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国师_313
作者:故筝      更新:2024-05-22 11:20      字数:3994
  嬴政赶紧将徐福的手抓在了自己的掌心中。
  徐福忍不住低声道:“好。”算是应了华阳太后。
  嬴政此时心底的感觉也格外的复杂。
  他有了恋慕的人,本该是告诉自己的母亲,但他的生母满心只有她的情人,视儿子为无物。而徐福之上只有尉缭、姜游,也无父母长辈。双方竟是都未曾有过这样的体验——被长辈叫到跟前来,送与祝福,还有嘱咐。
  一段感情,连长辈也认同的滋味,还是有点儿甜的。
  嬴政抓紧了徐福的手背,低声道:“再去请侍医。”
  徐福迟疑了一下,“……不若去请姜游师兄吧?”
  嬴政看了他一眼,“嗯,寡人令人去寻。”
  徐福忍不住道:“这几日,便由我来盯着吧。”
  若是换做他人,嬴政自然不会允,但是今日……他沉默一会儿,道:“寡人陪你便是。”
  昌文君在一旁,硬生生成了个隐形人,面色好不扭曲!华阳太后,那是他楚国人……
  第193章
  华阳太后这一病,便没了个头。
  徐福倒是没事儿便往她宫里走一趟,时刻都盯着华阳太后的身体变化。而嬴政政务繁忙,唯有忙完后才会抽空过来一瞧。
  徐福隐约记得上辈子有句话是,“久病床前无孝子”,昌文君从前在华阳太后跟前倒是殷勤得很,如今却是渐渐不肯来了。大约是他知道,自己已经不能指望从华阳太后身上得到什么了。
  他不到华阳太后跟前去也就罢了,偏他还要说些酸话来刺徐福,“日日往太后跟前凑,想指望什么?还真拿自己当女人了……”
  初时徐福不搭理他,是觉得在华阳太后的宫外,弄死昌文君实在不大好,但徐福向来也不爱忍,他没兴趣去当软柿子。转身出了宫殿,他就将侍从叫到了跟前,“把人拿下。”
  昌文君呆住了,“……你、你做什么?”
  “昌文君在寝宫外吵闹不已,华阳太后怒极,病情加重,这等不忠不孝之人,还不速速拿下?若是令华阳太后病情更重,谁能担当得起?”徐福厉声呵斥道。
  宫中侍从本就大多听从徐福的命令,此时闻言哪里还有不从的?他们可不管那是昌文君,在王宫中胡闹的,管你是何人,一律拿下。
  “你好大的胆子!你想干什么?你算什么东西?你便在秦王宫里这般嚣张……”
  徐福实在有些烦躁,昌文君那张脸在他眼中变得可憎了起来,“拖下去。”
  侍从点头,将昌文君的衣袍揪住,动作粗暴地拖了下去。
  “小人!以色侍人的娈宠!竟敢如此待我……”昌文君口中骂骂咧咧。
  昌文君口中的话还没能说完,一股大力突然袭来,将他的头都扇得偏到了一边,嘴里的腥味儿一下子就弥漫开了,昌文君被扇得有点懵,他甩了甩头,还没等抬眼去打量,嬴政的声音就响在了耳边,“昌文君不慎摔下去了,口不能言,带他回去好生休息。”
  昌文君蓦地浑身一冷,嘴巴开开合合,喉咙间却挤不出一句话来。
  侍从将他拖到了宫外,推给他的下人,将嬴政的话转述给了下人,下人们冷汗直流,忙将昌文君给带回去了。
  昌文君还当是过去,手握大权,背后又有所依仗,身前还有人顶着的时候吗?如今昌平君已死,华阳太后病重,楚国走向衰弱,他手中的权利更是被削减得差不多了。昌文君还能在徐福面前占什么上风?且不说如今徐福也是驷车庶长,就算徐福什么也不是,那也轮不到他去中伤。
  嬴政看着昌文君被拖走,然后才转身回到了徐福的身边。
  趁着华阳太后清醒的时候,他们又进去见了一面。
  “这段时日就不必来了……勿要过了病气……”华阳太后絮叨几句后便又睡着了。
