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烫头年师傅 第26节
作者:郑三      更新:2024-05-22 00:49      字数:6249
  年佑的爹平时有些好赌,对这个买来的儿子也一向管得不多。
  旁边原本一直在低头化妆的女生,此时也抬起头来,兴许是没有想到自己的室友竟然会跟一个安装空调的农民工认识,于是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上下打量一阵,没有说话,等看见她身后站着的白宴,眼睛立马一亮,一时很是兴奋地站起来,对着白宴喊到:“白少,你怎么在这里?”
  她这一声喊,不光招来了白宴的眼神,就连原本一直说着话的年晓泉和年佑也被喊得转过头来。
  白宴把年晓泉的行李推进寝室,听见这一声喊,心头立即大感不妙,眉头一皱,露出一副不愿意搭理的样子。
  但那小姑娘也不知是人太小了,不懂得看人脸色,还是心里有其他想法,径直越过年晓泉,走到白宴身边,笑嘻嘻地解释道:“我姐姐是刘淼淼啊,舞蹈学院跳芭蕾舞的那个。你之前,还专门给她办过一次舞蹈演出,送了好多花篮的,他们舞蹈学院都传遍啦。”
  白宴刚来潭城的时候,被潭城一群公子哥们奉为座上宾。
  那时他刚刚因为上一次高考失利的事,被白玄宁关了大半个月,被邵家接来潭城之后,犹如猛虎出闸,一时荒唐得厉害,加上身旁又有个荤素不忌的顾析,一群人玩得挺开,不光交换着女伴玩花样,还嚷嚷着要给白少找个漂亮的雏。
  白宴那时觉得脏,没有答应,只是他也不好抹了这群人面子,因为平时比较偏好清瘦高挑类型的女人,于是,就随意指了个学芭蕾的刘淼淼。
  刘淼淼这人早些时候倒也挺知趣,话不多,很懂得给男人留面子。
  白宴那时活得纸醉金迷,一群公子哥们赛车玩的差不多了,就开始攀比怎么捧女人。
  刘淼淼那时大三,有个舞蹈演出,白宴作为她私底下的金主,被周围一群人打趣得久了,干脆花十几万在她学校里包了个场,顺便送上一排进口高档花篮,不光刘淼淼一时风光非常,就连他自己,也被喊了大半个月的情圣。
  可那时听起来潇洒肆意的风流韵事,现在白宴再一回想起来,只觉无比苦恼。
  他听完刘杳杳的话,下意识便往年晓泉那边看了一眼。
  可年晓泉此时被年佑护在身后,像是整个人都躲进了阴影里。
  白宴于是有些心慌,快步走上去,把她的行李箱放在窗边上,低头将人往自己身边拉了拉,轻咳一声,低声告诉她:“这事儿,等一下吃饭的时候我跟你解释。”
  年晓泉抬头看他一眼,摇了摇头,回答:“改天吧,明天三哥哥就要回迁城了,我今天晚上,想请他吃顿饭。”
  白宴背在身后的手掌突然间握成拳头,脸上却还是表现得很是平静,“嗯”了一声,十分自然地顺势道:“也行,那咱俩一起请,这边有个馆子,我知道还不错。”
  年晓泉想了想,没觉得不好,只是抬头看向旁边的年佑,征求他的意见:“三哥哥,你觉得呢?”
