么会以为他是忘恩负义之人?”
崔嘉并不后悔将真相告知父亲,他们崔家欠着赵嫣。
崔嘉并不愚蠢,赵嫣出事之前他的仕途越走越顺,当初接到就职文书他便有所疑惑,京中官宦子弟何其多,京畿六部这样的肥差如何会落到他头上,直到知道真相的时候,他才明白或许是赵嫣出事前替他铺好的路。
“父亲病的有些重,这几日天天念着你。”
福宝瞪了崔嘉一眼,“公子不去。”
崔嘉没有理会福宝。
良久听到了马车内的赵嫣道,“福宝,去崔府看看。”
福宝气的扔下马鞭,“公子?”
赵嫣道,“去看看舅父,看一眼我们就回来。”
崔嘉骑着马跟在刘府的马车身后,想起了许多年前的事。
老家东街巷口的炒糖人还在,味道却不如从前。
隔壁的酒馆已经翻新,再也看不到曾经一大两小偷尝烈酒被赵夫人追着责骂的场景。
幼年时候尝过的甜味还存留在唇齿间。
崔嘉低声道,“长宁哥哥。”
直到这个时候,眼前的赵嫣与曾经的赵长宁在他眼中融为一体。
他们都回不到过去了。
辘辘的马车停在崔府门外,福宝扶着赵嫣下了马车。
赵嫣没有摘下斗笠,崔嘉跟在他身后,听到赵嫣突然问道,“当初我未死的消息,可是你告的密?”
崔嘉心头一跳,抬眼看向赵嫣道,“是我。”
赵嫣没有再说话。
崔嘉想解释,却发现自己无从辩解。
赵嫣轻纱覆下的眉眼波澜不惊,似乎他的回答并不重要。
崔嘉忽然想着,如果他是赵嫣,又会怎么看待他们崔家的人?
他以前畏惧赵嫣,更多畏惧于赵嫣的权势。
如今的赵嫣一无所有。
他并不畏惧。
却因为这样的假设而害怕起来。
忘恩负义的人不是赵嫣,是崔嘉。
第一百八十三章
赵嫣没有出现在崔士霖面前。
他立在廊外的树影下,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崔嘉将崔士霖从屋舍内扶着出来。
“今日的阳光正好,父亲也该多晒晒太阳。”
崔士霖步履蹒跚,两鬓花白,一朝苍老十岁。
他这一辈子走到今天这一步全因一个财字。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现在想起来他有什么资格怨怪赵嫣见死不救?
若他不贪朝廷大笔的灾款,何来横祸?
可惜这世上大部分人一辈子活的不明不白。
崔士霖颤巍巍的手遮覆住一片通透莹日,“这太阳太亮了。”
他内心的污垢无处隐藏。
崔嘉道,“会有云彩遮覆。”
崔士霖叹息,他握紧崔嘉的手,“日后一一去你姑姑的墓前,多上几柱香,带着你长宁哥哥的那一份……”
崔嘉看了眼不远处的树影,那树影动了动,也许是有风吹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