  嬴政抓着徐福的手,带着他回了寝宫,等姜游抵达咸阳之后,便由姜游负责起了华阳太后的病情。徐福和嬴政也的确如华阳太后说的那样,少再往她的寝宫去。
  短短一段时日,徐福确实有些疲累了,他在寝宫中好好睡了几觉,这才觉得一身疲惫都褪去了。
  跟暮年老人在一起待得久了,徐福不可否认,情绪也会被带得低落起来。
  徐福回到寝宫之后,胡亥总往他跟前凑,一来二去,那点负面情绪自然就飞走了。
  秦王政十七年,内史腾带兵攻打韩国。
  李信在离开咸阳之前,多次在王宫外盘桓,每每宫人都会报到徐福和嬴政的跟前来。徐福态度干脆,不会为李信挪动一步。嬴政的那点醋意自然也就一会儿的功夫便消了。
  反正战场凶险,嬴政也不愿在这一时与李信计较了。
  李信很快带了兵也往韩国而去。
  徐福不由得担心起了韩非,他们都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那韩非呢?韩非知道吗?他会不会还做着献地便能保全韩国的梦?
  为了避免又闹出麻烦来,徐福坐了马车出宫,亲自往姚贾的府上走了一趟。
  尽管韩非如今又再一次入了嬴政的眼,但姚贾对他的仇怨可还没消呢,姚贾硬是将人留在了他的府上。嬴政觉得让韩非吃一吃苦头,用姚贾来治一治他,倒也不错,便从未过问韩非的住处。
  韩非就算是憋也只能给憋着住在姚贾的府上了。
  徐福到的时候,姚府上的管家正背过身与一白衣男子说着些什么,“哎呀,不能如此……不能不能……”
  白衣男子一声不吭。
  管家叹了口气,“不行,主子说了……不行。”
  徐福身旁的内侍上前敲了敲门板,“韩子可在?”
  白衣男子转过身来,不是韩非是谁?
  徐福见他眉头紧皱,一副急得面色煞白的模样,“……徐、徐庶长。”
  管家也认出了徐福的身份,忙躬身见礼,又很自觉地退到了一边去。
  “韩子欲往何处去?”徐福出声问道。
  韩非有些紧张,他紧紧地抿住了唇,“去,去见,见王上。”
  “若是为韩国之事,我想不必了,王上不会见你。韩子要知道,选择只有一次,错了便再无回头路了。有舍才有得,人不能贪心。”韩非又想要自己的抱负,又先想要那个抛弃他的国家。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儿?两样都让他占全。
  韩非浑身一僵,面色更白,“……庶长,说,说得是。”他咬着牙转过身,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徐福知道韩非根本不会骗人,他既然顿下脚步,那便不会不知好歹了。
  徐福松了一口气。
  好在韩非没从前那样一根筋了,这算是姚贾调教过后的结果?
  徐福也并未上前安慰韩非。
  攻打韩国已成事实,他又何必上前就这件事儿与韩非叽歪下去呢,弄不好便成了在韩非的心上捅刀子。
  “走吧。”徐福吩咐身旁的内侍。
  管家忙上前道:“庶长这便走了?不多留上一会儿吗?主子出门去了,一会儿工夫便回来了。”
  徐福摆了摆手,抬脚正要往外走,就见姚贾进来了,手中还抓着药。
  ……给韩非的?
  徐福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吃了这么久的药了,竟是还没好?
  “徐庶长。”姚贾冲着徐福一拜,呆愣过后脸上便扬起了笑容,“庶长今日怎的来了?”
  “瞧一瞧韩子。”徐福指了指他手中的药,“如何?韩子的身体还未大好吗?”
