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阁当然不是什么很光彩的地方,风月阁的圣女也不是什么很光彩的名声。
然而话中杀意,昭然若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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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凝儿硬撑着不退,毕竟自己人多势众,故作强势道:“既然是风月阁的人,还不放开我师姐?!妖女,你不知廉耻,我师姐还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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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棠嫣然一笑,低头柔声冲顾清影道:“哦?道长,你自己说,你是要廉耻,还是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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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清影垂着眼帘,环着她腰后,抓着一块衣襟不肯松,声音如梦呓,强忍着不露出屈辱的神色:“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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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凝儿眼中恨意猛现,“师姐你疯了?!”
她难以想象顾清影还如何留在飞仙观——
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她回头望去,惶恐有多少人听到顾清影那句梦话,却见人群后忽地乱起来,弟子仓促地往两边退,来人白衣白发,如仙人落入山境——
“夫人风采更甚,大慰人心。”
太久未见玉面先生,未知敌友,苏棠下意识收紧手臂,听着顾清影气若游丝,脱口道:“先生,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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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面先生衣不沾尘,气质清冷如云,警惕着余光中的一切,依言上前时,果见一道残影蹿进视野里,未及动手,已有人先他一步开扇扬锋。
霜夜的扇刃在那人手腕上飞快掠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竟不见血流出。
且人仿佛丝毫不觉剧痛,一刻也无停顿,长剑柔韧极佳,缠魂索命而去。
苏棠护着怀中人侧身,虽不甚善于用剑,但正值体内真气充沛,内力盈溢。而一剑在他胸口划过,抽身退开的同时细看而去,不见伤,竟只破浅皮。
男人头戴兜帽,黑纱又挡了半张脸,左手持剑,如同一个死物,身上毫无气息。苏棠手里的剑正是她送给顾清影那把,剑刃辟毒,带给男人一瞬间的清醒,紧接着再无动作。
玉面先生已横笛鸣音,本来是清丽悠扬的曲调,然内力倾注后,所有人听来都是摧人心脉,霜夜皱眉捂耳,十几步之远处,站着和蔼可亲的独孤长欣,已是闭眸凝神,飞仙观弟子皆被这股内力压得站不起来,唯后方一人埋头撑着,身形摇摇欲坠,到底未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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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棠第一时间弃剑去捂顾清影双耳,自己亦被笛声激得头晕。而笛声只响了两息,矮林边一声闷响,黑衣少年惨白着脸从树上跌落,吐了两口血,笛音便停,他方颤颤巍巍爬起来。
竟无一丝脱逃之意,自己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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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长欣指尖一翻,金线缠光,嗖得卷上少年手腕,将人狼狈扯拖而来,栽倒在霜夜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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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腕被金线割出好几圈又细又深的伤口,痛得五指抽搐,却拼命爬了起来,面对几十个“敌人”,仍毫无惧色。
独孤长欣道:“方才听闻顾道长中毒了,现在凶手落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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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凝视少年眼窝中的琥珀,对这残忍的行径不解,但也无心去问,“西域人,对罢。将人弄成活死人,称凶傀,刀枪不入,毒药无效,无知无觉,”说着斜眼瞧了瞧旁边那蒙面人,“控其意志,为己所用。”
少年抹了抹手腕的血,舌尖在指尖一舐,朗声道:“不傀是明若的妹妹,所知甚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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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乃西域汴氏的家仆,貊良。今日来了就未想过活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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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清影震惊之下突然死死攥住苏棠手腕,露出前所未有的恐惧惊惶,受毒药摧残的神智都被拉回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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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靠在树上费力地眯了眯眼,定睛看到少年脸侧的烧伤,就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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貊良环顾四周的飞仙观弟子,“我来,只是有话想当面问一问顾道长,问完了,随独孤大人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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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清影颓然闭上了眼睛,苏棠认出他是方才那个跟自己胡言乱语,还把自己往水里按的疯子,手腕被顾清影抓得现了血,吃痛间不解地低头看去。
她从来没有见过顾清影这么害怕,好像马上就会断气,道人无助地往后缩起身体,埋着头,连看也不敢看那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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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哀求苏棠:“我们走罢,苏棠……”
紧接着她摸索到苏棠刚刚扔下的剑,握住剑柄往苏棠手里塞,居然脱口道:“杀了我罢,苏棠,求你……现在就动手……”
苏棠握上剑便动了杀心,当然不是杀顾清影,只是直觉这少年该死,未及起身,耳边传来霜夜轻慢的语调:“西域汴氏的人,早该死绝,苟且偷生便罢了,还送上门来找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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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貊良意味深长地望他一眼,捂着心口往苏棠那边走了两步,南凝儿举着剑,却不敢刺,甚至被他浓烈的恨意震得退了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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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罗斋里,死了很多人。”貊良直视顾清影残喘的样子,“顾清影,我就问你一句——”
“那些人是谁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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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凝儿身后有弟子朗声道:“天下皆知,是南宫羽的人!”
