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拖下去。
  “你能想到把暴走的灵气全部压缩到腿部保住一条命已经是很不错的想法，现在灵种已经快要被我榨干了，你可以一试。”乌云话间全然不似之前的懵懂无知，透着十足的自信和沉稳，倒有了几分万年巨鲸的模样。
  艾德里安微抬下巴，点了点头，便尝试着用手撑起上半身，许久未接触到地的脚终于碰上了地板，虽然并无多大触感，但艾德里安的额边却开始出现了点汗水。
  他的双臂撑起复健用的双杠，双脚动作着，本来苍白无力的双腿上青紫消了大半，微微透着健康的肤色，不过三步，灵气又开始从小腹处溢出，被艾德里安下意识控制压入腿部，忽然脚下一软，他跌坐在铺着厚厚一层毯子的地板上，唇边点点泛白。
  乌云只是看着，时不时吃一口包子，喝下一口豆浆，没有叨扰艾德里安的复健运动，只是在看见他的双腿时，才双眼放光，像是见到什么美味一般。
  艾德里安的金发被汗水给黏在颈边，他微仰起头，颈线拉出漂亮的弧度，微喘着气。
  “如何？”他不愿意别人看到他的脆弱，所以拒绝了卓帆和单冬冬的帮助。
  但明明是这种弱者的姿态展现在乌云面前，艾德里安却感觉不到来自乌云的可怜和轻蔑之类的情绪，他甚至流着口水？
  或者在巨鲸眼里他只是个食物吧？艾德里安轻扯了一下嘴角，多日来单冬冬的对他说的关于乌云的问题似乎有了答案，他好像找到该怎么对待乌云了。
  “还不错。”乌云用手背擦了一下口水，把包子全部咽下，喝完最后一口豆浆刚准备继续说话，却被艾德里安打断。
  “乌云，喝完的纸杯该入垃圾桶。”
  “好的呀。”乌云转身丢了垃圾,继续道，“你能在发现灵气又有暴动的情况下赶快停下了脚步，是件好事，但是不应该继续压缩进腿部。”
  “？”艾德里安疑惑地看着乌云，偏着头的姿势看上去早就没了初见时那副黑商的样子，更像是一个朝气蓬勃的少年。
  “你压缩了灵气到腿上，又是堵住了穴位，一样会让你走不了路的呀，你应该要把灵气散出来。”乌云说道，“反正我在这里，你不会出什么事的。”
  艾德里安眼中晦涩不明，他已经选择了相信乌云，那就不该藏着掖着，他信自己的眼光不会挑错人，本来就是合作共赢的关系，何必强求别人入自己麾下。
  他微点点头，吐出一口浊气，微微擦拭了下额间的汗渍，说道：“那我继续了。”
  “好的呀。”乌云看了他一眼，似乎已经把他的话给听进去了，双眼一弯，愉快地打开了光脑，他的手指点开了卓帆发给他的学前幼儿学数数的视频，慢慢看了起来，没有分一点眼神给艾德里安。
  误打误撞间，乌云的举动正好在艾德里安的舒适区范畴内，既不会叨扰到他的复健，又让他在复健这条路上有了些许底气，一时间无言，房间中只回荡着幼儿早教精灵温柔幼稚的声音，彻底遮掩着艾德里安一次次跌在地上的沉重闷哼声。
  一上午的时间转瞬即逝，乌云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问向艾德里安：“你要吃啥吗？”
  “我有这个。”艾德里安指了下放在轮椅侧边的蛋白能量条，用毛巾擦拭着汗，“你想吃啥就去吃吧。”
  “好耶！”乌云欢呼一声，觉得今天的艾德里安格外好说话，真的是自己敲了门的原因？
  他蹦蹦跳跳地出了门，熟练地往厨房方向走，开门便看见卓帆和徐小胖正在说着什么。
  见他来了，卓帆面上一喜，说道：“你来送份骨头汤给老大吧！”
  乌云疑惑，不是很懂人类社会为啥要送什么骨头汤，从自己久远的记忆中终于挖出来一个词，满脸纠结地开口道：
  “你是想以形补形？”
  卓帆惊讶：“你怎么知道？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知道呢？”
  “......我又不是傻子。”乌云翻了个白眼，又继续说道，“而且艾德里安不需要以形补形，这个对他没用啊！”
  第十七章 一更！
  “是这样吗？”卓帆挠了挠头，他只知道艾德里安在那次返航时被人袭击失联，找到后已经双腿使不上劲，只能坐轮椅了。
  他怕触碰到艾德里安的伤心事，也不敢多问，终于看见好友开始复健，所以一开心便让小胖准备了骨头汤。