  年佑兴许是不想让年晓泉难堪,即便再不想看见白宴这个人,也还是没有当即驳了年晓泉的面子,点头答道:“可是可以,但得等我下班,我回寝室洗个澡,换身衣服再出来。”
  年晓泉于是笑着答好。
  她见旁边化完妆的室友一直很是怪异地打量自己,便转过头去,率先自我介绍起来,“你好,我是年晓泉,今年艺术设计的新生,以后咱们就是室友了。”
  刘杳杳原本只以为年晓泉是个普通学生,没怎么在意,可刚才白宴走到她身边,明目张胆地拉了拉她的袖子,她一时便有些意外起来,将目光上下扫了一遍,觉得眼前的女生个子挺高,腰细腿长,但是胸前实在太平,模样也有些寡淡,看上去不像是大多数男人会喜欢的类型。
  刘杳杳自认对男人也有几分了解,知道他们虽然整日声称自己钟情的是清纯懵懂的少女,但一旦到了床上,个个喜欢吃奶喊娘。于是,她此时面对胸前一马平川的年晓泉,心情难免有些复杂起来,尤其是,看见年晓泉身上的裙子,还有那个奢侈品包的时候,更是扯起嘴角,有些僵硬地笑了一下,开口介绍完自己的名字,便像是完全忘记了刚才自己的行为,热情的邀请白宴和两个装空调的师傅来吃苹果。
  年晓泉过去认识的人,大多是杨安娜和傅娉婷那样简单直白的姑娘,此时遇见一个刘杳杳,她倒是也不在意,脸上笑得很是自然,甚至还把行李里带来的家乡土特产送了一包过去。
  两人相处的气氛显得很是和谐,可看在白宴眼里,却实在有些心惊胆战。
  他到现在这时候,其实已经不大记得刘淼淼的样子,依稀能够记得的,是她当初对于自己分手时的哭诉。她像是对白宴真的动了情,离开的时候十分不甘,甚至连上吊自杀的戏码都演了出来,以至于后来上了新闻,被远在北城的白玄宁看见,对着白宴好一阵不留情面的数落。
  刘杳杳化完妆,没一会儿就离开了宿舍。
  年晓泉把东西安置好,又去图书馆里转了一圈,时间到达七点,也跟着白宴离开学校,去了他定好的一家云菜馆。
  年佑住的地方不远,进来包间之后,主动坐到了年晓泉身边的位置上。
  两人这次见面发生的突然,年晓泉也没带什么好东西过来,见年佑换了身衣服,精气神看着还算不错,便压下心里的难受,拿来菜单让他点菜。
  年佑随意点了几个,低头喝茶,没怎么说话。
  白宴坐在座位上沉默一阵,倒也识趣,跟点菜的服务员问了两句话,便站起身来,说是去外面看看有没有好的活鱼。
  年晓泉见状点头答好,等他离开,才转过去,看着身边年佑,轻声喊到:“三哥哥,你…”
  年佑打断她的话,抬手拍了拍她的脑袋,“幺幺,这个姓白的,不适合你。”
  年晓泉原本想要说一些鼓励年佑的话,此时见他提起白宴,脸上便露出了些许尴尬的表情,她把自己的手指放在腿上,扣了扣口袋外面的长须,垂着脑袋,小声答道:“他…他其实也不是一个优点也没有的。”
  年佑叹一口气,看向年晓泉的眼神,很是复杂,他说:“每个人都不会没有一点好,即使是穷凶极恶的人,也会有善良的时候。但你是女孩子,你交男朋友,不能有侥幸心理。在垃圾堆里找到钻石,和在高档商场里找到的几率是不一样的。”
  年晓泉此时抬起头来,小声回答:“我…不太懂。”
  年佑放在桌子上的右手往里握了握,他说:“你认为他好,无非是觉得他是蒙尘的钻石,即使周围的人污秽,但他也能出淤泥而不染,对你一心一意。但你扪心自问,你跟那些他过去身边的女人有什么不一样,有哪些更优秀的地方,即便现在你们看上去如胶似漆,但以后呢,等你完全陷进去后,你就能保证他一直对你死心塌地吗?”
  他这话问出来,年晓泉一时语顿,有些说不上来了。
  年佑于是又靠过去一些,手指放在她的头发上,一点一点地往下顺着,劝说到:“不要因为你们已经有了身体上的接触,就草率决定这个人就一定是你以后一辈子的依靠。说句不好听的,女人觉得性是一种对男人的施舍,但男人未必。男人在青春期之后,不小心碰到电线杆子下头都能起来,一个让他产生欲望的女人根本算不得什么,更何况,他睡过那么女人,你就不觉得脏么?”
  年晓泉眼睛使劲眨了两下,内心一时晃动,深吸一口气,连忙轻声答到:“他,他没有睡其他人,他跟我,其实都是第一次的。”
  年佑手里的拳头越发握得紧了,他压根咬紧,像是想要努力将自己胸中的怒火压抑下来,以极其心平气和的方式告诉年晓泉:“所以呢,跟人谈情说爱就不脏了?给了其他女人物质精神上的假象,只是没有睡过就是绝对的单纯了?你焉能知道他跟过去那些女人不是这样说的?”