苏棠的震惊无以复加,猛地起身,脱口道:“不可能!”
玉面先生遥遥冲她拱手,并不急着给顾清影诊脉,只道:“夫人,南宫羽诓骗武林人士至永宁外星罗斋,杀之,嫁祸南域,企图中南相争,她得利,回南复族。好在诡计败露,已被斩首示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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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棠怒极反笑,“她?复族?先生与我说笑,真是有趣极了。”
她从那些记忆碎片里把南宫羽挖了出来,想起南宫羽向她要个东西——她曾经把月环送给南宫羽,南宫羽又给了王了然,换了她一命。
忠心的小侍卫想再要个什么东西,等到小夫人不要她了,还能留个念想。
可是苏棠没空去想该给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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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去买糖人,就不回来了。
后来好像回来了,莫名其妙,记忆断层,现在是真的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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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种对自己好的,在这世上少之又少的人,突然就又少了一个。
顾清影蜷缩在树下发抖,没有勇气去跟苏棠解释,看到苏棠震怒的样子,万念俱灰地抽泣。
貊良大笑数声,“原来丹夫人也不信啊。”
他双手握着腰上挂的两只手骨,一手一个。
这是大哥的手,他们兄妹四人曾被落在一个丧心病狂的恶人手里,大哥死了,他将要死时,是汴氏的人救了他们。
恶人把大哥的尸体糟蹋得不成样子,甚至吃掉了不少,锅里还炖着脑袋。
最后能完整找回来的只有两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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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用钉线把骨头穿好,两个小妹妹各自戴一个,原本手上的红宝石戒指则给了他。
他被人打坏了一只眼睛,已看不见了,便自己制了个琥珀色的小球,将戒指封在里面装进了眼窝。
整个西域都因为星罗斋的事情受了影响,他们为了去讨好南域,逼迫汴氏交出寒诀残本,还趁火打劫地灭了族。
貊良赶回去的时候,黎明都要到了。
他耽误了太多时间,一见到主人便将中域人自己杀人放火的事情尽数道出,暗杀府与汴氏骤然开打,尤其那个剑锋细长柔韧的方大人,像疯了一样见人便杀,明若见敌不过那些无痛无觉的凶傀,只能撤退,方休却杀红了眼,乱影纷杂间,竟是明若金线一缠,直接断掉他整只右掌。
这就是中域的人,对敌之时,还要给自己人狠辣一击。
貊良知道这回输得彻底,救命恩人死了,妹妹也死了,自己带着重伤逃走,回到山下破屋时,好不容易救回来的证人——柳无归也不见了。
顾清影那一剑,偏了半分而已。
最后只能泄愤般地将重伤垂死的方休弄成如此半死不活之貌。
现在他来中域人面前送死,他要顾清影死在敬爱自己的同门眼下,要她最可耻最肮脏的行径大白于这里,要她失去那个女人的同时什么也不剩!
唯一没想到的——是丹夫人想起来了,却也没有直接去屠了飞仙观。
不过看到顾清影声泪俱下地求,他已经快意了不少。
有人告诉他,顾清影本来一定可以当个君子的。就算现在她是恶人了,也不是小人,也不会撒谎。
所以甚至不需要人证物证,只要问她,她就没有办法否认。跟君子打交道,多么简单。
于是貊良盯着她,不怕霜夜的扇刃,不怕独孤长欣的金线,“顾清影,你敢不敢指天誓地地说一句,星罗斋里的人不是你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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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棠这一天里听了太多笑话,一个比一个可笑。她就算相信是南宫羽要复族,也不信顾清影会杀人。
听这话的语气,死的人还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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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清影抱着肩瑟缩成一团,目光躲闪,感觉到苏棠正惊疑地盯着自己,想自尽却连剑也拿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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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发誓,那些人都不是你杀的,否则——”
“你身边这位一定不得好死!”