  “没事吧，小胖都熬煮了那么久，总不能让他的一番心血白费，你去送吧。”卓帆思索片刻，还是开口说道。
  “更何况以艾德里安的个性，肯定现在又在一个人啃蛋白能量条，那玩意儿哪有骨头汤好喝，我以前给他送过很多次了，他会收下的。”
  “你怎么知道？”乌云手捧着一盒红烧排骨饭，坐在桌子上边吃边问道。
  卓帆无奈道:“他就是那种不会照顾自己身体的人，不然我为啥和小胖这么熟悉，不得天天看着他的饮食吗？”
  “我还以为是你喜欢吃呢。”乌云啃完排骨慢慢说道，饭盒里的青菜一点儿也不沾。
  “也有这个原因吧，不过你来了就可以接替我做这个工作了，天天给他当管家公，累死了。”卓帆大大方方承认了，随后便对乌云说道。
  乌云把饭盒推开，拿起桌上的雪碧喝了一口:“管家公是什么？”
  “呃，就是负责他的生活起居的，不过老大是个正常人，注意他的饮食就可以了。”
  “没有快乐水好喝。”乌云吐槽了一句，把雪碧放下，“这不是对待宠物吗？”
  卓帆:“……我没这么说过，你别瞎说。”
  “哦。”乌云应了一声，不再过多纠结这个话题。
  徐小胖听了半天两人的谈话，把骨头汤装好进保温桶里，乐呵呵道:“船长曾经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助过我，我现在也想为他做点事，小云你就帮个忙吧。”
  “小云？”乌云觉得这个名称还挺新奇的，他看着徐小胖圆溜溜的大肚子，忽然感觉一股亲切，“那好吧，我答应你了。”
  “艾德里安的复健应该会持续挺久的，这段时间我就帮他带饭吧。”乌云看了眼漂浮着一层油光的大骨头汤，里面的筒子骨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我应该也有份吧。”
  “哈哈哈，自然是有的，不过今天的骨头汤可能就没有你的份了。”徐小胖憨厚地笑了笑，“明天给你做可乐鸡翅和糖醋里脊。”
  他又看了眼乌云饭盒里剩的青菜，顿了顿继续说道:“挑食可不是个好习惯啊。”
  卓帆刚想开口解释乌云不是一般人，挑食也不会营养不良，没想到乌云率先开了口。
  “嗷，我不挑食。”他一把拿回了饭盒，三下五除二便解决完了所有的菜，只剩下空空如也的饭盒。
  乌云蹦蹦跳跳地提着饭桶离开了厨房，卓帆沉默了半晌，拿手肘捅了捅徐小胖。
  “你和我说说怎么降服乌云呗？”
  徐小胖:“……”
  ＊
  乌云带着满身的厨房烟火味回了复健室，一开门就看见被丢在地上的蛋白能量条包装袋，瞬间乐了。
  “原来你也乱丢垃圾！”他提着一个粉色的保温桶慢慢走近，俯下身捡起透明的包装袋，对着艾德里安晃了晃。
  艾德里安看着眼前的少年眉眼弯弯，眼中闪着揶揄的笑意，不自觉地嘴角弯了弯，恍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一僵。
  “……我现在是个残疾人，而且本来是打算丢进垃圾桶，是你不敲门还挡着路。”艾德里安掩去了异色，解释道。
  乌云转头看了眼离他几步之遥的垃圾桶，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把包装袋扔进垃圾桶后去卫生间洗完手，拧开了保温桶。
  一股鲜香浓郁的骨汤味瞬间布满房间的每一处角落，葱白混合着油花在灯光照射下分外诱人，几根筒子骨沉在桶底，炖的软烂的肉看上去一碰就会从骨头上脱离开。
  乌云咽了咽口水，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保温桶，话却对着艾德里安:“这是卓帆和小胖的一份心意，托我送过来的。”
  “这个？我不是很喜欢。”艾德里安皱着眉，却不为所动。
  在他刚把灵气给封存在双腿时，卓帆经常抱着以形补形的想法让徐小胖给他熬煮骨头汤，刚开始几次还好，后面连着喝了一两个月，导致他对任何汤汤水水都没了好感，差点反胃。
  好在最后在他的冷处理下卓帆停止了这种行为，没想到自己刚复健，他又来了。
  “你喝吧。”艾德里安瞅了一眼少年的哈喇子都快流到地上去了，便说道。