  年晓泉此时愣在原地,终于说不出话来了。
  她想起白宴那时送给她的烟花,项链,甚至是平时一些不动声色的小礼物,竟也生出了一股难以反驳的心情。
  她一时之间,开始不断在心里质问自己,她对于白宴的喜欢,到底是源于那点美色的垂涎,还是像其他女人一样,对于一个优质雄性生物的习惯依赖。
  白宴在外面挑完了鱼,回来之后,脸色显得不大好。
  年晓泉问他发生了什么,他也不说话,只是拿过来一杯热姜茶,让她喝下。
  三个人凑在一起,气氛一时又重新变得沉默起来,只是这次,白宴没有再离开的意思。
  一行人吃过了饭,白宴把年晓泉送回宿舍,跟她其他两个室友打了个招呼,便和年佑一起往学校外走。
  两人沿着湖岸踱着步子,一路引来不少女生的视线。
  年佑平时虽然寡言,对人却还算得上和颜悦色,只是白宴眉头一皱,看上去却依然还是那一副活阎王的样子。
  两人到了校门口分开,年佑没准备上白宴的车,转身要走,被白宴开口喊住:“我查过你的记录,高考之前,你跟自己的亲生父亲有过联系,年晓泉在酒吧出事那天,你也在周围出现过。”
  他话说完,年佑的脚步停了下来,回过头,看着身后的白宴,沉声道:“我不懂你什么意思。”
  白宴耸了耸肩膀,回答:“你不用懂,你只需要明白,不管你想干什么,又或是有人想让你干些什么,心眼都不要打在年晓泉身上。”
  年佑摇头笑了一声,看着他问:“怎么,偷听到我跟幺幺的话,心虚了?”
  白宴对此丝毫不显得惭愧,往前半步,说到:“你觉得,我就一点儿不知道你那些见不得光的心思?”
  年佑垂下眼睛,低声告诉他:“无论怎么样,我只是为了幺幺好,你的行事太过放浪,模样也长得太轻浮,天生是个薄情的人。”
  白宴得了他这句话,低笑一声出来:“自然界里雄性生物本来就要比雌性生物外表出众一些,人类也不存在个例,不要因为自己长得难看,就将其他人的外表视作轻浮,优胜劣汰,物竞天择而已。”
  他语气端得随意,听上去还有些许浪荡玩笑的味道,只是一转眼,脸上的笑意又烟消云散,抬手猛地抓住年佑的后颈,把人一瞬间按在了车窗上,靠向他的后脑勺处,面色阴沉地说到:“但爷爷我吸引女人,向来不靠外表,敢跟我抢女人的,你是头一个。”
  说完,他直接将右脚抬起,压住年佑的腰部,左手的瑞士军刀也从袖口刺了出来,抵在他的胳膊,以一种极具羞辱性的姿态,冷声威胁起来:“下次再让我发现你跟年晓泉说些有的没的屁话,老子就送你去和她做姐妹,相信我,这事儿,你白爷爷可做得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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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年晓泉并不知道白宴和年佑在离开之后所谈论的话题, 她从浴室出来之后,就被刘杳杳拉到窗边的小课桌上吃起了夜宵。
  刘杳杳起初见到白宴,虽然一时心情有些激动, 但跟年晓泉聊了一会儿, 知道他们二人现在正在正经谈着恋爱,再看白宴那一副维护年晓泉的态度, 一时也就歇了不必要的心思。
  她现在的男朋友是隔壁体院的大三学生, 人长得帅气, 体力也好, 待人十分体贴, 晚上两人在外头约会回来, 特地还给她带上了一盒后街的夜宵。
  年晓泉寝室里另外两个姑娘没有晚上吃东西的习惯,于是刘杳杳面对一大盒“爱的赠品”无处分享, 见年晓泉还没刷牙,便赶紧将人拉着一起坐了下来。
  寝室里最年纪最大的赵茗兰见状轻声笑笑, 没有意见,但跟年晓泉一样来自农村的程薇, 眉头一皱, 却显得不高兴极了。
  程薇比年晓泉小一岁, 说起来也是茗桥镇上人。她家里是再婚家庭,跟着母亲嫁到程家,上头还有一个继父的亲生女儿程茜。她这个姐姐据说和家里不亲,高中时便来了潭城独自打工,现在在一家发廊里做理发师,每个月给家里寄一点零用回去。
  年晓泉因为自己也做理发,见程薇每每聊到自己的姐姐,语言中总不乏轻视, 心里便隐隐泛起了一些不快。和刘杳杳吃完夜宵,从小浴室刷完牙出来,那头程薇一时也不知是怎么了,嘴里开始指桑骂槐起来:“我那个姐姐总是喜欢大晚上吃东西,味道还特别重,一点不在乎公共卫生,谁跟她住,简直是倒了大霉。”
  刘杳杳抬头看她一眼,直截了当道:“怎么,你干净,你有公德心,那刚才人家白少买的榴莲你也没少吃啊。”
  程薇被刘杳杳这一句话说得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把手里的书往桌上一扔,抬起头来,显得格外高傲,嘴里喊着:“白少白少,我呸,不就是个包养女人的花花公子嘛!我要是知道自己吃的是这种人买的东西,我当时就能吐出来。”
  年晓泉原本对程薇的印象就不大好,此时听见她的话,更是沉下脸来,开口回答:“我和我男朋友是正常谈恋爱,不是什么包养关系。”
  程薇看她一眼,冷笑出声:“得了吧。你一个跟我一样农村出来的,正经谈恋爱?正经谈恋爱你要人家大几万的裙子和包?”
