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静从来就不理解俞清的想法,所以也未料到对方居然会向家里出柜。
然后意料之中,对方被他父母关了起来。
甚至连之前同意他进入演艺圈的佘颖也开始怀疑她之前的支持是否正确。
她声音里带着哭腔,对小儿子道,“是不是因为那个圈子里男人和男人的事情很多,你才学坏了?”
他是家里的幺子,从小品学兼优,没让父母操过心,家里又有两位异常优秀的兄长和姐姐作为榜样,父母一直都很为他感到骄傲。
哪怕他大学时选择报考建筑专业,毕业前忽然决定放弃出国深造,要进入演艺圈,家里人都只是短暂犹豫,并没有提出什么反对的意见,只让他在外面遇到什么问题要及时和家里人沟通。
他是个有理想的人,家里人从不束缚他的自由,可是却绝并不允许他自由到和一个男人相爱。
还是一个经历有些混乱,接受过别人包养的男人。
他如今住在家里,手机和电脑等一切通讯工具都被没收,过得简直像是与世隔绝一般。
佣人定期会将食物送到门口,除此之外他就只能盯着窗户外面发呆,好在房间很大。
第三天情况才稍好一些,他的大哥从公司回来了,不再继续向之前那样锁着他,只是进那间屋子时脸色十分难看。
俞家老大俞邵言今年已经四十多了,因为常年不苟言笑,那张脸看着总让人心里发怵。
“你说你对公司里的事情不感兴趣,所以爸妈都没反对你去学建筑,你说你想去演戏,爸妈也还是同意了,甚至在你没什么资源的时候偷偷拜托老友照顾你,你以为你走到现在靠的是你一个的努力吗?方静一个国外名校毕业的小姑娘,人家去干哪一行会比做你现在的职业经纪人差,也是爸妈他们拜托她,才来管你这些破事的,你二姐一个女人,每天在公司和一帮大老爷们争得头破血流,回来从没在你面前抱怨过,就是担心你会因此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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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俞清一脸漠然,他脸上怒气更甚,指着他的鼻子厉声骂道,“你是没有心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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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清垂着眼,仍是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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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家大哥平白发了一通脾气,心里非但没有觉得好受些,反而被他那种油盐不进的坏脾气气得差点涨破血管,红着张脸怒气冲冲地离开了,走之前将门摔得整层楼都能听见。
晚上时他母亲也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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佘颖今年六十二,平时一直保养得很用心,可这几天因为他的事情没有休息好,一脸老态,眼下和嘴角都显出她真正的年纪来。
她手里端了盅汤,站在门口有些犹豫,俞清上前开了门,对她轻声道,“进来吧。”
佘颖慢慢进了屋,将那汤放在桌上,对他柔声道,“是我亲手炖的,都好久没做过了,你尝尝是不是以前的味道。”
俞清闷不啃声将那碗汤一口气全喝光了,末了用纸巾擦擦嘴角,轻声道,“和以前一样好喝。”
佘颖看着幺儿英俊漂亮的脸,语气有些感慨,“清清都这么大了?”
她眼眶里有闪动的泪水,忽然别过脸不想让儿子看见自己这幅狼狈的模样,悄悄用指尖擦了擦眼角,小声道,“如今我也老了。”
不管她从前多么固执地不想承认自己的年纪,她现在也已是个老人了。
这是无可奈何的事。
“对不起。”俞清看着她,小声道,声音有些歉然。
见儿子脸上的愧疚,她掩不住眼神里的失望,轻声问道,“他就这么好吗?值得你抛弃我们所有人?他是你喜欢的人,难道我们在你心里就没有分量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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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着头,喉咙哽咽,眼眶发红,“你不喜欢的,我们从来都不逼你,可你不能......清清,这次就听妈妈的好不好,和他断了?”
她语气狼狈,小声地啜泣着。
俞清抬起手,让她靠在自己宽阔的肩膀上,只觉得身上的分量那么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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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再沉重,他也不能答应。
“可这不一样,”他抿紧唇,声音已渐渐沙哑,“我之前已经错过一次了,妈妈,我不能再......”
“以后他们那些人会怎么说你呢?你的工作,你的名声......”佘颖抓紧了他的t恤,颤声问,“难道都可以不管不顾了吗?”
“我也可以去国外演戏......我如今挣的钱也已足够。”
俞清低声道,“我以前觉得那些很重要,可真当自己面对的时候,才发觉那些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至少,它们加在一起并不如他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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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母亲苍白的带有丝丝细纹的手背,低声问,“在您心里怎样的人生才是正确的呢,我按照你们的心意找个女人结婚生子才算吗?”