  “嗷，真的可以吗？”乌云眼睛亮亮的，仍然记得小胖的叮嘱，又问了一遍。
  艾德里安再次点头:“你喝吧，你知道的，我不需要这个。”
  “好耶！”乌云欢呼一声，拿起勺子便舀向最大的一块肉肉，果然如他所想，筒子骨已经被炖的软烂无比，他又深吸了一口骨髓，嘴巴不住地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
  艾德里安望着乌云没个吃相地盘腿坐在地上的样子，满眼都是满足，看上去吃的无比快乐，心里忽然被激起了一丝食欲。
  “真有那么好？”他疑惑地开口，心里下意识为自己开脱:这味道散到四周，他没办法专心做事。
  “小胖的手艺特别好！”乌云竖起了大拇指，决定自己离开的时候一定要带上徐小胖，不答应他就绑回去！
  艾德里安嘴唇动了动，自尊心作祟让他没办法出尔反尔，便微远离了乌云，却被他一把抓住了。
  “我知道了，你也想喝对不对？”乌云眼睛一转，笑眯眯道。
  他从自己的空间拿出一个白瓷碗，往其中倒入了油光四逸的骨头汤和几根筒子骨，把碗往艾德里安面前一推。
  “给你了！”他送完汤便抱着桶走到了一边，数了数桶中剩下大半的筒子骨，呼了一口气，手指按上了墙壁上的空气清新分解装置。
  明明就想喝，不然也不会不按开关，还好卓帆事先告诉自己了。乌云吐槽道，满眼都是大骨头，又嗷了一声继续吃了起来。
  艾德里安的耳尖染上薄红，盯着那一碗汤出神，又看了眼背着他在角落喝汤的乌云，忽然心里的某处地方被触动了一下。
  两人喝完骨头汤，乌云瘫在地上不愿动弹，露出圆滚滚的肚皮，手搭在肚子上微眯着眼。
  艾德里安看了他一眼，有些疑虑:“我怎么觉得你肚子大了一点？”
  “哦，这个啊。因为吸收了挺多能量，撑了，过段时间就好了。”乌云懒懒地解释，“不是因为吃多了东西，我还能再吃一碗骨头汤的！”
  “知道了，你自己把握住量就行。”艾德里安失笑，心情好了不少，见他躺在地上不愿意动弹，便说道，“下午你就在这里睡一觉吧，旁边有个小房间可以让你休息会儿。”
  乌云微眯着眼睛，似乎就要睡着了，听到这话只是迟钝地点了点头，便像小鸡啄米一般直接进入了睡眠。
  艾德里安:“……”真是不由分说地就睡着啊。
  他认命地把人一把抱起，怀中少年只是皱了皱眉，并没有什么大动作，反而把他的头越发凑近了艾德里安的领口，深嗅了几口。
  艾德里安动作一滞，把人抱起放上了床铺，找了个小毛毯盖上，便退出了小房间。
  回到复健室的主厅，艾德里安压下自己紊乱的心跳，回想起自己最初定下的某个计划，变得有些动摇。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手上动作不断，仍然像上午那样把轮椅给推到了一边，单靠臂力撑上了双杠，开始进行新一轮的复健。
  一下午的时间很快过去，当乌云打着哈欠从小房间出来时，艾德里安已经恢复了原来那股样子，依旧安安稳稳地坐在轮椅上，表情有些冷淡。
  乌云扫了一眼他的双腿，诧异道:“你这进度不错呀！”
  艾德里安小腿上的青紫消了大半，已经能明显看出健康的肤色，虽然大腿还是那个样子，但是仅仅是一天的训练便可以达到这种程度，已经很不错了。
  乌云的眼中划过一丝赞赏，啧啧称奇，他的手再次按上艾德里安的小腿，青紫又褪去了一些。
  “之前压缩的灵气太多，不过已经开始解开一些了。灵气压迫着神经导致你双腿不能站立。
  “但是你现在可以试试呀，应该小腿能有知觉了。”乌云说道，越看艾德里安越满意，等到他的双腿痊愈了，找到息壤他便可以拿下灵种了。
  艾德里安闻言，修长的手指触碰了一下小腿，真的有轻微动感从小腿蔓延上他的神经末梢，带来一阵久违的触觉。
  真的是有效的。艾德里安的眼底划过一丝释然，然后眸色认真地对乌云说道:“谢谢你。”
  “不客气呀。”乌云没有任何不好意思地应下这声谢，回了一句，“我能再提个要求吗？”
  “你说。”艾德里安微阖首，说道。
  “我想要你房间的那个大浴缸。”乌云冰蓝的眸中充满了渴望，不待他继续说下去，门外传来一声怪叫。
  “你又来？！”