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一辈，甚至再往上几辈，也没有出过这样的人，”舒斯起道，“老祖只能是上古佛界的人。”
  灵界的“辈”和人界的不一样，人界是有固定的生育规律的，十几二十年便有新的一辈出来，可灵界生灵杂乱，低等级的妖怪，短短几月就是一胎，可论及那些传说中的高人异兽，等到海枯石烂也不见他们有后。
  所以，灵界的“辈”一般是以惊才绝艳的后来人做为区分标准，例如悟空，闹过冥界打过仙界，现下又是佛界斗战胜佛，所以算得上的那一辈的里程碑式人物。自悟空之后，灵气开始稀薄，后来人也赶不上他天赋异禀，上古异兽几千年也没见一个生出后来人，所以自悟空出世到现在这几千年，通通算做一辈。
  灵界要是有人提起这一辈，常说“便是四大灵猴那一辈！”，更熟悉悟空的，干脆就是“孙大圣那一辈了。”
  老祖的辈数，说起来悟空真是不清楚，上古佛界真算地上是传说中的事情，光这四个字提出来，就够绝大部分人吸一口凉气了。
  上古佛界的佛不多，真不多，可就是那几个一双手就能数清楚的佛，带着几个菩萨罗汉，硬生生地立下了佛界的根本。
  要说老祖是上古佛界的人，悟空不觉得自家师父配不上，他向来觉得就算是上古佛界那些老人来找老祖打一架，也并非能占地了多大便宜，他只是疑惑，老祖既然是上古佛界的人，怎么能离开佛界在人界住了这么多年呢？
  上古佛界的前辈虽然一个个都不太理人，但好歹也是呆在佛界当金光闪闪的背景板的，时不时就闭个几千年的关，连个下界的记录都没有，可悟空在佛界这么多年，也没听谁说过自家老祖之前是佛界的人啊。
  看着悟空那一脸疑惑，舒斯起一哂笑，他本是是一张小孩子的脸，这样的笑容在他的脸上就显出一丝古怪来，道：“我之前问老祖他一直不说，即使我小心翼翼地翻了翻古籍，猜着老祖大概就是那上古佛界中的哪一位，可是就止在这里也没有新的线索了。老祖闭口不言，我也撬不开他的嘴来，直到我们离开斜月三星洞开始躲着如来，我才从老祖口中知道一些东西。”
  悟空听地入神，他当初拜在老祖门下，出师的时候，老祖告诉他不许暴露师门，否则就扒了他的猴子皮。悟空应了，他那时候心思灵巧，知道老祖似乎是在躲着师门，不仅仅是自己没有雨暴露师门，也悄悄设了些迷局，不让常人知道老祖的住处。
  他现在都不知道玉帝是怎么了解老祖是他的师父的，唐僧那里，是他实在受不了那水磨工夫说漏了嘴，被唐僧几句就猜了个正照，其他的，悟空敢说在没有人知道，可是如今看来，似乎如来也知道了。
  舒斯起微微皱了皱眉头，他和老祖一开始躲起来的时候，是过得真不太习惯。颠沛流离不说，担心也有一些，他浅浅地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上古佛界那时候，有一教名西方，其实便是佛教的前身。上古佛界里，准提道人和接引道人是一对师兄弟，接引道人为师兄，资历老，担任着西方教的教主，淮提道人天资聪颖，精通佛法，是二教主，这两个相扶相帮，即使那时候佛界生存地艰难，西方教也渐渐生长起来。
  后来，接引修成大佛金身，西方教荣光一时，大佛金身的号召力极其可怕，不仅有大量根骨极好的生灵开始修炼佛法，人界也有无数庙宇供人参拜供奉，可是佛界日益发展，西方教也变成了后来的佛教，教主成了佛祖，那原来慧黠之极的二教主，却在接引道人修成大佛金身的时候消失了，知道淮提道人的，只有原来西方教里那些老人，可他们对这件事情只字不提。
  上古佛界我们说起来是敬仰，可那时候，他们的确过地孤独且清苦，远远比不上现在鼎盛，师兄，你看看现在佛界是诸佛满天，菩萨罗汉更是数不胜数，上古异兽也让佛界三分，这要是放在上古佛界的时候，上古异兽连看一眼佛界都嫌掉价。这大佛金身，给佛界带来了不知道多少好处。”
  悟空点头，舒斯起这话说的直白，一点不差，他呆在佛界这么多年，眼睛看到的东西，做不得假，可他细细一想舒斯起的话，却
  “大佛金身？”悟空微微一皱眉，“接引道人，就是现在的如来？”
  炼出大佛金身的，可就如来这一个了。
  “是的，”舒斯起眼眸里闪出一道冷光来，“而那淮提道人，就是我们师祖，如来和师祖，本是一门同宗的师兄弟！”
  悟空脑子里轰隆隆闪过雷声，他觉得自己脑海里像是游着数百个雷震子，时不时敲敲自己的铁锤把自己原来的认知轰成个渣渣。