“因为我喜欢男人,难道我以前的一切全都会被否定吗,可无论我怎样,我都爱您,尊敬父亲、兄长还有姐姐,这些事绝不会因为我喜欢一个男人而改变。”
他忽然握紧了那双苍白的手,将它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胸膛,就像是一个最真诚的孩子想要他的母亲去触碰他最勇敢的心脏。
他是个正直的人,从来不擅长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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佘颖见劝不动,露出分外难过的神色,她不愿意接收她并不喜欢的结果,无论它显得多么真诚。
于是她抽出那只手,擦了擦自己的脸,整理好略微散乱的头发,站起身默默地离开了。
书桌上摆放着俞清之前亲手做的微观模型,哪怕时常有人清理打扫,也显得有些孤独陈旧了。
这是他去年的时候做的,本想带去剧组送给青年,结果被他半路遗忘在了家里。
这个模型很漂亮也很复杂,花了他许多的时间,可一旦过了期,就只是没用的废品。
就像有些时候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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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这种东西最讲究时效。
书桌下一只款式老旧的手机忽然轻轻震动了一下,十分细微的响动,他眼神微动,将手机从抽屉里拿了出来。
对面发来了一则短信,“你最好还是来一趟医院。”那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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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眉头一皱,打开门便往屋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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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楼时,大哥正和母亲说着话,见他下楼立即朝他怒道,“谁准你下来的?”
他没有回答,反而继续朝门外走去。
俞邵言登时气不打一处来,操起门边儿子玩的棒球棍就跟了上去。
“给我站住。”他在他身后怒不可遏道。
男人没有回答,脚下却越来越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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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邵言指着花园里前面的几个人,大声对他们道,“给我拦住他。”
几个人顿时放下手中的活儿,走了过来,将他堵在了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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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出去。”俞清停下脚步,对兄长淡淡道。
俞邵言指着房间二楼的位置,“给我滚上去反省,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出门!”
俞清看着他手中的棒球棍没有说话,佘颖也有点急了,从大厅里急急忙忙跑了出来,她问,“清清,有什么事吗?”
俞邵言脸上有些无奈,对她恨恨道,“妈,这事你别管,老三这事,今天我一定要给你个交代。”
佘颖声音发颤,“他是你弟弟,他......”
俞邵言看着对方冷淡的表情,大骂道,“俞泽那混小子如今都比他三叔成器。”
俞清神色漠然,忽然出言冷嘲道,“因为他在外面从来都只玩儿女人吗?”
他自然也对兄长那年纪轻轻便有风流名声的儿子有所耳闻。
他看了眼神色难看的俞邵言,又看向一脸仓皇的母亲,语气冷静,“我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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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邵言忽然操起手里的棒球棍就朝他腿上来了一下,众人只听见一声古怪的闷响,那是皮肉与木棍相击的声音。
俞邵言气急之下完全没有留任何余手,可俞清居然闷声不吭,咬紧了牙硬生生受了他这一击。
中年男人怒气冲冲地朝他吼道,“那你就给我滚出去,以后就再也别回来,别让我再看见你。”
佘颖见状尖叫一声,身体骤然轻飘飘的,她抱着大儿子的手臂,大哭道,“邵言邵言......你怎么能......”
俞清挨了那一棍,身体立时狠狠晃了一下,额头和鼻尖顿时冒出大颗大颗的冷汗。
佘颖还在哭,让那些人赶紧去叫医生来,俞清努力站稳身体,对他们冷冷道,“不用了,我正好要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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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瘸一拐地走出了门,语气那样坚定,好像再没有什么能动摇他的决心。
他走路的背影还是笔直挺拔,除去那微跛的脚步和略微不太自然的身形。
连站在原地的俞邵言一时也有些愣住了,没再让身边的人追上去。
他看着手中的棒球棍,忽然觉得挺没意思的,蓦地松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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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就像是什么东西重重地敲在他的心上。
老三这些年从没犯过什么错,从小到大都很听话,只是性子冷了点。
可也只是看着冷,心却是好的,又干净又单纯,从没起过什么坏心思。
可为什么呢?
看着哭得几乎快要晕厥过去的母亲,他木然地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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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那样好的幺弟会因为一个外人变得这么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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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完全想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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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清在外面站了许久才打到辆车,一路往医院飞奔而去,他从没有这么慌过,连那年回家发现里头空无一人都不曾有过。
腿上的肌肉疼痛难忍,大概是骨折了,他看着窗外,只希望车子能快点,再快点儿。
等到了目的地他才发觉自己身上除了一只老旧的手机什么都没带,一时有些尴尬。
司机原本还有些生气,一看他的脸,顿时乐了,在座位上拍了把大腿指着他道,“你是那个俞清吧,演电影儿的大明星,这次就不收你车费了,能给我签个几名吗?”