  姚贾笑道:“这几日韩子吃不下饭食,夜又不能入眠,脸色发白,身体虚弱,我只得亲自去给他取药了。”
  姚贾会这般照顾韩非?徐福心中都觉得惊奇。
  韩非听见二人的交谈声,这才转过身来,冲着姚贾怒目而视,但随即又讪讪地收起了面上的表情。
  徐福觉得这二人之间气氛实在怪异得紧,但也不好追问什么,与姚贾闲聊几句,夸赞一番他出使他国的功劳,直至姚贾面上笑容灿烂,徐福方才离去。
  徐福平日里冷漠傲气,谁都不会认为他是个会轻易口出夸赞之言的人,因而当他一脸淡然地夸赞姚贾时,便显得倍加真诚,姚贾如何能不开心呢?将徐福送走的时候,姚贾的姿态都更殷勤了几分。
  回到王宫后,徐福继续研究起了郑有安留下来的东西。他翻动着手中的绢布,目光突然一滞。徐福看见了一个符号,旁人或许不能懂,但他能懂,上面写着“①”。阿拉伯数字外面画了个圈儿的一。他绝对没有看错!
  有一,就有二,弄不好还能有个三。
  徐福皱起了眉,将绢布翻来覆去又看了一遍,整块绢布上就只有那个标记。
  “怎么了?”嬴政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
  徐福差点摔了手里的绢布。
  “怎么走路没有声音?”徐福头也不抬地冷声抱怨了一句。
  嬴政的大掌贴在徐福光滑的脖颈处,“是你瞧得太入神了,宫人唤你你都没能听见。”
  徐福抬手拍开他的大掌,指着绢布道:“我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嬴政面色一肃,“何处不对劲?”
  徐福见他面色严肃,忙出声道:“……也不算是大事,我只是发现,郑有安留下的绢布,或许不止这一块。”
  嬴政面上的神色一松,“怎么突然发现了这一点?”
  “是……”徐福说到一半又不得不打住了,他怎么给嬴政解释阿拉伯数字?到如今他都还未曾和嬴政说起过,究竟为何郑有安留下的简体字,他能看得清楚明白。
  嬴政注意到徐福戛然而止的声音,眸光闪了闪,自觉地挪开了话题,道:“今日可休息好了?寡人带你出宫去。”
  嬴政越是这般体贴,徐福就越发不是滋味,颇有点自己不知好歹的感觉。
  “……嗯,休息好了。”徐福站起身来,有点忍不住想要攀住嬴政的袖子。只有抓在手中,他才觉得心往回落了落。
  嬴政揽着徐福跨出殿门,二人上了马车,朝着宫外而去。
  等到了地方,徐福便知道嬴政是带他来瞧什么的了。
  “墨家后人在此处呆了已经几月了,他们制出的东西,寡人已经准备用到军队之中了,李信离开咸阳时,便带走了一些。”嬴政在徐福的耳旁低声道。
  跟前的守卫打开了眼前的大门,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他们跨进大门,行过走廊,便能听见“叮叮当当”的声音。
  这是徐福头一次见到这么多的兵器成品,比起当初熊义的规模,不知大了多少。长短兵器,弹丸,弩箭……甚至是到了应有尽有的地步。不过有些跨时代出现的武器,因为缺乏不断实践改进,甚至是缺乏原料,造出来后和后世的始终还有一些差异。
  再往前走上几步,徐福就见到了连发弩。
  这是经过强化后的连发弩,射程、范围都得到了强化,它对臂力远不如强弩来得高,但同样的,它的杀伤力就不如强弩了。
  “李信带走了它。”嬴政在一旁道。
  徐福伸手想要摸连发弩,被人“啪”地拍开了,徐福肤白,手背上登时就红了一片,嬴政的脸色沉了下来,看向那人,“你做什么?”
  那人缩了缩手,讷讷道:“……我,我就是,就是担心不小心伤着他了。”
  徐福收回手,看向了那人。那人穿着灰扑扑的衣裳,身上的衣裳极为简朴,连袖袍都没有,不过他这打扮倒是方便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