顾清影惊然抬头,很快被苏棠握住她战栗的肩膀。苏棠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算将那段疯疯傻傻时的记忆全想起来,也根本没有星罗斋的什么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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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顾清影这么害怕,这么心虚,苏棠几乎要问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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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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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棠这么狠辣的人,被陆子宣威胁用顾清影发誓的时候都会害怕,何况是顾清影这样的人?
她不可能说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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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夜仍旧含着端然的笑,独孤长欣仍旧和蔼,玉面先生也仍旧像个仙人。
南凝儿不可置信地在顾清影的沉默里煎熬,数十名弟子都越发惶恐,貊良直觉胜利近在眼前,“顾清影,你不愧天地你就发誓!”
顾清影贪婪苏棠的体温,却明白这是她最后一点时间了。做了事就要承担后果,自己选的路,现在到头了——还好还好,苏棠不是个傻孩子了,她不会被一颗糖就骗走了,没有顾清影,她也可以好好的。
她还这么恨顾清影,那顾清影死了,她也不会很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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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一切好极了。
顾清影轻轻挣开她,很慢地扶着树干站起来,这一个简单的动作耗费了她太多力气,貊良咄咄逼人:“顾清影,你不敢,是不是?你说不出来,因为星罗斋里的人都是——”
这一瞬间,苏棠终于将视线和顾清影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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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焦急,震惊,不敢问,情绪全在眼睛里。然后,她看到顾清影轻轻闭了闭眼,轻轻点了点头。
就一下,幅度小得几乎看不见。
再无犹豫,苏棠一脚踢起地上长剑抓握在手,正要直接杀了那得意洋洋的少年,却听到南凝儿身后众弟子间传来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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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杀的。”
不但貊良震惊,独孤长欣、霜夜和玉面先生都毫无预料,南凝儿心底冒出一丝侥幸欣喜,弟子纷纷让路,一人形容憔悴如行尸走肉,穿着一件不合身的道袍,垂首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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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成是从道观里偷的衣裳,躲在弟子中间,不知看了多久的戏。
貊良没想过世上有这么蠢的人,惊怒脱口:“柳无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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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无归还不知从哪儿偷了把剑,也没派上用场就直接扔在了地上。
霜夜打着扇子,凑近玉面先生耳畔道:“你瞧,真像公子所言,凡事皆有可能啊。”
貊良愤怒至极——一个女人要杀了你,你捡回一条命,还要来帮她顶罪?!
为了留下人证才救他一命,居然是败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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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棠不为这废物的出现而惊或怒,但少年震怒中察觉身后有人逼近便已晚了,玉面先生到底了解她一星半点,所有人都看向柳无归,只有他及时回头去寻这位杀伐果断的小夫人——
一剑毙命。
少年圆瞪着双目,清晰感受到剑刃从体内抽出去,锋刃穿透心脏,鲜血涌动,最后的一缕气息中都是恨意杀意满溢,所以不甘和愤怒都被残酷地遏制在里面,突然终止,再无生机转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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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棠不需要去理解来龙去脉,更不可能去歌颂柳无归的深情,她缓缓退回去抱住顾清影,清了清嗓子,朗声道:“真凶在自首呢,诸位无动于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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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早认出了方休的缠魂剑,虽不知他为何缺了一只手,也不知他活死人一般地不动是为什么,但不妨碍她鄙夷挑衅,侧眸看向伫立在侧的蒙面人,压低声道:“未想你我还会再见,今故人重逢,当血歌为贺,方大人好好听着。”
顾清影想上前,但力道太弱,被苏棠死死禁在臂弯里,双腿发软,光靠自己根本站不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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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真的想去认罪,她也想不通柳无归出现在这里的意义。
她受得起,她可以的,不需要柳无归来送这么大的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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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命来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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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无归正面对飞仙观弟子的剑锋,大部分人他都见过,还曾谈笑,融洽得很。
他看着貊良倒下去,居然带起了微笑,然后当着众人的面,开始解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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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开那件略微小了一些的道袍,又解开亵衣侧面的短带和领口的盘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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扯开衣领,露出心口——一道短短,红红的伤疤。
他终于有了机会,可以把这道伤还到顾清影心头去。
顾清影身形巨颤,通红的眼眶又溢出雾气,不自觉地,战栗着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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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我……和南宫羽是同谋。我潜伏在明若手下,里应外合。星罗斋的人,是我杀的。”
他说得很慢,语气虽然虚弱,但字正腔圆。
这会是顾清影最后听到他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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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以为了她去死。
他要在她心里烙上永远不会磨灭的徽章,那是一个深情人的永久光荣——
就算你杀我,我也可以为你死。
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人,
比我更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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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凝儿与几个女弟子皆红着脸转了头,没有人懂他脱下衣裳是为了什么,苏棠也不懂,但她已经捂住了顾清影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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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顾道人的微弱挣扎,朗声道:“凶手认罪了,飞仙观的大侠们,不替天行道吗?!怕是你们从来不敢见血罢。”
顾清影哭得脱了力,虚弱地依在她怀里,闻言挣扎更甚,苏棠气极,怒气却化作唇角一个妖娆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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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将柳无归团团围住,南凝儿迟迟不敢出剑,柳无归直直望着顾清影,眼睁睁看着苏棠捂住她双耳,将她抵上粗糙的树干——半分犹豫也没有,凑首便吻上去。
顾清影转不了头,被苏棠狠狠在唇上咬了一口。苏棠满含怨怒,想到柳无归死到临头了还要耍这样的心机就气得头疼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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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绝不会让顾清影看到柳无归“慷慨”赴死的样子的。
临终的话也不要听。
要他死到临头,什么都没有!