  年晓泉倒是知道自己这个包不便宜,毕竟是傅娉婷送给她的。
  当时年晓泉收下的时候有些苦恼,为此还特地给傅娉婷调了一大盒自己做的头部护理油,又把年老爷子锁在仓库里最舍不得的一只金冠毛笔也送了过去。
  可她不知道,自己身上的裙子竟然也是大几万的东西,毕竟,这些裙子,在白宴嘴里,可都是地摊上挑挑拣拣“选”回来的。
  年晓泉一时沉默下来,她拿起床上自己的手机,觉得寝室里的空调开得有些重,咳嗽一声,便披了件小薄外套,去了外面的走廊吹湖风。
  白宴的电话此时正巧打进来,他在那头像是喝了些酒,电话打通之后也不着急说话,找了个地方躺下,才问了年晓泉一句:“睡了吗?”
  年晓泉听见他的声音,好似已经能想象出他此时醉眼朦胧的样子,闭了闭眼睛,揉搓着自己的手指,小声回答:“还没呢,你是不是喝酒了?”
  白宴点一点头,也没打算瞒着:“明天顾析就要回澳大利亚了,拉着我喝了一点。”
  年晓泉“哦”上一声又不说话了,她对于顾析其实说不上什么意见,即便他身上有着大多数风流人的通病,但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他或许也只是一个普通男人而已。
  于是此时,年晓泉沉默而地望向了天空中的星星,两人没有挂电话,也没有谁说话,只是听着各自的呼吸,缓慢,悠长,好似时间也跟着拉长了许多。
  直到那头白宴忽然笑着喊出一句“幺幺”,年晓泉才轻咳两下,“唔”的答应下来,而后长呼一口气,问他:“你给我买的那些裙子,都是在国外定制的对吗?我室友说了,那些裙子每一件都要好几万,光是我带到学校里来的这些,就有五六十万了。”
  白宴兴许是喝了酒,思想比较松懈,此时懒散地躺在宿舍床上,也没有兴致再去编造些开脱的理由,点点头,干脆承认下来。
  年晓泉觉得自己并不能怪他些什么,甚至,她应该是对此心存感激的。
  毕竟美好的东西她无法不喜欢,甚至也是真心的享受到了。如果此时,她再站在一个道德的制高点去怪罪他,实在有些可笑。所以她沉默了一晌,便只是问:“你…给之前的那些女朋友也都买过这些衣服吗?”
  年晓泉把这话问出来之后,才发现自己的语气似乎有一些酸,她忽然低下头来,像是为了这样的自己有些不高兴起来。
  白宴在电话那头,长久沉默一阵,呼吸像是渐渐加重了几分,许久之后,他才哑着嗓子开口,说了一句:“年晓泉,我不脏。”
  年晓泉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好半天之后,才意识到白宴兴许是听见了之前她和年佑在包厢里聊过的话题。
  她脸上一时露出了一些尴尬的表情,放在围栏上的手指也抓着旁边吊兰的叶子翻来覆去看了一阵,直到它们从自己手里滑落,她才轻叹一声,告诉电话那头的人:“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告诉你,你给我买的这些衣服我都很喜欢。但是,我并不喜欢被人蒙在鼓里的感觉。我不想让自己成为一个象牙塔里被人随意打扮,不问世事的娃娃。我有自己的主观意识,我也想要和你平等的了解到这个世界的物质价值。”
  白宴听见年晓泉的话不知作何反应,他举着手里的电话一直没有说话,呼吸渐渐变得平顺,直到年晓泉以为他已经睡着的时候,那头才忽的传来了一个突兀而沙哑的声音,“年晓泉,我喜欢你。”
  白宴平时并不是一个擅长口头表述的人,对于喜欢和爱这样的字眼,他似乎生来便是觉得羞于启齿的。
  可当他真的把这句“我喜欢你”说出口的时候,他却又比任何人都要渴望得到爱人的回应,得到那种疯狂的、顺从的、甚至无视人伦的回应。
  这是男人与女人在面对爱情时的差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