  难怪，舒斯起在提起大佛金身那四个字的时候，语气里明明白白透出一丝讽刺来。
  悟空用力晃了晃脑袋，他试图接受这有点破天荒的事实，他原以为老祖和如来只有有点关系，却也没想到这关系深到这种程度。六耳猕猴即使端端地坐着也差点栽下去，上古佛界的事情，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天晓得居然能从舒斯起嘴里挖出这样的话来。
  “那……如来抓老祖做什么？”悟空按了按眉心，“这一对师兄弟，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最后弄成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淮提道人和接引道人的事西游记里是没有表明的，这来源于后来人的分析和脑补，他们之间的事大部分细节也是我脑补出来的，资料上只有几句话而已。
  西方教的二教主和大教主非我脑补，这有佛教典籍记载的，妈呀乍一看真像魔教【你滚】
  另说一句，如果我有一天晚上没有更新的话，那一章就在第二天的中午十二点左右补上，我是日更货，所以这是补昨天的，晚上还有一章，我今天要战一万二【不要拦着我= =（话说没有人会拦着你吧二货
  ☆、第六十九章 如来
  舒斯起这幅模样,长的不像个讲故事的，倒像个听故事的小孩,悟空被这小师弟的话弄地一愣一愣的，好半天了才问出那句话来。
  如来和老祖，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才能弄出这幅样子来？
  舒斯起皱了皱眉头,他原来有些淡然的样子被这么一说话给破坏地干干净净，他是极其依赖老祖的,老祖和如来处地不好，舒斯起是想也不用多想胳膊肘也是朝着自家师祖去的，连带着,就对如来有了几分怨气。
  “老祖之前是淮提道人,他的天赋不比如来差，他虽然没有修成大佛金身，但如来不也至今没有理解那层‘一法通万法通’么？说起来，还是没有老祖逍遥自在，”舒斯起哼了一声，“佛界有什么好，根本不值得老祖回去！”
  “如来这次是想把老祖抓回佛界去么？”悟空微微诧异，“为什么？”如来完全没必要做出这种举动吧。
  单纯想给自己找个帮手，不对，佛界本来就不需要人来管事，自己运营着一点问题都没有，如来每天都清闲了，也没必要找帮手。那是念旧？念着自己的师弟了，可也没有必要用抓啊。
  “那倒不是，”舒斯起耸了耸肩，“那是我猜的。”
  悟空瞪了他一眼。
  “哎呀呀师兄，”舒斯起捧着脸看他，“其实老祖就和我说到这里了，他们之间到底有了什么矛盾也没有提，只知道老祖就是讨厌他，就想躲着他，这次如来来，老祖貌似早有些准备，师兄出门了之后，他就把我叫过来，说等会儿发生什么事情都别管，要是回来问些什么，就如实地告诉你，至于六耳猕猴，他想听的话，也让他听着。”
  六耳猕猴见老祖提到自己，首先就是心下一惊，不过听舒斯起的语气，又不带什么恶意，放松下来之后，也得感叹一句老祖神算。
  “我知道的不多，师兄要是想知道点其他的，就问老祖去吧，”舒斯起摊了摊手，他原本是坐在那地方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站了起来，趁着悟空不注意，蛇一样滑了出去，边跑边说，“不过，老祖也和我说了，你是绝对找不到他的了。”
  悟空朝着舒斯起那背影横了一眼，转过头却有点哭笑不得。
  老祖既然和如来有这种关系，不知道是在上古佛界的时候出了什么争执，要是这两个人关系好，老祖就不会离开佛界也不会处处躲着如来，这次他被如来抓走，即使有了老祖漫不经心的保证，可悟空还是担心。
  一师兄一师弟的，打起来要是老祖吃亏了怎么办？如来身上法宝一件一件不要钱似的，而老祖身上的，自然比不上他，这么一来二去的，可不就吃亏了么？
  悟空扯着金箍棒起来，他想再问问舒斯起老祖和如来的事，就算知道他们往哪个方向离开的也好，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没有个头绪，可是刚刚跨出房门，却被六耳猕猴给拦住了。