她品着血腥气,顾清影几乎一点儿力气也没有,推人的动作更像爱抚,舌尖的躲闪更像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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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是情人的吻,一边是反光的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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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清影——!”
来自柳无归的最后的一声怒喝,被断在数不清的剑刃下。
不知是谁的剑扎在了致命处,初次杀人的体验很糟,没有人能像苏棠那样体会到这种事情的快感。
个个年轻的脸上,都是仓惶惊恐,甚至有人弯腰干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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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方休,背对着自己的爱人,情人,床伴。
没有了貊良的操控指引,这具凶傀连自己转身也无法做到,最后听见的,仍是柳无归喊出顾清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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撕心裂肺,不像示爱,像诅咒。
可笑的是,这样的诅咒,她也是听不见的。
她的视线停留在苏棠的眉眼间,待这个吻毕,被苏棠双手一环,陷落温香软玉,昏昏力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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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棠也累得不轻,抱着人靠在树上。胜利者发出一叠声的笑,望着玉面先生和霜夜,喘着粗气道:“二位也是风姿更盛啊……”
玉面先生终于肯移步过来,轻轻将指尖搭在顾清影手腕上,随意道:“小夫人方才还自称风月阁圣女,与在下仍是一处人,自然同心同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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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夜合扇作揖,“多亏星罗斋的风波,在下扳倒了明若,现在暗杀府归给在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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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面先生已把完了脉,低声道:“小夫人,先为她运功疗伤片刻为好。”
他说得并不沉重,苏棠也安心两分,扶着顾清影坐下的同时,慢声道:“明若资历深厚,也会说倒就倒?”
霜夜道:“她犯的错多了去了,比如当初为了将风月阁一网打尽,自己派人灭了方家全门,嫁祸给沈良轩。”
他目光飘至树旁伫立的凶傀,清晰捕捉到方休身形稍动,然到底是半死之物,再难动分毫。
“得宠时犯错也不是错,失宠时没错都是错,她曾暗杀师父,我不会让她善终的。”
不远处的独孤长欣闻听霜夜的话,亦毫无怒意,笑意不减,像个慈祥的嬷嬷,看着周遭飞仙观弟子。后者皆希望她主持公道,看苏棠那阵仗,怕是非要带走顾清影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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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长欣缓缓踱步到苏棠身边,居高临下问:“苏姑娘以为,今日该如何善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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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棠抬眸看她一眼,“既然他们说那个什么星罗斋……是南宫羽干的,那就是宗大人昭告天下的真相了罢。”
她收手扶住顾清影,抱着她,轻抚她脸上的细小擦伤,“今日,南宫羽座下的余孽偷袭飞仙观,全观上下,没有活口。”
眸光一凛,“前辈以为呢?”
她刚一说完,霜夜便开扇转身,玉面先生的玉笛在指尖旋了一圈,利刃自底部绽放,像一株银光熠熠的稀奇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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惨叫声此起彼伏,她抱着顾清影神色未动,似听不到那些稚嫩的声音,轻呼一口气,“我不希望有朝一日,听到任何不该听到的传言。我能猜出来,他们就也会起疑。道长方才沉默太久了,其实发个誓而已,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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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来就不得好死,还怕用来发誓吗?”
她轻轻掐着道人脖颈。
“顾清影,你怎么这么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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