男人站在车外有些无奈,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司机丝毫不肯吃亏,随便找了个本子几乎让他把每一页都签上,一边让他写还一边笑呵呵道,“我看网上那些小姑娘挺喜欢你的啊,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生病了?”
俞清一张脸苍白得好像鬼一样,脸上的汗水越来越多,他签了七八张,将本子丢回给了司机,顺手抹了把鼻尖的汗水,淡淡道,“你给个联系方式,待会儿我让助理把车费打给你。”
司机见他似乎有些不大高兴了,也没再多说什么,捧着那个软皮日记本嘿嘿笑道,“够了够了,暂时就这些吧。”
他麻利地将车掉头,飞快地开走了。
俞清也转过身,朝医院内一步步走去。
哪怕他很想快一些,可剧痛的腿却并不允许。
他到的时候施嘉并不在之前的房间里。
他身体一僵,慢吞吞地在那层楼里转了个遍,可到处都没看见人,最后只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楼梯口抽烟。
封跃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俞清皱紧了眉,心中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人呢?”他喉咙发紧,哑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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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跃转过头,没有回答。
俞清的心脏忽然空了一块,大声问道,“他去哪儿了?”
他抓住楼梯扶手,想往下挪,只是脚下没力,差点摔倒,可封跃仍是没有理会他的问题。
他一步步走进,这才透过楼梯里的那扇窗户里看到院子中正安静地看书的青年。
他连忙往楼下走去,只是身形怪异,形容狼狈,再不似从前那般潇洒从容。
连封跃也注意到他别扭的脚步。
手中的漫画书其实并不怎么有趣,可青年依旧看得很认真,连男人走进也未曾抬过头。
俞清之前并不觉得自己伤得有多重,此刻却忽然生出了一点类似委屈的微妙感觉。
他腿上痛极,可青年仍是埋着头,根本都未瞧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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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告诉父母了。”他想弯下腰,看看青年到底在看什么。
施嘉好似根本未听见他的声音,自顾自地翻着手中的漫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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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那本书真的这么好看吗?他想,为什么都不肯抬头看一看我呢?
腿痛得要命,让他连弯**都不能,他实在是太狼狈了,这辈子恐怕还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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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体不自觉地发着抖,站在青年面前,眼睁睁看着对方对他视而不见。
也不知过了多久,青年将手中的书慢悠悠地翻完,看向他神情有些好笑,“什么?”
“我把我的决定告诉父母了。”俞清木然地重复道,他觉得自己可能要站不住了,脚下有些不稳,却还是执着地想去看青年听到消息后的反应。
平淡,平淡到甚至有些死寂。
青年面色没有丝毫变化,半晌后才盯着俞清的茫然的脸色反问道,“应该和我有关吗?”
见俞清动了动唇,他摇头笑道,“好像没有吧。”
从前作茧自缚的人是他,如今两人居然颠了个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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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应该感到报复的快意。
他确实感受到了。
施嘉仔细地打量着他不太自然的身形,淡淡道,“生病的话还是要看医生比较有效果,毕竟他们才能对症下药。”
他想走,俞清在他身后叫住了他,男人低声道,“我喜欢你。”
施嘉没有转身,声音还是一派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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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是吗?非常荣幸。”他站在前面朝他潇洒地挥挥手,语气遗憾,“可喜欢我的人有很多啊,抱歉,俞清,我不能一一回应。”
他耸了耸肩,走得毫不迟疑。
他已经来迟得太久,从前的人不会一直等。
哪怕故意做一些自我感动的事,到了最后连感动自己都不能。
青年的脚步十分轻松,轻松到让人觉得里面甚至带着点愉悦。
这愉悦此时几乎令人觉得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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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好像就是去年这个时候开写的,与最初的构想真的是相差十万八千里,哪里知道自己居然还有勇气敢写两次,狗血得十分内伤,兼之苦逼,已经想好了剑客那个故事后移,先插一个酸甜的故事,三五万字左右,高冷学霸酷哥攻x蠢萌废材主唱受,年下竹马,酸甜可口的青春校园恋爱,今天本来想摸鱼搞搞的,但写着写着就犯困,最近太累了,工作也忙,一千五百字写得狗屁不通,受蠢倒是真的蠢,可一点也不萌,酷哥有点酷,甚至还有点鬼畜......看得我头皮发麻,太久没写轻松的东西了,只能先努力练练笔了(攻的名字想好了,受的还没有,书名不出意外叫夏生花,毕竟有了春天里,当然就要夏生花,之后搞个秋月心,嘿嘿,齐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