  “你做什么？”悟空怒目而视，眼睛里恨不得喷出火来，他原本就对六耳猕猴不待见，现下更是觉得他讨厌，“我告诉你六耳猕猴，即使老祖不在，我收拾你也是轻而易举的事，你该担心现下老祖不在没有人帮你，我会一不小心失手把你给打死！”
  六耳猕猴却不慌，他和悟空对视一眼，道：“你就是性子急，你那小师弟要是能说出什么来，不早就说了，他有必要瞒着你？老祖说你找不到他的那句话，就是让你别去找；他让舒斯起告诉你之前的事，一是说明他和如来这口怨气已久，找过来是迟早的事，他是已经预料到了，让你不要担心，二是警告你，他们之间那是上古佛界的事，你虽然本事大，但要是掺进去，还是不够看的。
  孙悟空，地藏王菩萨还等着你救呢，所以你得活得好好的。”
  这件事，六耳猕猴倒是没有说错，由于不关心，所以他比悟空要冷静一点，悟空即使不待见他，却也分得清什么有道理什么没有，急喘了几口气，感觉胸口似乎没有那么气闷了。
  金箍棒在他身边帮他顺着气，最近倒真是事情多，一桩又一桩不停，一次比一次麻烦，偏偏又都来得措手不及，让人躲都没有办法躲，悟空把金箍棒的手扯下来，问他：“我鲁莽么？”
  金箍棒笑容温和，一点不掺假，道：“不鲁莽。”
  悟空接着问他：“我性子急么？”
  棍子痴汉式标准回答：“怎么会？悟空的性子是很好的。”
  得了满意回答的悟空转过头去斜了六耳猕猴一眼，即使听进去了六耳一番话，这一对宿敌还是以斗嘴为乐趣并且相当乐此不彼，可惜唯一的围观群众金箍棒，胳膊肘已经不知道拐到什么地方去了。
  “就你心眼多，”悟空嗤了一句，绕过他往自己房间里走，“谁都没有你啰嗦。”
  至于金箍棒，他向来觉得自家主人做什么说什么都是没错的。
  小金：我家主人性格可好了，呵呵。
  现在已经是深夜了，悟空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入夜，下了一场大雨。夏天的雨来地及，走地也快，悟空回了房间，横倒在床上睡不着。
  “担心老祖？”金箍棒悠悠的声音从他背后传过来，随后就是关门的声音，最后是顺手上了锁的咔嚓声，悟空闷闷地应了一声，没有再说其他。
  “他们两个交手，应该是半斤八两的，这里是人界，这两位都不会轻易动手，要是真的打起来，不知道要误伤多少生命，”金箍棒摸了摸悟空的头发，眼神柔和,“这两位都有分寸，出不了什么大事的。”
  “我知道，”悟空转过头来看他，“但我更清楚如来，他慈悲为怀是没错，可真要遇见什么事，那就是鬼精鬼精的。”
  当初大闹天宫的时候，悟空虽然一身本事，但心思却干净，不高兴就是不高兴，什么都跟着心里来，如来带着一脸与世无争慈悲之极的笑和他玩那什么“翻不翻地出我的手掌”的劳什子游戏，一声“呵呵”就把他压在五行山下整整五百年。
  如来总是这样，他习惯性把一切事情的运作规律都攥在自己手里而不惹人生厌。
  悟空是个异数，大体上，他对如来是尊敬的，可是这猴子总有放荡不羁的时候，对着玉帝也“老儿老儿”地叫，所以，相对于佛界规规矩矩的那些人来说，总能看到如来的另一个方面。
  “如来是怎么样的？我难道还不清楚么？”悟空翻了个身，面朝着天花板，喃喃道，“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觉得他浑身上下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他天生就让人安静下来，老老实实听他的话，按他的话去做，做完了还要对他感恩戴德。以前的事情我也不怨什么，怪只怪自己没有那个本事，我担心的是老祖不小心着了他的道，那就吃了大亏了。”
  “不会的，”金箍棒揉了揉他的头发，低垂下眼眸看他，“老祖能预知祸福，若是不敌，他不会和如来走的。”
  “那可是如来啊……”
  悟空迷迷糊糊地回应，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觉了，金箍棒的手很温和，一下一下地抚着他的头发，语气也轻，送进耳朵里的时候和自带催眠功效一样。悟空躺在床上，脑后就枕着个柔软的枕头，那原来微微眯着的眼睛，已经完全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